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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浩对那妇人周氏道:“听说你婆婆得到先帝御笔题书嘉奖其独力抚养孩子的德行,是吗?”
周氏一脸的骄傲:“正是。”
杜文浩面色一沉:“既然你婆婆如此高洁的品德,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成了泼妇骂街了呢?你听听你刚才码的那些脏话,只怕不比茅坑里的屎尿干净多少,你如此这般,岂不是给你婆婆那块贞节牌坊抹黑吗?”
周氏听罢,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吭声,刚才的嚣张已经去了十之八九。
安逸龙等人这才明白,刚才杜文浩为什么一直对周氏的骂街充耳不闻,却原来后面还藏有这样一手,想用这个来打击她的气焰,下一步就好做思想工作了。不仅赞叹杜文浩心思缜密。
其实这一招杜文浩也想不到,是沈师爷帮他出的主意。
杜文浩对孙郎中道:“你来看看,这药罐里的药是不是你当初开的药。”
“是!多谢大老爷。”孙郎中感激刚才杜文浩帮自己说话,将那泼妇责骂了一顿,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气,心中很是感激。起身对杜文浩鞠了一躬。这才走过去,先瞧了瞧药罐。
这药罐里的药渣都混在一起了,大堂里光线也不是很好,看不真切,他又不敢让把药倒在大老爷的几案上,正琢磨该怎么办,杜文浩又问道:“你还记得当时你给那周氏的婆婆开的是什么药吗.?”
孙郎中:“时间不是很久应该是记得,那一日周氏带着她婆婆来仙客来就医,我只记得那老太太形瘦体虚,从门口走到我的桌前竟然已经气喘吁吁半响才开口说话。”
杜文浩:“那你是如何辩证的?”
孙郎中:“气喘咳嗽,痰多清稀,脉象缓弱,舌苔白腻。辩为痰饮,以温药和之。开的温阳化痰的方子。”
杜文浩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这药罐里的药是不是你开的?”
孙郎中躬身道:“大老爷,草民……,草民这个鼻子不太管用,闻不出什么味道……”
“嗯,你刚才说,你怀疑是这周氏谋害了婆婆,反而栽赃陷害与你,你可有证据?”
孙郎中惶恐道:“这也是情理上的推测,但凡谋害于人,绝没有把证据送人知晓的。”
“这倒有理,不过,为了搞清案情,本官昨晚去做了一些调查,或许能帮助查清此案。”说罢,杜文浩转头望向身后的沈师爷,了个眼色。
沈师爷会意,转头出去了,过了片刻,带着两个衙门的差役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个东西。
沈师爷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老朽昨晚带了两个衙役走了一趟杨柳村,让里正带着去了一趟洪三的家中。”
杜文浩问:“可有收获?”
沈师爷道:“经调查,周氏一共开了三副药,一副已经给洪三的母亲赵氏服下,一副现在公堂的瓦罐里,已经作为呈堂证供,而小的在洪三的家中却发现还有两副没有煎熬过的药放在墙角下的柴垛里,于是便拿了回来。”说完,便让身后的衙役将手中两个纸包递上堂去。
杜文浩打开看了看,又扫了孙郎中和周氏、洪三一眼,道:“还发现什么没有?”
沈师爷:“老朽顺便在村子里打听了一下周氏平日为人和公婆相处情况,听说就在带着婆婆去看病的头一日却和婆婆有过激烈地争吵,另外,听那里正说,周氏平日对公婆却是不错,就是心直口快,常常和婆婆争嘴,但却没有听说过虐待之事。”
杜文浩:“让你去仙客来问问,可有收获?”
沈师爷:“那仙客来竟然关门了,大抵是因为这件事情,街坊邻居闲言碎语太多,那仙客来的掌柜原也是个学医的,见老朽带着两个衙役去,先是不开门,后来衙役说是要砸门而入这才开了,说是孙郎中医术精通,而且定然不会开错什么方子。”
安逸龙:“那若是方子无错,有没有可能是抓药的人有了误差?”
沈师爷:“安大人想的周到,这个老朽也问了,掌柜的找来抓药的伙计,他们仙客来抓药有个习惯,就是抓过之后的药必然还要给坐堂先生再检查一次,那伙计说给了孙郎中看过,并未发现不对。”
杜文浩:“仔细一些是没有错的,毕竟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那孙郎中战战兢兢地说道:“大老爷,小民确实检查过,刚才小民闻那瓦罐中的药,好像有大黄之类泻下的药,这个却定然不是小民所开,而且抓的药中也无此药,故而小民纳闷。”
杜文浩让衙役将瓦罐之中的药倒在地上,再将另外两副未煎的药一并倒在一旁,然后走到堂下一一让那孙郎中看过,道:“其中可有你自己开的那个方子的药?”
孙郎中很快指了指其中一副,道:“这个便是小民给那个老太婆开的方子。”
杜文浩再问那周氏:“你们家中可还有谁病了?”
周氏摇头:“没有啊,可是这个药……民妇记不得怎么还多出一副药来。”
一旁的安逸龙冷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既然家中无人吃药,那多出来的一副药从何而来,来人啦……”
说着,从两旁各走出两个衙役,安逸龙习惯性地伸手去抓令牌,却抓了个空,这才醒悟此刻大堂上是杜文浩在审案,那令牌在杜文浩的案上。拱手道:“以卑职之见,这等刁妇不给她点厉害她一定是不招了的。”
杜文浩不语,安逸龙以为杜文浩默许便提手要去抓那盒中的令牌,杜文浩见此冷言道:“安大人,要不还是你坐在这里?”
安逸龙顿时明白过来,尴尬一笑缩回手去:“对不起,大人,卑职失态了。”讪讪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杜文浩:“周氏,案发之前,你与你婆婆可曾发生争吵?”
周氏道:“回大老爷,那日民妇确实和婆婆因为管教我那顽皮的小儿有过争吵,这件事情我家相公和小叔都知道,但是民妇决不会因为这样而动了害我婆婆的心思。”
杜文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吗?”
周氏想了想,道:“大老爷可以问我家相公和小叔,民妇一向都是这样,见到什么看不惯的事情民妇就会唠叨几句,您说,正逢春天,河中之水甚凉,我那婆婆一向对我儿子十分溺爱,见我儿想去河中游水非但不加阻拦却要带着去,我便和她吵了几句,民妇也知道婆婆身体不好,但情急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于是引来街坊邻居观望,后来,还是隔壁的王婶将我们劝解来了,晚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对,还刻意让男人去村里赵屠夫家里称了三两肉给婆婆做了一顿好吃的,晚上婆媳二人便已经无事了,第二日,民妇才带着婆婆进城看病。”
杜文浩:“洪三,你老婆说的可是真话?”
洪三点头:“大老爷,贱内说话一向如此,家里人都知道,有的时候说的我们都生气了,她自己却还不以为然,过后仍和我们说笑,却不知道我们还在生气,故而那天也是这样,晚上确实买了一些肉回来,我娘本也是个心软之人,见儿媳有心赔不是,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杜文浩:“那你可记得最近家中可有谁还在吃药,或是从前抓了药回来没有吃完便随手放在墙角的?”
洪三为难地挠了挠头,道:“小民确实记不得了。”
孙郎中道:“哼,给人吃的药怎么会放在墙角,大概就是怕让人见了这才故意藏了起来。”
周氏突然说道:“大老爷倒是提醒了民妇,前几日,我家那母猪光吃不拉,故而找村里的兽医来看了看,给开了两副药,这就才吃了一副那母猪就好了,我想着没有煎熬的一副扔了可惜,便放了起来,莫非……”
杜文浩哦了一声,对那周氏说道:“你说你家牲畜病了?”
周氏:“正是,大概就是在民妇领着婆婆去城里看病的前几天。”
杜文浩:“村里兽医叫什么名字?”
周氏:“王麻子”
杜文浩:“好,看来案件或许就要水落石出了,来人,去将杨柳村的王麻子带来。暂且退堂!”
杜文浩拂袖回到后堂,那安逸龙赶紧跟了进去。
到了后堂,安逸龙赶紧吩咐衙役给杜文浩端了茶水和一些点心,然后笑眯眯地坐到杜文浩对面,先是轻嘬一口茶水,看了看杜文浩的表情,放下茶杯,小心说道:“不知杜大人怎么看这个案子?”
杜文浩拿了一块看着做的还不错的芙蓉糕吃了一口,将剩余的放在盘子里,拍了拍落在袍子上的糕屑,道:“本官倒是想听听安大人的想法。”
安逸龙哎哟一声,客气地说道:“卑职之前也问过那周氏,也到村里调查过,问过那村里的村民,听说婆媳关系并不好,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情,那时间一长,婆婆不但不能分担还不时与自己争吵,自然不会畅快,有了这个想法也很正常嘛!”
杜文浩品了一口香茗,道:“那第一付药可是周氏给她婆婆吃的,并无异样,怎么会第二服药反倒除了问题?”
安逸龙咽了咽口水,道:“莫非真是这周氏下的毒手?故意将罪责推到那郎中的身上。”
杜文浩将盘中剩下的糕点一并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然后喝了一口水吞下之后,道:“审案不能推测,这里有个很大的漏洞,安大人一直没有注意到吗?——那多出来的一副药,大人以为是怎么回事?”
安逸龙双手一摊,道:“这还不是明白的事情,就是另外开了一副药先让那婆婆吃了一副之前来孙郎中那里开的药,然后让她发现有了好转,消除了戒心,这才另外让洪三给她煎服了另外开的药将她害死。”
杜文浩笑道:“安大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哟。”
安逸龙得意地笑了笑,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却又发现杜文浩的笑有些嘲弄的意思,那一点得意也就烟消云散了。讪讪问道:“大人能否指点迷津?”
杜文浩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或许,这个案子根本就不是谋杀,所以也就没有凶手。”
安逸龙听罢,愕然:“此话怎讲?”
“以本官的直觉,应该是个意外。等一会儿那兽医来了便一切都知道了。”
“意外?大人是从哪里感觉到是意外呢?”
“这周氏贼喊抓贼很没有必要,因为并没有人来找她麻烦,包括家里人,也无人怀疑。如果真是她谋害的婆婆,第一选择就是息事宁人,掩人耳目过去得了。可她却来衙门擂鼓鸣冤,难道她就不怕把真相给扯出来?”
“大人分析得再对也没有了。”安逸龙扶手赞道。
杜文浩好整以暇:“判断的关键,还是药方。根据药方,可以知道很多东西的。”
“知道什么呢?”
“这个,等一会大堂上再说吧,我懒得说两遍。”
“那是那是!”
过不多久,衙役来报,说王麻子带来了。
杜文浩重新升堂,问了王麻子身份之后,道:“你可曾给你们村里刚刚去世的赵氏家的牲口看过病啊?”
“看过的,大人,他们家的小猪患了病。请我去给看了。我开了些药,治好了。嘿嘿”
“哦,看样子你医术还不错嘛。”杜文浩道,“这小猪得了什么病啊?你又开了什么药?”
“得的是白痢,开了攻下的药,诸如大黄、朴硝之类的。”
杜文浩眼睛一亮:“哦,你开的药里有大黄?”
“是啊。”
杜文浩对两边衙役道:“来人,把药罐里的药倒在地上,让他们分辨一下,里面究竟是些什么药!这是赵老太临死之前服用的药的药渣,看看吧,是不是你们开的药。”
有衙役过来,将药罐拿过去,倒在两位郎中和周氏面前。这药渣都还在,能看出是些什么药。两人看过之后,都大吃了一惊。
孙郎中惊呼道:“不对!这药罐里的药绝对不是我开的药。我给赵老太开的药,是苓桂术甘汤合二陈汤加味!有处方为证!”
杜文浩点点头,又望向目瞪口呆的兽医王麻子。
王麻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这……,这些是我开的药啊,不过,我这药是……,是给他们家小猪吃的,怎么到了老太的药罐里了?”
杜文浩道:“很简单,有人把药搞错了!把给小猪吃的药给了老太太吃。根据本官的师爷调查回来的情况,赵氏的确患病多年,多次到孙大夫他们药铺看病,师爷也从药铺里提取到了赵氏以前就医时留下的药方,得知这赵老太素患痰饮,每到冬天发作更加厉害。赵老太年事已高,阳气虚弱,痰饮内生,当温阳化饮,所以,孙大夫开的药是很对症的,第一剂也有了效果,证明灵验了。可惜的是,有人误把兽药当做人药给赵老太吃了,才有此结果。”
洪三眼中有泪,不过还是不太相信这个结果,结结巴巴问道:“大老爷,给小猪吃的药,应该剂量不大吧,小猪吃了都不会死,怎么人吃了就死了呢?”
杜文浩叹道:“赵老太高年阳衰,饮邪如阴霾弥漫,这时候温阳化饮还犹恐不及,怎么还反而用大黄、朴硝这些苦寒攻下的药,那还不得拉个唏哩哗啦的呀。常言道:‘好汉也经不起三泡稀屎’,更何况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呢?”
洪三嚎啕大哭起来:“娘!儿子对不起你啊!煎药的时候,怎么就不好好看看啊……”
周氏也伏地大哭:“怪我!都怪我吝啬啊……,我怎么那么舍不得啊,猪吃剩的药怎么就不扔掉,还留着做什么啊……”
杜文浩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就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一个皂隶急匆匆溜了进来,贴着沈师爷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师爷脸色一变,急步上前,也凑到杜文浩耳边说了一句:“大人,八百里紧急军情!”
杜文浩啊了一声,袖袍一拂,起身道:“案情已经大白,孙大夫无罪开释。退堂!”
杜文浩匆匆来到后堂,安逸龙也跟了进来,正眉飞色舞想拍几句马匹,见杜文浩脸色凝重,赶紧把话咽了下去。
杜文浩和沈师爷脸色大变是有道理的,八百里紧急军情是古代最快的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了,这种军情加急可不能什么人什么事都能用的,更不是花钱就能用的,一定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了。
杜文浩急忙吩咐把送军情的请进来。
这送军情的看穿着竟然是位校尉,更加说明这份军情的紧急和重要,杜文浩不由一颗心悬了起来。
那军校满头大汗,背上背着一个卷筒,腰胯单刀,身上全都被汗水湿透了,灰头土脸很是狼狈,进了屋,单腿下跪抱拳道:“末将参见提刑官大人!请恕末将无礼,要验看大人官印。”
八百里加急接受人必须出示有效证件,查验无误之后才能受领,以保证送到的是收件的本人。杜文浩忙取出自己的提刑官印章递过去,那军校取出一张盖有印章的白纸,把杜文浩的大印在反面加盖了,折叠对比,完全吻合无误,这才从背上取下密封的金属卷筒,抽出小刀,当面拆掉密封,从里面倒出一个金黄色长条纸筒,也是全封闭的,封口处还有火漆封印。将那长条纸筒双手递给杜文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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