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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浩道:“焦公公请说。”
焦公公瞧了杜文浩一眼:“听说大人回来的时候,跟雍王爷和曹王爷发生了一些误会,先后挟持了两位王爷做人质,还割伤了曹王爷,不知有无此事?”
“有,当时还有宰相蔡确等人,他们诬陷我擅离职守,以致皇上病故,要拿我下大狱治罪,我急了,一气之下就抓了曹王做人质,后来雍王出面要换曹王,和我一起去见皇太后,皇太后闭关诵经了,他又陪我到皇宫门口,并吩咐所有人不准找我麻烦,这件事不准再追究。就这样。这雍王还真是言而有信,很讲义气,这些日子还真的没人来找我麻烦。嘿嘿”
焦公公很是疑惑,瞧了一眼杜文浩,问道:“雍王爷讲义气,这话是你说给你师爷沈升平听了吗?”
杜文浩摇摇头:“他一早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那就对了,杜大人,你我也算的好兄弟了,咱家才跟你提个醒,你可别拿咱家的话跟外人说去。”
杜文浩忙道:“哪会呢,公公请说。我嘴巴紧得很。”
“嗯,那好。”焦公公把头凑了过去,低低的声音道:“兄弟,须留神雍王爷,这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杜文浩心头一惊:“怎么?雍王不讲信誉?”
“这话咱家可不敢说,不过,眼下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杜大人与咱家一向不错,咱家也不忍心看你面临危险而不自知。雍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去问问你的师爷沈升平,他几十年在朝廷里混,知道的很清楚。”
杜文浩着实好生看了看焦公公,见他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突,自己当众挟持他们做人质,这样的事情都能忍,自己一直以为是雍王心胸开阔,却没想过这或许是他权宜之计,争夺皇位的时候,自然是要广泛建立统一战线的了,树敌越少越好,所以暂且饶过自己,以后再秋后算账,后来发现自己还有用处,又派蔡京来收买,不过,自己可谓当众欺辱过他,这种事情对一位王爷那可绝不是小事,如果心胸并不宽广,一旦他登基成功,找个事由把自己干掉雪恨,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杜文浩禁不住冷汗直流,忙拱手道:“多谢焦公公提醒,我一定小心就是。”
焦公公摇头苦笑:“小心?嘿嘿,这种事情,小心能躲得过去吗?”
“那……,请公公指点迷津!”杜文浩从怀里又摸出一把银票,全都递了过去。
这一次焦公公却把钱推了回来:“杜大人,你这钱咱家不能要。”
“为什么?”
“咱家也有事求你,而解决你这问题的关键,也正是咱家要托你的事情。”
杜文浩听不明白,疑惑地望着他:“公公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焦公公道:“咱家希望等一会你见到皇太后,能劝她及早作是决定,不管是立六皇子,还是让雍王兄终弟及,都要尽快决断,不然……”
“不然怎样?”
“据咱家了解,这几日,雍王活动很频繁,咱家担心……,唉,皇太后性格太柔弱了,若是……,唉!宣武门之变,不可重演啊!”
杜文浩心头一凛,玄武门之变?那不是唐太宗争夺皇位的一场血战吗?李世民将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都杀了,这才夺得皇位。莫非这雍王……?杜文浩不敢再往下想。问道:“雍王有什么具体行动吗?”
“这个……,咱家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几日侍卫步军和侍卫马军调动频繁,司里的将官也进行了大撤换。”说到这里,焦公公压低了声音,对杜文浩道:“侍卫步军和侍卫马军的都指挥使,现下都是雍王爷的人了!”
杜文浩不禁感到后脊梁一阵的寒意,若焦公公的消息是真的,那雍王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和平承继皇位不行,就要武力解决,杀掉自己的亲侄子了。低头想了想,道:“雍王爷……,不是这样的人吧?”
“是不是的,杜大人睁大了眼仔细瞧着就行了。这种事咱家不好多说的。”
杜文浩问道:“那殿前司的都指挥使是谁?”
“是韦岸韦大人,他家千金小姐曾经患病得到你的医治,救了一条命的那位。”
杜文浩如何不知,这位韦小姐擅长歌舞,深得太皇太后欢心,准备将来将她给六皇子做皇妃的。正是这位宁死也不剖腹疗伤的韦小姐的引荐,自己才得以给太皇太后治病,才得以进入官场的。说起来,自己还欠她一份人情呢。
杜文浩问道:“这韦岸韦大人不是殿前司都虞候吗?什么时候提的都指挥使?”
殿前司的最高领袖是指挥使,下面还有副指挥使,然后才是都虞候。差了两级。
焦公公道:“太皇太后让皇上给提的,就半年前。”
杜文浩问:“这韦岸韦大人对皇位继承是什么态度?”
“那还用问?他女儿是内定的皇妃,一旦六皇子登基,那就是皇后!他自然拼死都要保着六皇子登皇位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一驾崩,韦大人的殿前护卫便将皇宫重重护卫了起来。这恐怕也是雍王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吧。”
杜文浩心想,太皇太后提拔韦岸这一招还真有远见,等于给六皇子一道护身符了。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突然,杜文浩想起一事,问道:“这三衙只有领兵权啊,发兵权在枢密院,没有兵符令箭,他调动不了军队的啊。难道……”
焦公公道:“是这样的,但他们调动军队确有其事,只怕枢密使韩缜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杜文浩摇头道:“不对!如果枢密使已经是雍王的人,他能调动军队,为何不下令将韦岸的殿前军调到城外或者别的地方去,那六皇子不久完蛋了吗?”
焦公公点头道:“是啊,究竟怎么回事,咱家也不知道了。”
“那现在皇太后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公公知道吗?”
焦公公缓缓摇头:“自从皇上和太皇太后驾崩之后,皇太后就一直在哭,几乎没说什么话,更没有提到任何皇位继承的事情。”
“那公公就不曾进谏几句?”
“咱家是内臣,内臣不得干预政事,这是祖训,咱家从不插手这种事情的。咱家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过,归结到杜大人你自己的事情,你就须好好斟酌了。——下吧,别让皇太后等久了!”
杜文浩点点头,两人下了车,走到戒备森严的皇宫门口,亮腰牌验明身份后进入皇宫,快步径直来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前,皇太后在这里守灵。
通报进去之后,皇太后传杜文浩觐见。
杜文浩进入寝宫,过了重重门廊,终于来到正堂院子钱,大门紧闭,引领官带着杜文浩从旁边角门进去,是个小院落,过天井走上台阶,门口伺候的宫女福了一礼,随即挑起门帘。杜文浩躬身进入,门帘随即放下。
这屋里所有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也不亮灯,光线有些晦暗,空空荡荡的。正中软榻上,歪着一个贵妇,穿着一身黑色长裙,腰带上系了一条雪白的素带,脸部隐在了暗处,看不真切,不过从身形上看,正是皇太后。
按理皇太后见外臣,是要隔帘的,可这一次帘子被拉到了一边,在皇太后的软榻旁,放着一把交椅。
杜文浩抢步上前,深深一礼道:“卑职杜文浩,参见皇太后。”
皇太后声音有些沙哑,挥了挥手:“起来吧,你先去灵堂拜祭太皇太后,再过来说话。”
“是!”
杜文浩起身正想问灵堂在哪里,耳边已经听到又诵经的佛号声,还有隐隐的哀哭声。眼角瞧见旁边的一扇门开着,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便躬身过去一看,果然,偌大的厅堂里,齐顶的数匹白纱从顶垂落,白纱后面,停着一口一人多高的巨大黑漆棺材。两排身穿黄色袈裟的和尚正敲着木鱼手持年珠吟诵佛经。
灵堂前的地上跌坐着几个女子,都是全身素缟,屋里虽然光线暗淡,杜文浩还是分辨出,正是皇后、朱德妃、林婕妤等嫔妃。
灵堂正中条案上竖着一块灵牌,前面摆满了各色贡品,插着拇指粗的香,大厅里烟雾缭绕。
杜文浩走到香案前,眼望太皇太后的灵位,想起这老太太对自己的好,禁不住悲从中生,撩衣袍咕咚一声跪倒,伏地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引得皇后等嫔妃们也都呜咽起来,一时间灵堂里哀声阵阵,哭成了一片。
女人们一哭,杜文浩反倒不好意思哭了,刚才这一哭,尽管时间段,心里的压抑却也明显减轻一些了,又伏地磕了九个响头。
偷眼瞧去,正看见那几个嫔妃也都瞧着自己,梨花带雨的俏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情,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
杜文浩勉强一笑,正待起身,眼睛却落在一女身上再也掉不开了。
这女子一身素缟,柳眉如烟,素齿朱唇,杏面桃腮,冰肌莹切,说不尽的哀愁,道不完的幽怨。可怜见的模样,更增了几分楚楚动人,却正是国色天香的向皇后。
真可谓要想俏,一身孝,此刻的皇后美艳绝伦之下的哀愁,更让杜文浩瞧得心碎,真想过去搂她入怀,替她吻干眼角泪花,抚摸她牛奶般嫩滑的脸蛋,软语抚慰让她不要心伤。
就在杜文浩失魂落魄之极,旁边和尚敲响了法器磬铃,让他神智为之一清,忙调开眼,不敢再看,爬起来,点了三柱高香插上,又伏地叩头之后,这才起身,退出了灵堂。
回到隔壁客厅,杜文浩还有些魂不守舍。对皇太后躬身一礼,甚至忘了该说什么。
皇太后却也好想忘了杜文浩的存在,依旧歪着身子躺在软榻上,好一会,才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交椅,示意让杜文浩在交椅上坐下。又继续沉默不语了。
皇太后不说,杜文浩自己自然也不敢乱说,静静坐着等。
半晌,皇太后才幽幽道:“哀家有件事很棘手,一直想找个人出出主意,这些天思前想后,就只有你最适合。”
杜文浩心里咯噔一下,雍王和司马光都猜到了这一点,这些老谋深算的政客对政治的敏锐观察力简直惊人。要玩政治,自己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皇太后道:“皇上突然驾崩,没有留下任何遗诏,甚至来不及册立太子。朝中大臣们现下分作两派,一派是蔡确为首,拥戴雍王继位,另一派是司马光,死谏让六皇子继位,让哀家垂帘听政。哀家没了主意。你……,你是局外人,帮哀家出出主意吧。”
杜文浩已经知道皇太后会问这个问题,一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临到头了,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想不到皇太后会直截了当就问了出来。他却不知,这七天七夜里,皇太后几乎就没合眼,脑海中一直在想这件事,所以没有拐弯抹角,第一句话就问了。
杜文浩来之前本想好帮着雍王说服皇太后让雍王承继皇位,却刚才听了焦公公一席话,杜文浩犹豫了,万一焦公公说的是真的,这雍王是个不讲信誉不义气的人,辅助他登基之后,他反过来跟自己秋后算账,那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件事关系身家性命,千万不能急,必须谋定而后动!
所以,杜文浩欠身道:“微臣感激皇太后的信任,雍王爷和六皇子各有千秋,的确难以抉择。不知皇太后是怎么个想法?”
皇太后幽幽道:“哀家要是有主意,就不用叫你来问了。”
“皇太后终得有个想法吧?”杜文浩想看看皇太后内心是怎么样的,然后才好作出应对。
皇太后心里已经将杜文浩看做自己人,并不隐瞒,叹了口气,说道:“大统理应由长子承继,这是历朝历代的遗规,让皇孙承继,符合正统,可是,皇孙承继皇位,必然由哀家垂帘听政,可哀家根本不懂国政,如何听政啊?再想想,哀家的两个孩子,却也是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若让皇孙让了皇位给他们,哀家倒也省心了,又怕朝中司马光那帮大臣们不依。唉……!再则说了,颢儿頵儿这两孩子生性要强,从小如此,想要的东西变着法都要得到的,现在说了要承继皇位,若是不能,就怕他们两将来为难皇孙……”
杜文浩躬身道:“皇太后英明!”
皇太后一愣:“此话怎讲?”
“皇太后已经洞察雍王之心,这也正是微臣担心的。现下立谁为君并不是最紧迫的事情!”
皇太后微微吃了一惊:“那还有什么比这更紧迫的事情?”
“有!”杜文浩道:“玄武门之变,迫在眉睫!”
“啊?”皇太后这七日一直闭门不出,躲在深宫里面,对外面的事情一点不知道,加上她本来就生性柔弱,却偏偏被推到决策国家领袖人选这样的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她只会吟诗作赋,轻歌曼舞,可说到国政大事,那就半点主意都没有的。陡然听到杜文浩说玄武门之变,唐朝这场血腥的宫廷政变的历史事件,作为皇太后的她,如何会不知道,心底深处也最害怕的就是宫廷政变。所以不禁打了个激灵。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杜文浩知道她不问国政,不知道里面的凶险,欠身道:“京城里的御林军共分三部分,殿前侍卫司、侍卫步军司和侍卫马军司,本来,这三队并无统一指挥,各自听令于圣上,而且,三衙只有领兵权,没有发兵权,发兵兵符掌控在枢密使手里,但现在不知怎的,圣上驾崩之后,三队中的前面两军,已经被雍王控制,后面一军,则由六皇子的人韦岸韦大人控制。”
“啊?怎么会是这样?”皇太后声音都颤抖了。
“是啊,虽然雍王有两军,韦岸只有一军,但韦岸的一军是殿前侍卫,是精锐中的精锐,目前又掌控了皇宫,可凭借皇城坚固城墙防守,所以两派现在可谓势均力敌。但所以,不论皇太后你决定由谁承继皇位,都有可能引起另一方使用武力夺权。那时候,玄武门那样手足相残的悲剧只怕就会在咱们大宋重演!”
皇太后身子猛地坐直了,抓住了腰上的白绫,紧张地问道:“不会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焦公公在来的路上告诉微臣的,不过还没有核实,如果皇太后觉得有必要,微臣可以派人核实情况,但请皇太后务必及早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宣布继承人之时,只怕就是我大宋灾难之日!就算这消息虚假,有备无患,未雨绸缪也是好的啊。”
皇太后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了血色,沙哑的声音增加了一些惊恐的颤抖,“那……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将双方的军权全部收回!”
“怎么收回?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杜文浩愣了一下,这方面他也实在没什么主意,最好回去跟沈师爷商量一下再说。当下抱拳道:“现在情况不明,不好采取针对性措施啊。”
“这……,这可怎么办?”皇太后一脸绝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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