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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分工部成为既定事实之后,反应过来的工部官吏并没有继续去争抢争斗。错过的事情,对于中央的成熟官吏而言,再心痛也没有必要继续沉湎其中。眼泪擦干之后,立刻投入到了全新的伟大的跪舔事业中去。

杜楚客的门槛,很快就被踏破了。

工部保留官吏和拆分出去的路政司前同僚们之间,如何狗咬狗且先不提,只说路政司衙门和都水监、将作监几个切割出来的部门争雄斗狠,已经发展到了走路都会互相扔两块砖头的地步。

砖头还不便宜,是红砖,一文钱也只能买个两块红砖,行市好的时候,一文钱只能买一块砖。

都是有钱有油水的部门,砖窑并不在少数,而且是现金奶牛,跟水泥窑一样,产多少货都不愁销路。

而且就算私自偷销卖不上价钱,兵部、内府都是多多益善,采购这个事情,现在几大部门都是熟练的很。

把杜楚客的门槛踏破,也是无奈之举,很多京中底层官吏,在工部、将作监时期,因为武汉的客观存在,多少也提升了福利待遇,其中就有一项住房待遇。

洛阳城内且先不说,城外朝虎牢关方向,是陆续新盖又一批福利房的。地契属于国有,确切点说,是工部存档,等于就是工部所有的地契。

只不过上面的福利房,就按照内部价卖给了工部底层官吏。

至于高官,高官也用不上福利房,也不会住在城外。当然这不妨碍工部的侍郎、员外郎等等手中掌握了一大批福利房,一套房子哪怕是出租,一个月也有不少。

须知道,从城外进入城内上班,现在是有班车运营的。大型轨道马车定点停靠,不管是技术上还是运营上,已经有了很多年的经验。

通勤费、住宿费省了之后,住在城外城内,也就没太大区别。

而且住在城外,因为靠近洛水,开荒只要不伤到河堤,种个一亩八分地,一年到头也有的吃了,省得买菜。

别处买菜种很难,但在洛阳,是有专门培育种子的衙门,比如“皇庄”的“稼穑令”,就掌管有种子库。

贞观二十五年的一个工部低级官僚,在京城的生活难度,是极大降低的。

而且用工部内部价购买的福利房,基本只收成本。三间大瓦房,用红砖数量一般在五万到七万,就这个物料钱,工部内部只收一百贯左右。砖、沙、水泥、石灰、房梁、椽子……全部加起来,三间大瓦房,给一百贯左右的物料钱,简直是良心价中的地板价。

市面上最良心的同类型房子,五百贯打底,还不是瓦房。

所以说,当拆分工部之后,最着急的一帮人,就是那些个早先买了工部福利房的低级官吏。

这要是工部翻脸,他们玩个鸟,跳得再高,没地方住那讲个屁的理想。

争抢着跪舔杜楚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拆分事宜,开个会当然就能决定,可具体到落实,说不定就是个漫长的扯皮官司。

大老爷们自然是等得起,那些个在京城中也没啥地位的低级官吏,这要是一天没得住,那日子简直没法过。

京中客舍多多,但开销和工部福利房一个级别的,那就是跟猪圈一样的大通铺。上个厕所都得走二里路,到了地界脱裤子,说不定那茅房还是按流量收钱的收费厕所。

而住得离单位远了些,这通勤费就要上来,总不能自己两条腿踢正步吧?且不说穿着官袍赶路有失体面,现在上班都是有钟点的,天天迟到谁受得了?可要说搞个代步工具吧,养一匹驴子也不好养啊。

驴子再耐操,那一个月总得吃一回白菜萝卜放屁黄豆吧。

驴子得吃东西,人也得吃东西,没了工部福利房那些个房前屋后的自留地,这一个月的菜钱,就得指着市场里挑剩下的。

以前低级官吏的老婆孩子,也不需要抛头露面,好好地收拾着家里,也就够了。现在为了生计,搞不好就要去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脸面都好说,囊中羞涩的话,早晚就是捡白菜叶子的命。

京中居行大不易,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这紧要关头,再怎么心惊胆颤,咬牙也得备个厚礼!

而杜楚客也是吃过苦头熬过辛酸日子的,国朝现在还活着的高级官僚中,只有他是真正受过饿,而且还是差点饿死的那种。

秦琼和张公谨也吃过苦头,但都没有到杜楚客那种地步。

正因为如此,杜楚客也是知道底层官吏们的想法,但他也不敢保证,只说一定帮忙打听清楚这个事情。

成或不成且先不说,态度上就让人很接受,注定要被调动的那些低级官僚,至少现在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算是好受了一些。

其实这节骨眼上,工部现有的官吏们,还真不敢给“友部”同僚上眼药。来个痛快的,自然是一时爽,可也就只是一时爽。

路政司衙门拆分出去之后,一系列的现金奶牛就算跟工部说了拜拜。这路政总署还是说交通总局,总归是要一飞冲天的,这么厚实的底子,还有未来几十年绝对完不成的一系列大工程,眼下那些个在虎牢关西过苦日子的低级官吏,谁敢说几十年不得翻身?

怕不是一年后就有人就成了一方“大佬”,砸钱能把人砸死的那种。

欺老不欺少,很朴素的道理。

所以,新部门的低级官吏赶着趟去跪舔杜楚客的时候,留在工部的官吏们也没闲着,等热闹稍微衰退,就接班跪舔杜楚客。

理由嘛很充分,毕竟杜楚客早先就是工部侍郎啊,自己人,恭喜老前辈荣升,这不是很正常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至于说送礼……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一根金鹅毛,也就半两左右,两根鹅毛才凑了一两,这才哪儿到哪儿,是不是?

“阿郎,怎地又吃酒了?”

“拿些糖水来,老夫现在口干得很,今日的酒太烈。”

“甜酒早就温好了,知道你又赴宴,一早就准备好的。”

家中侍妾们都是一脸的心疼,不过眼神却又抑制不住兴奋。自家老公的江湖地位,简直就是拔地而起,一飞冲天。

下一步除了“拜相”,就没什么好升得了。

而且这阵子她们也没少参加勋贵女眷的宴会,大抵上对自己老公的前程,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明年正旦过后,大概就是“半步宰辅”,喊一声“相公”,假假的也够资格了。

“明日还有几个饭局,实在是苦不堪言。”

杜楚客累得不行,忽地想起一事,“三娘还好吧?”

“去了旌善坊,还未回转。”

“温二那个女儿,不得好死!”

听到旌善坊,杜楚客就是一肚子的火,他本就是聪明人,虽说对于子女鲜有管束,但自认家中子女,还算得体。只是温柔这个小娘,着实天生的狡猾心肠,先大了肚子不说,还把女儿杜灵芝勾给同一个男子。

那些个套路小把戏,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他。

只是识破也是无用,杜楚客也不得不承认,温七娘这些个把戏,算得上是看似阴谋的阳谋。

杜楚客根本没办法拒绝,之前何坦之上门的时候,面对这个耄耋宿老,他真是底气不足。

拒绝别人的提亲容易,拒绝何坦之帖子中的张沧,那真是要好好思量值不值得。

整个交通总局或者说路政总署的成立,离开张德,根本就是一条咸鱼。“星汉银行”别看凑了那么多的权贵,但风向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德。

现在的张德,哪怕说狗肉汤能亩产一千八,估计江夏王李道宗交州刺史李道兴都会大力推广……

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那是很难败掉的。

更何况,那也不仅仅是口碑的事情。

最适合跟张德联姻的,其实是杜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加上也没有适龄的子女配对,也就作罢。

再者,杜构属于杜如晦这一脉的正宗,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不太可能让杜构顺顺当当嫁女或者卖婿。

杜楚客这个曾经的“闲云野鹤”,加上之前还是魏王府长史的杜氏老前辈,本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至于说辈分……辈分就是个屁,张德搞了两代公主,也没见谁敢作死。

就现在,两京各有一个公主,还各自都带着张德的儿子,见谁拿来取笑了?

少年时可以调侃的事情,贞观二十五年啦,哪怕是喝醉了的狂人,也不敢这样编排。

“阿郎何必跟一个小娘置气,如今也是好事,三娘能得良配,将来也不用愁恼诸多琐碎之事……”

“想太多啊!”

杜楚客一声长叹,“张沧那厮……眼下稚嫩,不过是张操之跟老夫一样,对子女疏于管教。可毕竟家底放在那里,闭关三五年,豪门子弟所学所思,远胜寒门儿郎五十年勤苦。此子野心勃勃,行事又颇似窦建德、杜伏威之流,天下太平还好……嗝!”

打了个酒嗝,杜楚客自己也闭了嘴,没打算继续说下去,皇帝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挺多少年。

现在能指望的,就是张德能一直这样活蹦乱跳下去,那好歹自己就算两脚一蹬,也不用看到子孙吃苦。

“甜酒来了,加了莲子和红枣,阿郎赶紧喝一口,压一下酒气。”

“嗯。”

点了点头,杜楚客接过温热的甜酒,连吃了好几口,那不舒服的感觉,终于稍微缓解了一点。

半晌,将碗中的甜酒都吃了个干净,这才瘫在椅子中一样,两只手搁在扶手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真是不知道兄长这么多年,是如何撑下来的,佩服,佩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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