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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很香,也确实很合口,大家是头一回见面,刚刚只是在各自手下的介绍下通了姓名。坐定之后,酒过三巡,便是再通姓名,饮酒致意,等每人互相饮了几轮之后,这气氛就很热络,和刚刚一见面时,绝然不同。
“请大家来,自是有要事相商。”
等气氛一热络,张守仁便是把酒杯一放,示意要说正事了。
见他如此,几个巨商也都是放下酒杯筷子,两眼正视张守仁,专心听这个副千户要说些什么。
这么巴巴的把大家请来,想必是有要紧事情。
此时楼下食客多半离开,外头几十个亲丁守门,外人也不敢擅入,酒楼内鸦雀无声,只等张守仁发话。
看向诸人,张守仁侃侃道:“秦东主是济南府,不过生意主要是在莱州和青州。陈东主的和丰行是在青州府,高密和平度州一带,也有分行。王东主的生意就是在靠北一些,我说的可错?”
“没错,大人说的是。”
“正是。”
“不知道大人的话,是何用意?”
几个商人先后回答,他们的商行范围就不是什么小地方,什么县城集镇一类的分销点就不需要说了。
比如方家集这边,虽然收盐很多,但只是秦邦华的利丰行的一处分号罢了,要说利丰真正的大生意还是在济南,各地收的盐在各地发卖,济南到德州、临清一带,才是利丰行卖的最多的地方。
因为靠登州和莱州这边近海,胶东一带原本就是半岛地形,到处都有盐场。
比如灵山和浮山这边有盐场,军户们都靠海煮盐,在登州和平度州往北就是渤海湾,也有自己的盐场,所以能够自给自足的人家很多,卖盐的销量自然就不如内陆。
山东的盐,一多半自产,一小半是进口淮盐,还有济南府这样的大府里的有钱人买甘肃青海一带的井盐,井盐细白,用来擦嘴清洁,价格是十分的昂贵,不是有钱人家是舍不得买来用的。
大家各有地盘划分,也是多年经营下来的默认了,要是强行改变或是怎样,首先就会自己人搞的阵脚大乱。
“大家的盐在各地销售,价格都是不同。”张守仁不理会别人,只顺着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昌邑和高密卖的贵,二两多到三两都有,往济南和德州就便宜下来,平度州和莱州一带,二两不到的价格也是有的。这般卖法,彼此容易竟争,收盐的时候会抬价,出售的时候会压价,盐这东西,每年吃多少是固定的,再便宜人也不会多吃,再贵也不会少吃。本官是想,既然如此,何不把价格给定死了,收盐的价和出盐的价都稳定下来,这样大家销的多就赚的多,不必再为收盐卖盐打破头……各位东主,意下如何?”
张守仁现在是靠海吃海,养几百号人做这么多的事,靠的就是煮海出盐。
所以他也是对盐下了功夫了,底下的情弊一说就是十分清楚。
但语涉收盐和出盐的价格,各家在各地的情形是千头万绪,收盐的渠道也是五花八门,哪里就能把价格给定死了?
收价不能定,出价想定死更是天方奇潭!
秦邦华心里觉着眼前这年轻的武官有点不懂门道,太过想当想。不能把生意买卖当成打军棍行军法那么简单,不过这话却不好出口,怎么说都是有点伤人,一时间他就沉吟不语,只当没听到张守仁的话。
本钱最雄厚的利丰行不出声,别家商行当然也不好接话,再者说,这几个东主也是和秦邦华一样的想法,都是觉着张守仁有点想当然了。
眼前这情形就是在张守仁预料之中,他并不急。
当下只是又笑眯眯的接着道:“列位东主肯定觉得我太想当然了,从平度州到昌邑、高密、再到莱州,一路上各州县离海远近不同,私盐的质量不同,价格当然是有不同。不要小看差的几钱或几分银子,做大买卖的,有时候赚钱就在这一点差价了。不过既然如此,何必把价格拉开一些呢?以我的意思,各位的进价就在一两五钱,卖价定在二两二钱,每石盐能赚七钱银子,这个价码,比起各位东主现在的均利,最少要高出四五成出来……秦东主,我说的可对?”
这个价格和成本的推算当然很对,这是事前下过功夫的。
“大人说的是,不过……”
“不过这有点想当然了,是么?”
“在下不敢这么说。”
“放心吧,”张守仁似笑非笑,向着几个商人道:“我可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既然说要统一卖价,那么,自是把整个胶东一带的盐全部控在我手。三个月内,任何人不准出盐,列位在胶东,除了买卖我张守仁的盐,别家的盐你们也买不到。除了灵山和浮山盐场,青州和莱州的别家盐场,我也都会吃下来。从今往后,列位只能从我这里买盐,也就是一两五一石,货真价实的官盐!”
“嘶……”
“这……”
几个商人,都是牙疼一样,立时都是张嘴结舌,或是嘶声倒抽冷气,或是牙疼般的直摇头。
张守仁这话,真是好大手笔,好大的气魄!
除了灵山和浮山,还有登州和莱州、平度州一带有几家盐场,不过登州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盐场的生产也是基本上停顿了,莱州和平度州靠东北边的几家盐场若是都被张守仁吃下来,确实这胶莱地带,官盐上头,除了买张守仁的,也就没别家的盐可买了。
不过秦邦华很快就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他向张守仁道:“大人把官盐垄断了,在下十分相信。但这千丝万缕的私盐……”
“私盐我会查禁,也给他们时间并入到我这里来,我收他们的盐,以后不再抽分,大家都可以省事。”
现在巡检司的收益就是抽几家盐场和私盐贩子的税银,不给银子不给过路,也送不到商行。但这样要大量人手四处巡查,就象当年冯三宝要养几百盐丁一样。
此时的交通状况不尽如人意,到处都有支路叉道,几百人根本看不全,禁不绝。
按张守仁的做法,以后就不抽银子,只管巡查,发觉卖私盐的就肯定有重罚,这样时间久了,私盐自然就真正禁绝了。
现在的私盐贩子,要么把他们的盐全部当官盐,要么就洗手不干。
这种做法,当然好大气魄,不过众商人细想下来,以张守仁现在的人手,要是真的这么做法,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只有一宗了,”秦邦华是爽快人,要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大的事业。他看向张守仁,沉声道:“本行在胶东一带,除了方家集还有灵山盐场,平度州……好多处分行,一年收盐在一百万石以上,据在下所知,灵山、浮山和平度州那几家盐场加起来,一个月不过三万石左右,大人就算全吃下来,也没有办法满足我一家所需,更不必提这么多家商行了。”
“呵呵,果然是秦东主,还是把最关键的地方给说出来了。”
张守仁点头微笑,一副欣赏的表情。
确实,说了半天,产量才是最关键的。
为什么有这么多私盐贩子,还是因为官盐的盐场出盐太少。现在浮山所全部人手都在替他煮盐,加上灵山盐场也被他控制,这样加起来一个月才四千多石盐,如秦邦华所说,把剩下的盐场全加起来,一个月两三万石的产量,可眼前这几家盐商加起来,一年所需的盐在两百万石左右!
要知道,当时山东的人口已经很多,象济南这种大城市人口已经接近百万,临清这样的城市亦有数十万人口。
这种矛盾其实也可以放在全国来看。
明末时,全国的用盐量是十八亿斤,但官盐出产只有五亿斤,还有十三亿斤的缺口是怎么填平的?
当然是大大小小的盐商和私盐贩子来满足这个缺口了!
整个山东,保守估计也有三四千万人口,眼前这几个巨商最少掌握了山东一半左右的盐的销量,所谓二百万石,也就是两千四百万斤的盐需求量,对一个人口大省来说,这个数字并不惊人。
但对几个人,特别是对张守仁来说,这其中蕴藏的巨大利益,实在是叫他为之心动,甚至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秦邦华的怀疑和言下之意也是明显的,涉及到几千个私盐贩子,一百多万石盐的缺口,你一个小小副千户,就算掌握了相当强的潜力量,你又如何能补上这个缺口?
补不上缺口,你把私盐贩子杀绝了,钱仍然赚不到,而且会有剧烈的反弹,到时候,再强的实力,怕也是会被后起之秀给铲平。
这个险,张守仁敢冒,他们几家商行可未必敢冒。
二百万石的销量,一两五的出价,三百万两的巨大市场,这个数字,怕是崇祯听到都能从御座上掉下来,更不必提一个几个月之前还只是一个穷百户的张守仁了。
大丈夫不可无权,小丈夫不可无钱,想做大丈夫,就得先做小丈夫啊。
这碗饭,他是一定要吃,哪怕是冒着撑死自己的危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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