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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远也是吓了一大跳:“没这么巧罢?”
可偏生就是这么巧。
号叫的人还是杀猪一样的叫着,弄的人心惶惶。
这官道可容五六人并行,倒也不窄,放眼过去,视力以及的地方,商队和行人全都乱了套了。
有人已经跪下,把颗头杵在泥土里,大气也不敢喘。
有人机灵,背着自己的行李,从官道下了路,朝路边的庄子那边跑过去。
响马虽厉害,到底不是官兵,不会细细检索,把路上的人抢了怕就是会离开。逃走的人是没指望能跑赢响马的骑队,他们想的就是能跑赢同伴就行。
也有好汉把兵器从背囊里取出来,亮晃晃的拿在手中。
还有人把弓箭张开,搭上箭矢。
勇则勇矣,不过这些都是正经百姓商人,林文远现在可不比当年,一看就知道,这些家伙没有一个专业人士,怕是连响马油皮都割不破,就得被人宰了。
冷兵器厮杀,其实比热兵器更加不对等。
手里拿着枪的菜鸟,射击精良当然不如老手,但彼此近距离互射,还真不好说谁先倒下。
瘦弱眼镜书生,一样能靠长短火屠戮肌肉男,反正扣扳机只需要一根手指,能扛住后座力就成了。
冷兵器时代,厮杀起来时,不对等就是不对等。
搏斗的技巧是第一位的,那是由经验和体能加上胆气混合而成,一个天天打架的人和十年打一架的人对搏,不用想也知道结果是怎么样了。
刀和刀对砍,一边是冷静,一边是慌张,一边知道人体最薄弱地方,一边只知道乱砍一通。
无论是体力还是经验,只要相差太了,就是等于现代战争的不对称做战。
一个体能在巅峰的老手,在千人以上的混战中都能保命,数十人的混战中,一定可以建功立业,斩杀首级。
因为他知道何时要闪避,何时前冲,何时挥刀,刀向何处。
手起刀落,首级飞起!
新手乱刀劈死老鸟的事可能是有,但只能是极其偶然,更多的是存在小说之中。
眼前这些客商,全部是菜鸟中的菜鸟,不懂结阵,亦没有技击之法,更没有充沛的体能,响马一至,只能等死了。
所以少数人抽刀,更多的人只是茫然。
“大人,咋整?”
两个亲卫并没有抽刀,不过也是做好准备,把裹着布的腰刀横在了跨前。
他们佩戴的是正经的明军制式腰刀,和民间自备的那种铁片子不同,为了不引人瞩目,是用布把刀裹了起来。
此时两人看向林文远,也是等着自己信任的大人下令。
“最少有百五十人,骑队十到二十人。”
响马也不全是骑兵,大明虽不缺马,不过普通的响马上哪儿搞那么多战马去?所以也有不少步卒,平时是窝在山里当山大王,下山来抢掠财物,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可以方便搬运,此时林文远看烟尘,知道是小股响马,骑队才十来人左右,大半是步行的步卒。
这股小匪,要是甲队有一个哨在这里,不,哪怕就是一个排在这里,林文远也会很轻松的下令迎击,并且将其击败。
可现在放眼看去,商队旅客是靠不住的,连自己在内,人手就只有三个,这样的对比也太悬殊了一点罢?
“没办法了,我们引马往东边的庄上去吧,暂避一时。”
林文远也是颇感无奈,神情间也是郁郁不欢。
带兵的人,叫一群看不起的山货土匪给逼的闪避,虽然以他们的身手和经验,自己逃生是没有问题的,但一想到这官道上大量的行人商旅要落入响马之手……林文远自己也干过货郎,知道行脚小生意人心里的渴望和期盼。
无非是路上太平,不要遇到响马和念秧贼,生意顺当,带着铜钱碎银子回家。
这种最卑微的愿意,却是常常得不到满足,人生于末世,也真是十足悲哀。
“咦,不对呀?”
“还真是不对。”
就在三人打算忍痛放弃大车,转向路边撒丫子跑路的时候,两个随员眼神敏锐,先发觉情形不对,接着林文远也是看了出来情形确实有诡异之处。
响马跑动带起来的烟尘,散乱不堪,明显是乱了队形,是在败逃的样子。
后人不理解前人,总以为冷兵器时代讲阵形是愚蠢的行为。
但除了岳飞之外,古之良将,能不讲阵形,随心所欲指挥的,还真没有几个。
戚继光就够大能了,但对阵形之事,还是十分讲究,并且专著讲学,如何用金鼓,旗号等诸多办法,保持阵形不乱。
之所以讲究阵形,是因为彼此拿刀枪对砍,你阵排的好,就是把刀枪的功能全发挥出来,一边阵形不好,就等于自废武功,同样的数目,发挥的就是不如人。
名将之分野,将领水准之高下,除开军学中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对阵形的把握,就是一个最基本的功夫。
现在跑过来的响马虽然是一群山炮,但到底是专业打劫的专精人士,这阵形跑的也过于无厘头和后现代了罢?
杂乱无章,骑步混合,隔的老远就看到,响马们连兵器似乎都扔了,根本就是空手在跑。
“难道有官兵?”
到这时候,连普通商人也瞧出来不对了,一时士气大振,原本不敢抽刀的人,也是把明晃晃的刀子拔在了手中。
“不对罢?”也有老成人还是站着不动的呆鸟模样,这年头,还真的有官兵出头来打响马?
山东官兵倒是真的不少,曹州刘泽清有两万人马,精锐也有一万多人,山东总兵官丘磊大帅有十几营兵,好歹有五六千精兵,过万步骑。
加上巡抚的抚标营,各地的城守营,海防营,水师营……要说鲁军的总数,也是在五六万人以上了。
这么多兵马,梁山到泰安一带的南北官道都不能护持,经常有大股响马在那里劫道,最大股的响马叫李青山,拥众数千人,全是敢死亡命徒,是山东响马中的明星级人物。
这样的大佬在彪悍的山东大地上还有不少,谁见过官兵去击贼了?
贼撵官兵,这倒是常见……
虽有疑虑,等败逃响马们索性大半脱离官道,开始往两边田野和树林里逃窜时,众行人商客才真的醒悟过来,入他娘的,真的是响马被官兵追着打啊!
就在响马们身后,丢了一地的乱七八糟的垃圾般的东西,破衣烂衫,零碎银子,甚至还有马勺铁锅之类的东西,大约是响马里的伙夫们丢下来的玩意。
在垃圾之后,则是一队军伍肃然,旗帜招展鲜明的官兵。
兵器如林,寒光闪烁。
队伍严整,飞奔起来追敌,还是保持着相当齐整的队形。
衣服鲜明,制式鸳鸯战袄虽然笨重,也没有什么流线,不过好歹是全部一水的战袄,不是穿的乱七八糟的样子,加上浆洗一新,配上圆而翘的范阳笠,帽上还有红缨招展,这般齐楚漂亮模样,在鲁军官兵,甚至放眼整个大明,也是并不多见。
讲花架子,向来就只是京营禁军的特权,漂亮军服,漂亮铠甲,纹眉大刀,长马槊宣花斧,加上高头大马,甚至还有绣金的马甲和纯银的锁子甲……反正是怎么漂亮怎么来,不过禁军之不能打之废物,也是众所周知。
象眼前这队官兵,隔的老远就感觉到一股凶悍之气,凌厉杀气直冲云霄,在场商旅行人都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这般能打的军队,又是这么注重形象和外表……除了浮山营的人,还能是谁?
倒不是商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军事专家,实在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光是看外表,队形齐整,步伐有力,行动迅速,旗号鲜明,刀枪耀眼……有这么多明显的强军特征,就算看不懂内里真正的门道,可外行人也会有明显的感觉,就是眼前的这支军队,绝非寻常的叫花子般的官兵可比。
这是直观的感觉,至于心里的压迫感,就是内行才能看出来的门道了。
“太好了,”林文远兴奋的眼中放光,大笑道:“不知道是哪一队?”
“反正不会是甲队吧。”随员也大笑道:“大人你这队官不在,甲队不太可能出动这么远来着。”
“就算是别的队,怎么从浮山到高密来了?”
林文远出门之前,浮山营的活动半径是固定在胶州为一个最北的点,然后东边的点到即墨为止,囊括方家集等繁华的大集镇。
西边则是跨海到灵山和高密为止,这半径已经不小,以几百人又没有马队,控制这么大的地盘,诚属不易。
在当时已经感觉吃力,怎么现在居然有大股人马派到高密这边,而且是紧邻的青州的官道上来了?
“难道大人为游击将军后,主动出击,意欲多立新功?”
林文远一脸狐疑,只能做如是想。
响马们逃的虽快,到底远不及浮山兵精锐,跑步这一块,现在浮山可以说是放眼全天下无人能敌。
张守仁来自后世,对诸多跑步之法都是情有独钟。老实说,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好的辅助器械,锻炼士兵的意志力,体能,反应,身体协调,也真的是非跑步不可了。
响马们拼命逃窜,浮山兵却是齐涮涮的跑步追击,神态十分轻松,如此一看,就是高下立判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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