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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轩哥哥带着我来了京城,我又跟他失散了,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恰逢玄幽王府在招厨子,我就进了玄幽王府。”
陶夭夭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含泪,却又弯起了眼角:“再后来的事,就是我在玄幽王府的事了,桃大人,反正我的信物已经丢了,认亲与否已经都无所谓了,我只想弄清自己跟玉剑山庄的关系……”
“姑娘此话怎讲?怎么能说无所谓呢?”陶夭夭的话让桃灼吃了一惊,他慌忙敛了心神,“姑娘的祖父可曾跟姑娘说过要来京城找谁?”
陶夭夭点点头:“说过,他跟我说了我的身世,但是,我忽然又不想认亲了。”
“为何?”桃灼有些焦急。
陶夭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快乐,而且,也不想打扰他们。”
不想打扰是假,觉得心里不舒服是真。
毕竟,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可能一家子都是坏蛋,放到谁心里都接受不了。
“那若是他们根本不怕打扰呢?”桃灼的声音大了些,
“或者说,他们也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呢?姑娘说自幼没有母亲的疼爱,那若是你的母亲一直在盼着能寻回你,日夜盼着,都盼出病来了呢?”
“怎么可能?”陶夭夭苦笑了一声,“她身边有女儿承欢膝下,哪里能想得起我来。”
陶夭夭的话让桃灼皱起了眉:“姑娘可否如实相告,你祖父让你认的,是哪一家的亲?这里边,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陶夭夭摇摇头:“对不住了桃大人,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薛家不是普通的人家,她没必要给自己身上惹麻烦。
“好,我不问!”桃灼点头,“姑娘,请你相信,你的家人一定无时无刻都在盼着你回家。”
“那就多谢桃大人地吉言了!”陶夭夭笑弯了眼,心头却划过一丝落寞。
“呜呜呜——”几声呜呜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片刻的宁静,陶夭夭寻声望去,就看到了桃灼脚边那只拱来拱去的衣裳口袋。
她惊喜地抬起头来:“你们将它也带来了?”
看到陶夭夭开心,桃灼也笑弯了眼:“姑娘拼死救下来的,自然得带着,这小东西的脾气不太好,姑娘最好是养在笼子里。”
“不会的,它很听话的。”陶夭夭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想去解开那个口袋。
桃灼先她一步将袋子放在了她旁边的地上:“姑娘小心着些。”
“不要紧,它真的很听话的,动物和人一样是有感情的,它能感觉得到人的善与恶,你不能凶它,得好好跟它说话。”
陶夭夭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忍着脚伤蹲下身去,轻轻解开了口袋。
纯黑色的小苍猊“嗷”地一声从里面冲了出来,力道极大,差点将陶夭夭冲倒在地上。
“姑娘小心!”桃灼从陶夭夭身后扶住了她,对着地上不停嗅来嗅去的小苍猊板起了脸。
“嘘——”陶夭夭对着桃灼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它胆子很小的,你别吓着它……”陶夭夭试着对小苍猊伸出手去,“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找东西吃好不好?”
听到陶夭夭的声音,小苍猊跌跌撞撞地朝着她走了过来,然后围着她不停地嗅来嗅去,最后伏在了她的脚边,刚才愤怒的吼声变成了奶声奶气的呜呜声。
“你看,我就说它很乖吧。”
陶夭夭放柔了眉眼,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小苍猊的脑袋,“它一定是将我当成它的妈妈了,它还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的保护,心里一定很难过,不像我,好歹小时候还有祖父和陶青爹爹他们疼爱着。”
“……有你这个主人保护着它,它不会难过的。”心疼过后,桃灼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
他悄悄放下了想要轻拍陶夭夭的手掌,努力将声音恢复自然:“船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靠岸,上岸之后便会有它吃的食物了。”
“看它这牙齿,应该还没满月,食物得吃特制的,只能先委屈委屈它了。”
陶夭夭摸了摸小苍猊的脑袋说道,又伸手指了指另外一个布袋子:“那里面又是什么?”
瘪瘪的一团,像没有东西一样。
“这是血灵蛇,从你们藏身的那个山洞里带出来的。”桃灼说,“姑娘对苍猊的生活习性,似乎很是了解。”
“还可以吧。”陶夭夭没有否认,她大学所学的兽医专业,说好听一些是动物医学,这专业说出去她都怕有人会笑话,当时为了专业选择的问题,她跟父母还闹了好一阵子的别扭。
父亲想让她学金融管理,将来好接手家里的产业,而母亲却想让她学中医,从小到大几乎是日夜熏陶,而她自己偏偏喜欢跟那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们混在一起。
最后别无他法,父母还是尊重了自己的选择,退而求其次地将金融管理和中医学放在了选修课程里面。
可是尽管她是高校里的高材生,却从未听说过“血灵蛇”这个类别的蛇。
陶夭夭皱了皱眉头:“这血灵蛇很特殊吗?还特意从山洞里带了回来?”
桃灼笑了笑:“我对血灵蛇也知之甚少,还是在家母的藏书中见过一次,这可是许多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的,就没舍得伤它,又看到它似乎喜欢你的衣服,所以我们便见它诱了进来。”
“什么蛇这么稀奇?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了。”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解那个袋子。
“姑娘且慢!”桃灼伸手拦住了陶夭夭,“这血灵蛇野性难驯,又有剧毒,你不能贸然将它放出来,等上了岸吧?我让人给你寻个筐子再养。”
“好吧。”陶夭夭点点头,她还是很惜命的。
“姑娘好生歇着吧,我会让人送些吃的过来,今后……”
桃灼一顿,又说:“今后,若是姑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去定远侯府找我,若是……若是在玄幽王府受了欺负,也可以去定远侯府找我。”
“好好好,桃大人慢走。”陶夭夭站起了身,对于桃灼突然间的示好有些摸不清头脑。
桃灼深深地看了陶夭夭一眼,终于转身离开,留下陶夭夭一人一狗,外加一条小蛇。
“小家伙,你这么可爱,又这么小,跟阿黄刚到我身边的时候一样,我叫你阿黄好不好?”陶夭夭一蹦一跳地引着小苍猊去了内室。
她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脚,那小苍猊就在床边的地上追着她的脚丫嬉戏。
“阿黄?”陶夭夭被逗得咯咯笑。
“嗷呜——”小苍猊团子扑了个空,一个不留神倒栽葱栽在了地上,滚成了一个真正的黑团子。
“呶,你答应了,现在开始你就是阿黄了!”陶夭夭用脚趾挠了挠苍猊团子的脖子。
她每叫一声阿黄,就感觉阿黄又回来了。
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嗷呜——”苍猊团子爬了起来,继续追逐陶夭夭的脚丫子。
“阿黄?”陶夭夭笑得开心,却眼中含泪。
“嗷呜!——”苍猊团子玩得开心。
一人一狗玩得开心,一旁地上的那个布口袋不乐意了。
透过帘子,陶夭夭敏感地发现那个口袋动了动,又动了动,似是在抗议着什么。
她拿过床边另外一个靴子穿好,一瘸一拐地到了外面,弯腰拎起了那个口袋。
说是口袋,不过是她那件已经磨破的外衫临时改制的,袖口领口一系就完事了。
她拎了拎蛇的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桃灼只说了蛇的名字,还有毒性很强,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能不能驯养过来。
陶夭夭将袋子又放回了地上,通常来讲,毒性越是强的毒蛇,药用价值也越高,若是这蛇野性难驯,大不了,她不驯了,回头找机会处理了入药得了。
可怜那小粉蛇还闷在衣裳里贪婪地嗅着主人的味道,却不知道主人已经早早地判了自己的生死。
“当当当”的三声敲门声响起。
“谁啊?进来。”陶夭夭整了整衣裳站起身来。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卫走了进来,陶夭夭瞥了一眼,托盘上是一瓶药酒和一碟糕点。
“陶兄弟,这是世子让我送过来的药酒。”那侍卫将托盘放在陶夭夭面前的桌上,笑得有些腼腆。
“这糕点也是世子给我的吗?”陶夭夭将碟子从托盘来端了出来,捏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甜而不腻,软软糯糯的,味道好极了。
“这糕点是桃大人端来的,让陶兄弟先垫垫肚子。”那侍卫将药酒也放下,收了托盘就退了出去。
“就知道洛云锡没有这么好心!”陶夭夭又塞了一块桂花糕入口,然后用两根手指打开药酒闻了闻,皱着眉头将瓶子又放了回去。
她就着桌上微凉的茶水吃了多半碟桂花糕,脚边的那只小苍猊团子却一刻都没闲着,不停地在她脚边转来转去,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两只黑漆漆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陶夭夭吃东西,鼻子还扇哄着,看得陶夭夭心都快化了。
“阿黄啊,这些东西你不能吃的,再忍忍好不好?上了岸我给你做好吃的。”陶夭夭弯下腰去拍了拍苍猊团子的脑袋。
“呜呜呜——”奶声奶气的抗议声。
陶夭夭思索了片刻之后,拍了拍手里的糕点屑站了起来:“好吧,我带你找点吃的去。”
“呜呜——”见到陶夭夭要走,那小苍猊慌忙跟上,步子还不稳,走不到两步就得翻个跟头,将陶夭夭逗得哈哈大笑。
房门外面有个台阶,她弯腰将小苍猊抱在怀中,径直去了甲板上。
“这位大哥,咱们船上有渔网吗?”陶夭夭笑着问一名侍卫。
那侍卫乐了:“小兄弟,咱们这船不是渔船,哪里能有渔网啊?”
看到陶夭夭失望的表情,他又多问了一句:“小兄弟要渔网做什么?”
“渔网不就是用来打鱼的吗。”陶夭夭嘟囔了一句转身抱着小苍猊就要离开。
“小兄弟,你是不是想给你怀里的那只狗找吃的?你可以去厨房看看。”那侍卫说。
“这船上有厨房?”陶夭夭疑惑地问。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水程短,没有生火……”
话音未落,陶夭夭已经一瘸一拐地不见了踪影。
她在船上转悠了两圈,终于在靠近船尾处找到了一间厨房,不大,收拾得却很干净,一些新鲜的肉类盖在案板上。
陶夭夭将怀里拱来拱去的小苍猊放在地上,从案板上切了一块牛肉下来,然后左右开弓“噔噔噔”地剁了起来。
剁肉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传到了洛云锡房里,打断了洛云锡和桃灼等人低声的说话。
洛云锡皱了皱眉头:“什么声音?”
祁风侧耳听了听:“公子,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好像是……”
“剁肉的声音!”沈玉枫“啪”地合拢了折扇站起了身,“小厨子下厨了?”
桃灼也站起了身:“我过去看看。”
话未说完他就出了门,远远抛来一个声音:“莫谷主也一起过来吧。”
“好啊。”沈玉枫虽然疑惑,却依旧点了点头,他将扇子插回了腰间,回头丢给洛云锡一句话就出了门:“我去看一眼哈,有好吃的给你送一些过来。”
看到桃灼的反常,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也跟着站起身来。
“公子,外面风大,莫谷主说了您不能出门。”祁风小心地开口。
“屋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洛云锡头也没回地出了房间,循着声音径直去了船尾的厨房。
祁风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大氅搭在肘弯里,也紧跟着出了门。
临近厨房,“噔噔噔”的声音愈发响了起来,祁风“咦”了一声:“桃大人和莫谷主不是来厨房了吗?怎么没见他们人影?”
祁风的声音让里面剁肉的声音顿了顿,接着是“当啷”一声撂刀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瘸一拐地陶夭夭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小脸红扑扑,脸上粘着几粒红红的碎屑,手里举着一把刀,脚边还转悠着一只黑团子。
见到厨房门外的洛云锡,陶夭夭微微愣了愣,慌忙将手里的刀藏在了身后。
“世子,您怎么来了?您没事了吧?”微愣过后,陶夭夭扯着嘴角笑得灿烂,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在洛云锡紧抿的双唇上停顿了片刻。
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山洞里的一些画面,那唇上的软软糯糯,像极了她刚刚下肚的桂花糕,她便情不自禁地偷偷舔了舔嘴唇。
“你在做什么?”看到陶夭夭的小动作,洛云锡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开口。
“哦,我在给阿黄做饭吃。”陶夭夭回神,提起阿黄,她眼底的笑就止不住。
“阿黄就是它,这只小苍猊。”她蹲下身去,将手里的刀放在了地上,小心地抱起了脚边的那只黑团子。
“我还没好好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恩呢,阿黄也是,阿黄也得谢谢您的救命之恩。”陶夭夭笑着抬起了小苍猊的两只前爪对洛云锡不停地拜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陶夭夭的脸上,让洛云锡有了片刻的出神。
“陶季,这苍猊犬长大之后那么威风凶狠,你怎么给它起了阿黄这个名字?好歹叫个大黑啊,小黑啊什么的。”
祁风似乎对那只小苍猊也很感兴趣,尝试着上前想摸一摸,却在看到苍猊露出的那一排乳牙的时候打了退堂鼓。
“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小黑了吗?我们不叫小黑,我们叫阿黄!阿黄多好听啊!”陶夭夭笑道,没有注意到一旁洛云锡若有所思的眼睛。
“我还是觉得大黑好听,大黑多威风啊!”祁风继续往苍猊跟前凑。
自从洛云锡对陶夭夭的态度转变之后,他对陶夭夭的敌意也少了许多,在他的眼里,公子对谁好,他就对谁好。
“我是它的主人,得听我的!”陶夭夭将小苍猊往后藏了藏,丝毫不让。
“你们两个的命还都是公子救的呢,还是得听公子的,你说是吧公子……”祁风回头,却哪里还有洛云锡的影子。
“公子呢?刚才不是还站在这儿呢?”祁风懵了。
“你都不知道,我咋知道?”陶夭夭摇摇头。
她将小苍猊往祁风面前送了送:“我给它弄好吃的了?你要不要喂喂它?它熟悉了你的气味就不会咬你了。”
祁风犹豫了片刻,心想反正是在船上,公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跟着陶夭夭进了厨房。
船头甲板上,沈玉枫正满脸疑惑地盯着桃灼看:“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我都站在这里半天了,你怎么也不说话?嘴角咧那么大,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桃灼轻咳了两声,高高扬起的嘴角放了下来,眼底里的笑却是怎么抑制不住的。
“桃灼,桃大人!你没事吧?”沈玉枫被桃灼的表情吓到了,他伸手在桃灼面前挥了挥,“你魔怔了?”
桃灼一把将沈玉枫的手打了下来,朝四处看了一眼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在沈玉枫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了那几句话,沈玉枫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表……表兄,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沈玉枫结结巴巴,伸出手去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又“嘶”地一声松开了手。
“这么重要的事,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桃灼板起了脸。
“那这事,她知道吗?”沈玉枫问。
桃灼有些郁闷地摇摇头:“我怕吓着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我想,等回府之后,我找父亲好好谈一谈。”
“找他?”沈玉枫轻嗤了一声,“你找他谈还不如找姑母谈,这么些年姑母因为这事受了多少委屈,他过问过吗?他不是喜欢女儿吗?这么些年为何从未派人寻找过?也就你自己一直锲而不舍没有放弃过寻找。”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不是吗?你和舅父不是也一直没有放弃吗?”
桃灼笑了笑,“你也相信母亲并非得了失魂症,她一直就是清醒的……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玄幽王府,替我多照顾着她。”
“照顾是应该的,可是,你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洛云锡吗?”
沈玉枫皱了皱眉头,“我可告诉你,洛云锡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这好不容易寻来的妹子再受了委屈……”
“她受的委屈,今后我们桃家会加倍补偿给她,我现在还不能带她走,我得先回去找父亲商量,将那门亲事退了再说,我得让她光明正大认祖归宗。”
桃灼冷了脸,“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伤害过我们桃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看着沈玉枫:“她女儿身的事情,你务必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让洛世子知道!”
“这是自然,若是洛云锡那小子知道他身边的小书童就是葡萄镇那个偷走他信物的小丫头片子,以他的性子,估计会一把掐死她。”
沈玉枫说道,然后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你说的亲事,指的不会是姑母跟德妃当年定下的亲事吧?那亲事不是早就作废了吗?”
“亲事作废一事,当年不过是太后娘娘随口提了那么一句,德妃那边却一直就这么拖着,现在阿峥也已经束发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他跟景秋公主一直就不对付,这门亲事还是早早了断了的好。”
当年后宫荣宠一时的德妃刚刚诞下景秋公主,威震一方的定远侯桃桓携夫人去参加满月酒,恰逢当时桃夫人身怀六甲,酒桌上皇上一时兴起,便征得双方同意之后赐了一道旨意。
若桃夫人诞下的是儿子,便跟景秋公主结为百年之好,若是女儿,便许给当时年仅五岁的二皇子蓝景钰。
后来,桃夫人诞下了一名男婴,取名桃峥,大人们都记着当年皇上酒桌上的那句戏言,便使了劲地撮合桃峥和景秋公主,怎奈他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这门亲事也便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谈,鲜少有人提起了。
再后来,一直对桃峥疼爱有加的太后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说已经请高僧算了命,说桃峥和景秋公主命中无缘,便随口提了一句婚事作废便罢。
只不过因为桃夫人神志不清,再加上德妃一直想要定远侯府的助力,并没有亲口承认婚事作废,所以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沈玉枫是听说过一些当年之事的,他转着眼珠子想了想,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你们定远侯府这么着急想跟德妃撇清关系,是怕将这个女儿认回去之后,德妃又会将主意打到二皇子身上?”
沈玉枫耸耸肩膀,“应该不会吧,这小厨子……不是,是我那表妹跟二皇子连面都没见过,她能同意这婚事?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眼可多着呢,谁要想娶她,也得降得了她才行啊!”
“我顾虑的就是这个,我们桃家亏欠了她十五年,怎么着也得好好弥补弥补,就算要嫁人,也坚决不能嫁皇家人,尤其是……别有用心的皇家人。”桃灼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我就管不了了!放心吧,不管你们定远侯府如何选择哪一边,我们玉剑山庄一定会是你们坚强的后盾!”沈玉枫伸手拍了拍桃灼,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只不过,这一分郑重只持续了片刻,他便苦着脸伸了个懒腰:“怎么还不到地方?本谷主肚子都饿瘪了呢!”
回头看了一眼船舱位置,沈玉枫狡猾地一笑:“不跟你聊了,我得去会会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厨子了,去逗逗她!”沈玉枫拉着桃灼跳下了甲板。
“你先别跟她挑明,我答应了她替她保密的。”桃灼压低了声音追上了沈玉枫,二人说着话,一路走远。
他们二人走后,从甲板一侧的船舱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容颜清冷,长身玉立,只是眉心锁得有些紧。
他刚刚过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二人就离开了。
可是,刚才沈玉枫他们对话的最后,他听到了什么?
女扮男装?
小厨子?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洛云锡脚底忽然一个踉跄。
鬼灵精怪的表情,从不离身的装满吃食的荷包,还有“阿黄”这个名字……
真是该死!
都是姓陶,他竟然从未将陶季和那个葡萄镇的陶夭夭联系在一起过。
暗地里寻找了这么些天,却一直苦寻不到的臭丫头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洛云锡冷哼了一声,忽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悄悄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俊脸瞬间变得多彩起来,耳根也可疑地红了……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忽然出现的祁风将洛云锡吓了一跳。
他慌忙放下手去,轻咳了好几声才缓解了尴尬。
“公子,您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又起高热了吧?”祁风满脸担忧。
“我没事,你有事吗?”洛云锡转过身背对着祁风,努力恢复了平日里的那个腔调。
“也没什么大事,船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靠岸了,桃大人让人收拾东西准备上岸呢。”祁风将一件狐裘大氅披在了洛云锡的肩上说道。
洛云锡“嗯”了一声,犹豫了片刻问道:“陶季呢?”
“他啊,陪着那只叫阿黄的小苍猊呢!”祁风有些好笑地开口,“这小子,好好的一只信鹰,他非得给起个‘小黑’的名字,这好好的一条神犬吧,却叫了这么俗的‘阿黄’。”
祁风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公子,说也奇了怪了,您说那信鹰和这小苍猊为何就跟他这么亲呢?想当初属下刚刚见那信鹰的时候,可没少挨啄!”
听了祁风的话,洛云锡冷哼了一声转身回房。
一个乡下的装傻丫头,脑袋里净是些歪门邪道了,肚子里还能有什么墨水?
祁风被洛云锡的冷哼声吓了一跳,他小心地跟紧了步子,又说:
“公子,还有一件事……上岸之后还有一小段山路要走,因为您和陶季都受了伤,所以桃大人让人赶制出来一顶软轿,还特意跟属下说是让您和陶季一起乘坐的,属下见桃大人再三叮嘱,再看那陶季确实也有伤,所以也没好意思推脱,就……只能委屈您了。”
洛云锡的步子顿了顿,沉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弯腰进了船舱。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几艘船陆陆续续靠了岸,众人先后下了船,陶夭夭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后,右手抱着吃得肚子滚圆之后熟睡的小苍猊,左手拎着一个布口袋。
临下船的时候,她正发愁,忽然对面伸来一左一右两只大手,将她吓了一跳。
顺着手臂分别望去,她看到了含笑的桃灼和同样含笑的沈玉枫。
不同的是,桃灼的眼底满是真诚,而沈玉枫眼底却满是戏谑。
她犹豫了片刻,将小苍猊团子交到了桃灼手里,把那个布口袋递给了沈玉枫,自己笨拙地爬上了岸。
“陶季,你脚伤未愈,上轿吧。”桃灼将小苍猊交到了陶夭夭手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顶软轿。
陶夭夭抬头去看,正好看到一只手刚刚放下轿帘,轿帘后面,洛云锡的俊脸一闪而过。
“真的?我也可以坐轿子了?”陶夭夭激动得两眼冒光。
“当然是真的。”桃灼心里一阵难受,自己的这个妹妹这是吃了多少苦,连坐个轿子都这么开心。
他心里的难受还没退去,那边陶夭夭就一瘸一拐地到了轿子旁边。
她掀开轿帘,巴掌大的小脸含着笑出现在洛云锡视线当中。
“世子,我上来了哈!”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给陶夭夭让开一个小小的空隙。
软轿是临时赶制的,只有单排的一个长座位,一个人坐很宽敞,两个人的话就稍嫌挤了些,尤其是还多了一只肉嘟嘟的苍猊团子。
“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哈!我真的上来了!”
陶夭夭笑眯眯地说道,先将怀里的苍猊团子放了进来,然后自己才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洛云锡的身边。
“差不多了,出发吧。”桃灼的声音在轿子外面响起,四名侍卫将软轿缓缓抬了起来,平稳地走在了山路上。
陶夭夭嗅了嗅鼻子,整个轿子里都是洛云锡身上的味道。
沉水香的味道让她莫名地安心,而那种梅花的清冽却又让她心神一振。
她脑海中又想起了昨晚在山洞的时候,甚至连画面都有了……
人事不省的俊俏公子,软软糯糯的唇,还有唇齿间的梅花香……
想着想着,陶夭夭便倏地红了脸。
事急从权,她这样,应该不算强吻的吧?
她悄悄回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身侧的洛云锡,见洛云锡正端坐着闭目养神,于是便大胆起来,悄悄扭过了头光明正大地偷看。
洛云锡的侧颜好美啊!
陶夭夭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他若是生为女人,必定得祸国殃民,陶夭夭这样想着。
“世子?”陶夭夭轻声开口。
“嗯。”洛云锡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
“您的娘亲一定长得很漂亮吧?”陶夭夭小心地问道,不然,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好看的他。
“嗯。”依旧是鼻孔里的一个“嗯”字,听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感情,周身的冷峻似乎也散去了许多。
“有娘的孩子就是幸福,不像我,从出生就没见过娘亲什么样子。”
陶夭夭低下了头,声音里带了些落寞,听得轿子外面的桃灼心里倏地一酸。
洛云锡回头,淡淡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迅速又回过了头。
山路崎岖陡峭,走了一段路之后又换了另外四名侍卫。
陶夭夭的心情有些低落,她闻着洛云锡身上好闻的香味,竟然不自觉地打起了瞌睡。
不仅打起了瞌睡,她还做了梦。
梦中依旧是熟悉的情景,前世里的爸妈,今世里的祖父和父亲,还有死去的阿黄。
他们对她挥着手,不停地对她笑着,她却在梦里哭哑了声音。
“停轿!”桃灼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带着些担忧。
轿子缓缓停下,洛云锡看了一眼歪倒在自己胳膊上的陶夭夭,伸手将她的头挪去了另外一边。
他飞快地动了动被陶夭夭的脑袋压得酸麻的胳膊,在看到袖子上那一处疑似口水渍的印记时,他黑了脸。
“世子,陶季这是怎么了?”桃灼的声音隔着轿帘传了进。
洛云锡看了一眼陶夭夭微蹙的眉头,沉声开口:“梦魇了。”
“世子,既是梦魇了,不如……就叫醒她吧?”桃灼又说。
“好。”洛云锡应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脚边趴着睡觉的小苍猊,伸出脚轻轻踢了踢。
那小苍猊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唔”声,迈着短粗的小腿去了陶夭夭脚边,然后伸出小爪子扒拉了几下陶夭夭的脚,成功将陶夭夭叫醒了。
“已经醒了。”洛云锡淡淡地说道,“继续赶路吧。”
“谁?谁醒了?”陶夭夭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她动了动酸痛的脖子,随手抹去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子,又弯腰抱起了小苍猊:“是阿黄醒了吗?”
听到陶夭夭的声音,轿外的桃灼松了一口气,他对着抬轿的侍卫摆了摆手,软轿又缓缓地动了起来,轿子里面的洛云锡却沉下了脸。
“将这条狗拿远一些。”他沉声开口,嫌弃地往一旁撤了撤身子。
“我们有名字的,我们不是普通的狗,我们是一只叫阿黄的苍猊犬!神犬哦!”陶夭夭伸手给小苍猊挠着痒痒,丝毫不惧怕洛云锡的冷脸。
“你若是不拿开,我就将它丢出去!”洛云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世子不喜欢阿黄,他生气了,乖,咱们下去了。”
陶夭夭小声呢喃着,弯腰将苍猊放在了自己脚边靠近轿帘的地方,小心地挡住它不让它爬到洛云锡那边去。
“你似乎很喜欢兽类?”洛云锡忽然开口。
陶夭夭一愣,“啊”了一声点点头:“我爹是个商人,我打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认识了不少马戏班子,所以我便跟着他们学了些唬人的手艺,世子,您不觉得这些动物们比人要好相处吗?”
用脚尖轻轻勾了勾小苍猊的下巴,陶夭夭的眉眼愈发柔和:“有些兽类虽然看起来凶猛,却是些认死理的家伙,人对它好,它们便对人好,不像有些披着老实人外衣的人,肚子里一肚子花花肠子,坏水可多着呢!”
“花花肠子?呵——”洛云锡轻笑了一声,“确实,有些人啊,确实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洛云锡的话让陶夭夭听得心里“突突”了两声,还正猜测着洛云锡说这话的用意,就觉得轿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公子,到了,长公主在前面呢。”祁风的声音从轿外响起,轿子被轻轻放了下来,坐在外头的陶夭夭先行下了轿子,又将小苍猊抱了出来。
她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景色,看起来确实已经到了行宫,但却不是之前见过的景象。
远处站着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最前面的是长公主蓝琪。
“这是上林苑的西门,前面那座宫殿叫紫云宫,是距离水路最近的一座宫殿。”陶夭夭正在疑惑,身后便传来了桃灼关切的声音。
她回过头,就见桃灼正盯着自己的脚看:“怎么样?可以走吗?”
陶夭夭小心地将受伤的那只脚往后藏了藏,眉开眼笑地点点头:“多谢桃大人关心,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里都是平地,走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好!”桃灼微笑着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陶夭夭怀里的苍猊团子:“将它放下来吧,我找人专门照顾它,还有那条血灵蛇。”
像是怕陶夭夭会反对,他又慌忙解释:“待会要拜见太后,还要见皇上,你抱着它,是大不敬的。”
“为何还要见太后?”陶夭夭不解,却也没有拒绝。
将这苍猊团子交给桃灼,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种放心,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但是直觉告诉她,桃灼不会害她。
安抚过苍猊团子之后,她将团子交给了桃灼身边的一名侍卫。
桃灼低声嘱咐了那侍卫两句,这才陪着陶夭夭一起朝前走去,步子不慌不忙,一直照顾着陶夭夭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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