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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凉薄。

宋宴倚在软榻上,瞧着被风吹得吱呀吱呀作响的,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程南小心翼翼的立在门口位置,不敢近前。自从小王爷醒转之后,便不言不语,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仿佛入了定一般,让人瞧着瘆得慌。

“王妃!”程南行礼。

燕王妃面带伤情的进了门,“怎么样?”

程南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不言不语,无悲无喜。

“怕是伤得深了。”燕王妃叹口气,缓步近了宋宴身边,“宴儿?”

宋宴敛神,因着还在病中,只是浅浅作礼,依旧没说话。

“宴儿,事已至此,你莫要再沉湎于故去,总归要重新站起来,你爹不在京都城,燕王府的一切还得由你来担着,你可不能自暴自弃。”燕王妃叹口气,“你当明白,女人喜欢强者,若你足够强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宴儿,你听明白了吗?”

宋宴当然听得明白,只不过……

“宴儿,靳月的心已经丢了,她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但你要知道……女人有时候不一定是因为爱,才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权势,是双刃剑,若你用得好,万事皆有可能。”燕王妃握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的教导。

宋宴目不转瞬的瞧着她,“娘,您教我如何用权势,如何用手段,为什么没教过我,如何用心?”

“什么?”燕王妃愣怔。

宋宴拂开她的手,恣意妄为的小王爷,好似忽然开了窍,那一口心头血,仿佛要洗涤曾经的污浊,看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大概就是那颗心了!”宋宴面色苍白,“娘,您对爹可曾有心?可曾动心?可曾心甘情愿?”

燕王妃未答。

“靳月对傅九卿动了真心,所以燕王府的权势压不住她,我的手段也抓不住她。”宋宴狠狠闭了闭眼,剑眉紧蹙,“睡了一觉,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

燕王妃似有不解,“宴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宋宴深吸一口气,“娘,您回去吧!我没事。”

燕王妃敛眸,“那你要好好休息,等着养好了身子再说。”

宋宴没有吭声,视线依旧落在窗外,雷打不动的模样,让一旁的程南瞧着,都觉得心里打颤。

出了门,燕王妃叮嘱两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长廊尽处,宋岚悠哉悠哉的坐在栏杆处,瞧一眼出来的燕王妃,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娘是不是觉得,哥哥换了一副心肠的模样,很让人心慌?”

“那是你哥!”燕王妃叹口气,“你们兄妹两个,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

宋岚阴测测的笑着,“娘是不是也后悔了,当年你们就不该把那贱人带进王府,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的怪不得他人。”

“胡言乱语!”燕王妃抬步往前走。

宋岚温吞的跟上,“娘,我去找过算命先生,人家说……她活不长了!”

“你又说什么混话?”燕王妃无奈的摇头,“一个两个都不争气,真不知道……”

宋岚打断她的话,“是真的!”

燕王妃愣了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算命先生说的,她命数已尽。”宋岚装得神叨叨的,抚着脖颈处的伤痂,口中匍出低冷的诅咒,“她快死了,很快就会消失,再也不会有人能危害到我们燕王府。”

燕王妃愕然,“你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物归原主罢了!”宋岚瞧着前方,“我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她从一块烂泥,变成了兄长心里的朱砂痣,以前不是爱顾若离爱得要死吗?怎么就突然改了性?”

燕王妃不予理睬,自从这丫头从大牢里出来,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神叨叨的,有点阴测测,让人瞧着很不舒服。

“现在我想明白了,可能是父子天性。”宋岚眸色嘲讽的望着自己的母亲,“上梁不正下梁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娘,您说是不是?”

“混账!”燕王妃冷斥,“我是你母亲,生身之母!”

宋岚深吸一口气,“您还记得自己是我母亲?若身陷囹圄的是宋宴,您会不惜一切去救人吧?我没死在天牢里,真是可惜了!”

“你!”燕王妃咬着牙,“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我不是没想过要去救你,但你爹不在京都城,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把膝盖跪烂了又如何?早就同你说过,不要与靳月起冲突,注意自己的身份,可你呢?你不听我的,闯下那样的大祸,又能怪得了谁?”

“听说爹在遇见娘之前,身边有无数的女人,是娘您手段了得,让爹与正妃和离,娶您为妻。”宋岚现在就像是疯狗,逮着谁都得咬一口。

天牢里的折磨,让她整个人都扭曲了。

什么情分,狗屁郡主,皇帝和太后一句话,她不照样进了天牢,照样受尽酷刑?

那么多刑罚,一一尝试过去,那两个死女人掌握好了力道,让她生不如死,又不会死……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太后授意的,为的就是替靳月那贱人出气。

所有人都折辱过靳月,最后却只有她宋岚一人被报复,换做谁都会不甘心吧!

“娘,说不定哥以后会成为爹这样的,从此以后一心一意的守着靳月,就像爹守着你一样。抢来的东西,总得小心护着,您说是不是?”宋岚笑得何其轻蔑。

燕王妃咬着后槽牙,“你疯了吗?拿这种事开玩笑?夜深了,回去睡吧!”

“娘睡得着吗?”宋岚立在长廊里,光影摇动,面上的笑容愈发阴森诡谲,“听说爹当年为了得到你,杀了很多人呢!”

燕王妃没有回头,疾步走出了宋岚的视线。

杀戮又如何?

活下来才是王道。

庭芳战战兢兢的立在远处,现在的郡主让她心生畏惧,尤其是夜里的时候,郡主经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有时候还会暴躁的打砸。

“郡、郡主!”庭芳哆嗦着开口。

“顾若离还不回来?”宋岚冷声。

庭芳颔首,“王妃说,燕王府的子嗣不能有所损伤,所以允许顾侧妃暂时留在夜侯府,什么时候小王爷亲自去接了,再带回来不迟。”

宋岚阴测测的笑着,“不着急,不着急!”

倒吸一口冷气,庭芳小心翼翼的跟在宋岚身后,却听得宋岚又道,“我自己去夜侯府找她。”

心头惊颤,庭芳骇然愣在原地,去夜侯府……

“郡主?”庭芳慌了,“顾侧妃怀着身孕,若是您……”

“我当然知道她怀着身孕。”宋岚如午夜幽灵,在长廊上晃悠,“我不会对孩子下手,那终究是燕王府的孩子,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但是,她现在一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总得找个事做。

庭芳敛眸,“是!”

宋岚不着急,她安置了琥珀在顾若离的身边,不怕顾若离玩花样。

事实是,第二天顾若离就回来了,说是回来侍疾的,不过宋岚不在,她去了一趟大牢。

隔着牢门,瞧着如玉般的傅九卿,宋岚心里的那份执念又开始疯狂生长,燕王府的人,似乎天生执迷于不属于自己的人和物。

如宋云奎执迷隋善舞,如宋宴执迷靳月。

“傅九卿!”宋岚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忽然暖了一下。

此案暂且没有上堂,所以傅九卿未着囚服,仍是最初的月白色袍子,眉眼清冽,周身矜贵。即便身陷囹圄,亦不改骨子里的冷漠疏离。

“你怎么就落在我哥手里了呢?”宋岚勾唇笑得凉薄,“他想要靳月,要你的夫人,你会死!”

傅九卿不做声,微微侧过身,长睫半掩,连眼角余光都不屑与她。

“傅九卿!”宋岚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傅九卿面前,“我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傅九卿居高临下,幽邃的瞳仁里,没有半分光亮,清冷之气腾然而起,萦绕周遭不去。如冷风拂境,似风卷残云,不带一丝情愫,唯剩摄人的凉薄。

“入了这知府衙门,你觉得自己还能脱身吗?傅家,整个傅家都会被你牵连,宋宴的手段……你怕是不曾领教过吧?”宋岚极力佯装温柔。

可傅九卿不为所动,连句话都不与她言语。

有那么一瞬,宋岚是抓狂的。

“靳月有什么好?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宋岚咬着后槽牙。

论出身,她是郡主,靳月只是个贱奴。

论相貌,宋岚明艳至极,着实略胜靳月一筹。

傅九卿也就是面对靳月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对着旁人的时候,别说是宋岚,饶是他最近的君山和父亲傅正柏,他亦惜字如金。

爱憎分明之人,从不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

“傅九卿!”宋岚缓了缓口吻,“你真的不打算开口?又或者,你希望我去找你的心尖尖?”

眸色如刃,似青锋出鞘,精芒毕露。

傅九卿低声轻呵,“出去!”

“你大概不知道吧?京都城内有北澜使者,而他们是来和亲的,若是数来数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说不定太后的义女,还能为国牺牲!”宋岚嗤冷,“北澜不在意女儿家的名声,也不在意是否清白之身,听说此番是为了北澜太子找妾。”

嫁到邻国为太子妾室,说起来很是卑贱而滑稽,可若是太子登基,那就是北澜国君,所谓妾室,也就成了后妃之一,所以太子的妾室与其他皇子的妾室是不一样的。

傅九卿终于肯多看她一眼,眼神里却带着清晰的嘲讽,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了一番,唇角勾起,似笑非笑。

“我说的是实话!”宋岚被他的眼神剜过,只觉得遍体生寒,身上汗毛一根根立起。

傅九卿背对着她,极是不屑。

“你等着!”宋岚抬步往外走,“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

然则,宋岚还没走两步,身后却传来傅九卿凉薄的呵笑,“哭,是肯定要哭的!”

宋岚回头看他,眸中漾开些许惊喜,“你若后悔,随时来找我。”

待宋岚出去,君山快速行至牢门前,“公子,郡主她……”

“无需跟蠢货计较。”傅九卿敛眸,“靳丰年的药呢?”

“少夫人已经拿走了,昨夜似乎有异人闯入,伤了靳大夫,好在药没事。”君山行礼,“是奴才没防备,防了燕王府的人,没防着、没防着其他。”

傅九卿眼角眉梢微挑,“异人?”

“靳大夫说,鬼刹阎罗。”君山说这话的时候,自个心里也是发怵。

傅九卿的眉心狠狠皱了皱,“鬼刹阎罗,不是消失已久?”

“回来了!”君山低声说,“师出同门,若说真的有人能对付靳大夫和裴春秋,只有鬼刹阎罗这样心狠手辣之流,咱们的人已经分散出去,暗自查察,但愿能在他们再次动手之前,把人找到!”

傅九卿面色微白,“去安排,我要出去!”

“是!”君山颔首。

原本是要在牢里再待两日,算是避开北澜使团,谁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又冒出个鬼刹阎罗,这些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靳月一人在外,傅九卿岂能放心?!

关于鬼刹阎罗,京都城内知道的人不多,耳闻其名的多半是江湖人,还有久居边关之人。

阎罗殿的创始人叫罗刹,是栖山老人的独养儿子,但心术不正,专走旁门左道,害死了很多人。彼时靳丰年尚未随军,还是逍遥自在的云中客,便与裴春秋联手,铲除过“阎罗殿”一党。

那是栖山老人的遗愿,算是清理门户。

最后那一战,罗刹坠下深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云中客和裴春秋便就此隐姓埋名,一个隐匿军中,一个藏身燕王府。

原以为前尘往事就此消弭,谁知道……孽债不休,终是成劫!

“务必查清楚他们的落脚点!”傅九卿眸色阴鸷,“既然出现了,就别让他们再跑了!”

君山行礼,“奴才明白,靳大夫受伤之事,未曾告诉少夫人,所以少夫人暂时还不知情。此外,少夫人让女子军暗中在医馆四周徘徊,保护靳大夫。”

“离女子军远点。”傅九卿敛眸。

她对靳丰年委实尽心,大概从小缺失父母之爱,即便知道靳丰年不是她的生父,她亦当他是亲父,人呢……总归是以心换心的居多。

何况,她自小便有这份,重情重义的侠义心肠。

“奴才懂得!”君山退下。

傅九卿立在天窗下,微微仰面瞧着落下的光亮,生平不慕权势,惟愿白首比翼同心,怎奈天不从人所愿,世事诸多无常。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谁也,躲不了!

一梦醒来,天地变色。

行辕内。

拓跋熹微面色发白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肩胛下方,距离胸前仅仅一指距离,有一块血痕。这红痕为何落在这里,又是怎么落在此处的,她全然没印象。

当然,不止这一处,脖颈上还有两处,以至于她刚苏醒的时候,父亲拓拔野追问了她许久。

傻子都知道,这些红印是怎么回事,无外乎风花雪月过后的情不自禁。

快速拢了衣裳,拓跋熹微面色发青。

婢女衣念端着水进门,“主子?”

“衣念,我昨晚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拓跋熹微转头问。

衣念道,“您昨儿让奴婢守着小公子,奴婢没敢跟着您去,后来是一辆马车送您回来的,车夫说不认识那些人,只说是对方给了点银子,把您从路边捡上车,见您面相富贵,不似人,就给送这儿来了。”

这话,鬼才信,分明就是谎言。

“我进了一座花楼,喝了两口酒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拓跋熹微垂着眉眼,“想来是中了花楼里的招数,被丢出来的。”

“主子,太危险了!”衣念叹口气,“您饶是要找人,也不能找到那种地方去!大周之人多狡诈,您若是出了事,大将……军怪罪下来,奴婢几条命都不够!”

拓跋熹微擦了把脸,“我总觉得,他就在傅家,就在元禾公主身边。这两日我跟着元禾公主,始终没见着她的夫婿,委实怪哉!”

“您该不会是想去傅家碰运气吧?”衣念骇然,“大周的皇帝和太后,为了这位外姓公主,连燕王府的小王爷都没给面子,您可千万不要去触霉头。”

拓跋熹微起身,“我知道。”

“姐姐!”岁寒屁颠颠的进门,“你好些吗?”

拓跋熹微摸着岁寒的小脑袋,“我很好,丞相呢?”

“他呀……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估计没什么好事!”岁寒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姐姐,大周的这个串串很好吃,酸酸甜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糖葫芦是小孩子吃的,岁寒喜欢就多吃点!”拓跋熹微往外走,“年关将近,整个京都城都会格外热闹,在大周……很重视这些礼数,到时候街头巷尾全是花灯,极为好看。”

“是吗是吗?”岁寒眨着明亮的眸,“我定是要亲眼见见的。”

想了想,拓跋熹微笑问,“我今儿去傅家,你去吗?”

“去找那个穗子姐姐?”岁寒问。

拓跋熹微点头。

吃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岁寒撇撇嘴,“她还是不肯告诉你,那个穗子的出处吗?姐姐有没有想过,兴许她真的不知道。”

“总归要试试看的。”

瞧着拓跋熹微抬步离去的背影,岁寒歪着小脑袋叹口气,“这般执着,要是来日失望,可怎么好?”

“小姐执着此事,已经很多年了,所以……”衣念摇摇头,“将……军都拦不住她,何况现在将……军也想找到人,咱们得赶在丞相的人找到他之前,率先把人保护起来。”

岁寒吃着糖葫芦,“七哥真的在大周吗?我都没见过他呢!”

“何止是您没见过,咱们这儿所有人,谁也没见过。”衣念躬身,“小公子,请吧!”

再不跟着,小姐都走远了!

对于花楼之事,拓跋熹微闭口不言,马车经过漪澜院门前时,她刻意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白日里的花楼,大门紧闭,不似夜里的人声鼎沸。

“姐姐在看什么?”岁寒问。

拓跋熹微摇头,“挺有趣!”

“还有趣呢?主子您昨晚……”衣念抿唇。

罢了,大将……军说了,谁也不许再提此事。

“是有人刻意在我身上留下这般痕迹。”身子有没有事,自己心里清楚,这些红痕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用手揪的,还是用牙齿啃的?

衣念和岁寒面面相觑,略带不解的盯着拓跋熹微。

马车停在傅家门前,拓跋熹微送了拜帖,说是带着弟弟,来谢元禾公主的救命之恩,马车上还堆着不少礼品,守卫面面相觑,瞧不出真假。

然则今儿的上宜院,院门紧闭,饶是管家也不敢去敲门。

上宜院与其他的院子不同,老爷特别吩咐,没有公子的允准,任何人不得在上宜院造次,否则就逐出傅家,永远都不许再踏入傅家大门半步。

“少夫人?”明珠从外头进来,手中拿着新鲜滚烫的拜帖,“这……北澜使者拓跋氏递来的拜帖,带着礼品上门,说是要谢过您的救命之恩。老爷不在,柳氏将人迎进了花厅!”

现在,人就在花厅里等着见靳月。

可靳月呢?

靳月正伏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上下被冷汗打湿了一次又一次。拆骨抽髓般的疼痛蔓延全身,血液逆流,青筋凸起,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都是一片模糊。

疼痛,让她早就没了理智可言。

如靳丰年所言,前三日必定是疼痛难忍,只能死熬过去。

浸入骨血中的剧毒,要想在几日内拔除,非虎狼之药不可,而虎狼之药带来的后果,就是疼痛……彻骨的疼,生不如死的痛。

握着拜帖的手,抖如筛糠,靳月面上血色全无,唇瓣亦已咬破,曾经清澈明媚的眸,此刻只剩下如血猩红,她张了张嘴,嗓子里发出虚弱的嘶喝,“让她……滚!”

这个时候,她谁都不见。

除了明珠和霜枝,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快点让她走!别再惹少夫人烦心。”霜枝心疼得直掉眼泪,捻着帕子不断的给靳月擦汗,她恨不能替少夫人疼,替少夫人痛,可、可她终是什么都做不了。

明珠哽咽,不忍再看,“是!”

“啊……”靳月咬着被褥,将所有的歇斯底里生生咽回肚子里,疼得在床上缩成一团。

疼啊,真的疼,疼得人生不如死。

如拆骨抽髓,如剥皮抽筋,全身血脉喷张,宛若即将爆裂,整个脑子都涨裂开来,眼泪顺着靳月的眼角不断滑落,她死死咬着被角,愣是没敢再敢出声。

不能让人听到,不能被人听到。

可是,相公……

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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