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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大老爷们儿的起哄声中,萧珩牵着顾娇的手去了公主府。

信阳公主将景观最佳的兰亭院修缮了一番,作为小俩口大婚后的住所。

地上的红绸从进府开始没有断过,一直铺到这里来,当初信阳公主与宣平侯大婚时都没这阵仗。

主要是信阳公主那会儿不肯让人将红绸铺进来。

如今为了儿子与儿媳,两座府邸几乎打通,算是二十年来最为亲密的一次。

“当心。”来到院子门口时,萧珩轻声提醒顾娇跨门槛。

顾娇嗯了一声,抬脚跨了过去。

盖头的质量太好了,想透视完全不可能,只得在萧珩的提醒下小心行走。

这会儿天色尚早,院子里的牡丹与海棠在阳光下争相斗艳,芬芳满园。

分列在两旁的丫鬟们一一冲二人行礼。

玉芽儿抱着顾娇的小药箱跟在二人身后,今日是顾娇与萧珩的大喜日子,就连黑风王都戴上了大红花,小药箱自然也不例外。

它今天是一个喜庆的小药箱!

小药箱在玉芽儿的怀里安静如鸡,玉芽儿的内心却压根儿无法保持平静。

“哇,好大……”

她分不清侯府与公主府,只觉得他们已经走了好久好久了,居然还没走到!

而且这座府邸也太好看了叭!

“假山和真的一样……”她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萧珩笑了笑,说:“就是真山。”

“诶?”玉芽儿一怔,“真山?”

萧珩点头:“嗯,真山。”

信阳公主是个十分讲究的人,假东西她是不要的,公主府里的石山是从别处挖了运过来的、青山是原本就有的,甚至就连荷塘也是,里头盛放的是野生荷花。

兰亭院就在荷塘附近。

适才打那儿路过时,微风拂过水面,带来阵阵荷花的清香,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进入婚房后,萧珩牵着顾娇的手在婚床上坐下。

这便是小净空压过的床,民间的说法是让小男娃压一压,能让新人早生贵子。

小净空并不知道其中寓意,反正让他睡娇娇的床,他就很愿意!

丫鬟见少主子与少夫人过来,识趣地退了出去。

突然只剩下他俩,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二人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也并非头一回独处,然而感觉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萧珩的心底涌上一阵期待,同时也有些紧张。

“你心跳好快。”

盖头下,顾娇忽然开口。

萧珩微微一愕,低头一看,就见某人的纤纤玉指不知何时竟然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真不愧是大夫啊……随时随地给人把脉的。

“我……”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化解眼前尴尬。

“我心跳也很快。”顾娇拉过他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白皙的皓腕上。

她肌肤冰凉,萧珩却只感觉自己的指尖一片滚烫,心跳得极快,连呼吸都快要乱了节奏。

“小姐。”

门外传来玉芽儿的声音。

“什么事?”顾娇问。

玉芽儿道:“前厅来人了,催姑爷赶紧过去。”

眼下是大白天,不到洞房花烛的时辰,萧珩还得去席上招待客人。

顾娇:“哦。”

听着她那听不出情绪的小语气,萧珩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他对玉芽儿道:“知道了,让他们再等等。”

“是,姑爷!”玉芽儿开心去传话,她就说嘛,在姑爷心里,自家小姐是最重要的!

“累不累?”萧珩问顾娇。

“不累。”顾娇说。

不是客套话,是真不累。

凤冠霞帔对寻常女子来说很重,却没有她的盔甲重,她穿着盔甲打一天一夜的仗都没喊过累,成个亲有什么累?

她还有很多力气!

咕噜~

她的肚子叫了。

萧珩笑了笑,说道:“大半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吧?我让人去拿吃的。”

顾娇道:“玉芽儿去拿就可以了,你去前面招待客人吧。”

萧珩唇角一勾看着她:“你确定?”

顾娇点点头:“早去早回。”

“是啊,你再不去,他们要罚你酒了。”

是玉瑾的声音。

玉瑾笑着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玉芽儿在门口笑着冲她行了一礼:“玉瑾姑姑!”

玉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去吃点东西,这里有我就好。”

玉芽儿摇摇头:“那不行,我要照顾小姐的!”

玉瑾温声道:“放心吧,我替你照顾好。”

玉芽儿望向屋内的顾娇:“那……”

“听玉瑾姑姑的。”顾娇说。

“东西给我。”玉瑾对玉芽儿说。

顾娇都发话了,玉芽儿不再固执,她将绑了红绸与大红花的小药箱塞进玉瑾怀里:“有劳玉瑾姑姑了!”

“碧儿。”玉瑾唤来一旁的丫鬟,对方带玉芽儿去吃法。

玉瑾则是拎着食盒迈入新房,对萧珩道:“小侯爷,这里有我,你赶紧去吧。”

萧珩看了顾娇一眼,轻声道:“我很快回来。”

顾娇:“嗯。”

萧珩出了兰亭院。

玉瑾将食盒里的点心一一端了出来,用托盘装好,放在了顾娇的手边。

顾娇不喜太甜腻的食物,这些点心的口味皆十分清淡。

她拿了一块蟹黄酥,放进盖头轻轻地吃了起来。

玉瑾又倒了一杯花茶给她。

她接过杯子,问道:“玉瑾姑姑,你在看什么?”

玉瑾一惊,你隔着盖头也知道我在东张西望?

玉瑾讪笑道:“啊,没什么,公主说她一会儿过来看看你。”

话音刚落,信阳公主便身着华服朝这边走来了。

玉瑾退了出去。

信阳公主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见顾娇吃得差不多了,才轻咳一声,将手中的包袱递了过去。

“什么?”顾娇问。

信阳公主的神色有些难为情,所幸顾娇戴着盖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语气如常地说道:“你自己看。”

“哦。”顾娇将包袱接了过来,打开一瞧,瞬间傻了眼,“您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信阳公主压下心底的不自在,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先看,有不懂的,问我。”

“这有什么不懂的?”顾娇嘀咕。

信阳公主撇了撇嘴儿。

还嘴硬?

我都听你娘说了,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圆过房,你脸上的不是胎记,是守宫砂!

信阳公主从不会去看这种书籍的,可为了儿子、儿媳能够顺利洞房,她只能豁出去了。

她是一个讲究的人,市面上那些低俗又粗糙的图册她看不上眼,这是她花了大价钱请画师单独画的,十分具有美感。

是连她看了都不会反感的类型。

并且她用的纸不是市面上一两银子一刀的糙纸,而是极其昂贵的水纹纸。

更重要的是,这本册子不是黑白图,而是彩绘。

“真的没什么要问的?”她淡淡说道,语气淡定,心里却快尴尬死了。

可谁让两个小的都没经验呢?

若是上官燕在这里,一定让他俩无师自通去。

信阳公主放不下来,这才有了此等壮举。

“嗯……”顾娇很给面子地问了一句,“能先放姜葱,再焯水吗?”

信阳公主蹙眉:“什么姜葱……焯水的?”

顾娇将册子往她面前一递,指着上面的一页纸道:“喏,卤水五花肉。”

信阳公主狠狠一怔。

拿错书了!

信阳公主懊恼地闭了闭眼,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欲盖弥彰地在上头压了一本食谱——

她赶忙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来到门口,便瞧见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坐在她房中,正是从席上过来的宣平侯。

宣平侯似乎并未察觉到她来了,他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桌上的一本书。

而当信阳公主看见书页上的彩绘时,惊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宣平侯没移走目光,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本书,一边看,一边翻页,说:“秦风晚啊秦风晚,本侯真是没料到,你居然喜欢看春宫图。”

信阳公主涨红着脸走过去,唰的将书册抢了过来:“谁让进我屋了!”

宣平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几时……”

她的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门口的玉瑾。

玉瑾悻悻地低下头:“方才……依依哭得厉害,您有事儿,我就……去把侯爷叫了过来。”

她咬牙,将那本册子藏在背后:“那我也没让你乱翻我的东西!”

宣平侯辩解道:“它就搁在桌上——不是,秦风晚,喜欢看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点癖好了?”

她冷声道:“我不喜欢看!”

“不喜欢看还看?”宣平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的脸红得滴出血来,成亲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见她害臊成这样。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学习?”

信阳公主一脸懵圈:“嗯?”

宣平侯上前一步,信阳公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忘了身后就是桌子,她的臀一下子抵住了桌沿。

宣平侯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桌面上,强大的气息将她笼罩,她与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呼吸瞬间屏住。

他定定地看着她,勾唇一笑:“还是说,你是在向本侯暗示什么?秦风晚,还说你不是对本侯蓄谋已久!”

信阳公主:“……?!”

……

宣平侯府的婚礼无比热闹,摆了上百桌,整个侯府人山人海,庄太后与皇帝也来了,萧皇后得了恩准,亦在回家探亲的行列。

翰林院的同僚也过来了,冯林、林成业、杜若寒、宁致远拉着萧珩喝了好几杯。

几人都有些醉了。

杜若寒醉醺醺地说道:“你小子……我就说你……不是六郎吧……嗯?我没说错吧!冯林!”

他一巴掌拍上冯林的脊背。

冯林早喝高了,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啊?啊,喝,再喝!”

杜若寒举起酒杯:“和小侯爷……喝一杯!”

林成业趴在桌上:“喝一杯……”

林成业与冯林都成亲了,冯林做了爹,林成业的妻子也怀孕了。

杜若寒一心苦读,暂时没考虑终身大事。

他们都是前不久才得知萧六郎的真实身份,说不震惊是假的,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才是合理的。

这世上能有几个天纵之才?

天下智慧十分,小侯爷占了九分,其余的一分他们所有人来分。

“喝!喝!”宁致远又灌了杜若寒两杯,杜若寒彻底趴下了,桌上还有几位没趴下的同僚,宁致远冲萧珩使了个眼色,“交给我了,去吧。”

萧珩冲宁致远拱手作揖:“多谢。”

“我可不敢受小侯爷的礼!”宁致远忙托住他。

萧珩拍拍他肩膀,感激地离开了。

而另一桌,原本在马车上便商议好了要去闹洞房的顾家人,这会儿全被上官庆拉住了。

论武功,上官庆不是顾长卿、顾承风、轩辕麒、老侯爷的对手,可论行酒令,一百个高手加起来也不够他的一根手指头。

他以一己之力成功将一桌大佬喝趴下。

轩辕麒与老侯爷等人东倒西歪地躺在草坪上,娘家大军,全军覆没!

上官庆坐在凳子上,一只脚踩上凳角,漫不经心地仰头喝了一口酒:“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坐在树梢上的了尘好笑地嗤了一声。

上官庆道:“和尚,你笑什么?”

了尘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没醉?那小子今晚能不能走去洞房,还不一定呢。”

“哦,是吗?”上官庆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树上的了尘。

了尘眯了眯眼:“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上官庆坏坏一笑:“回头。”

了尘依言回头。

皎皎月色下,一袭深蓝色道袍的清风道长迎风而立,神色清冷,眸光里充满杀气。

了尘的头皮就是一麻!

清风道长望向树梢上的某人,一字一顿说:“你说了会在盛都等我,你,食言了。”

不食言等着被你追杀吗?

了尘捏紧拳头看向上官庆:“你把他弄来的?”

上官庆无辜摊手:“我可没这本事。”

是臭弟弟啦。

就连他也是被臭弟弟的新火铳收买的,不然谁乐意给那小子挡酒?

哼!

……

夜幕降临,萧珩回到了新房。

龙凤香烛已经点上,在贴满喜字的厢房内映出旖旎的烛光。

萧珩用玉如意轻轻挑开了她的盖头。

一张精致明艳的脸撞入了他的眼帘,他从不知她可以这般勾魂摄魄。

不是她往日里的样子不美,而是今晚的她,穿着凤冠霞帔的她,明艳到了极致。

他看着她,无法移开目光。

顾娇也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他总是穿着冷色调的衣裳,她竟不知一身大红色喜服的他能俊美成这样。

他轻轻笑了笑:“娘子,喝合卺酒了。”

顾娇被他的笑容晃了神。

还没喝酒,人就已经要醉了。

萧珩倒了酒来,想到什么,问她道:“会不会又喝醉?”

他记得这丫头的酒量从来走不过一杯。

“不会。”顾娇说。

小药箱里有解酒药,她刚刚吃下了。

二人喝下了合卺酒。

前院的戏台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不时伴随着宾客们激烈的喝彩,隔着遥远的天幕传来,让这座本就安静的院子显得更加宁静。

二人谁也吭声,没下一步动作,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

萧珩按了按跳动的心口,问她道:“你,在想什么?”

顾娇诚实地说道:“在数数。”

萧珩不解地朝她看来:“为什么要数数?”

顾娇对了对手指:“书上说,女人要矜持,所以我数到一百才可以吃掉你。”

萧珩眸色一深:“那你现在数到多少了?”

顾娇数出声道:“五十九,六十,六十一……”

等不及了。

那剩下的三十九,会要了他的命。

萧珩抬起了手来,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大红色的帐幔被缓缓放了下来,衣衫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月光温柔,夜色被无尽催浓。

龙凤香烛流下烛泪,像极了嫣红的处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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