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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拐进了青山公路,这是港城烟火气息最浓的地方,正当是饭点,所以两边的大排档都火热起来,一路看过来全是深井烧鹅的招牌。
徐秋冉熟稔地叫的师傅停车,说要带易珏去吃最正宗的深井烧鹅。
小餐馆连个招牌都没有,只用红色油漆在牌匾写着“深井烧鹅”四个大字,人气倒是很旺,一条街望过去,他家门口排满了人。
两个人等了大半个小时才排到位置,环境也算不上多好,在外面摆了塑料胶椅,上一桌的残羹被麻利地打扫的时候,徐秋冉就要跟服务员点菜了,生怕晚了就卖完了。
她大大咧咧地坐下,桌上的油腻才被擦了一遍,掉漆翻皮的桌子还泛着油光。
易珏真的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能高贵得像人间富贵花一样出入高档场所,也能在这种平民小店翘个二郎腿喝粗糙的茶水。
“手抬起来,脏得很。”他扯了纸巾帮她帮桌面擦了一遍,不许人没骨头似的靠着桌子边沿坐,要是不说,她这懒性子能把桌沿那一圈黑都蹭到自己的白衬衣上。
徐秋冉笑眯眯地看他,伸手拿筷子用茶水洗了一次:“不是吧,我们易警官也会嫌弃大排档呀?”
“我这样的粗人有什么可嫌弃的,你袖子挽起来点,别弄脏了,回头还不是要我洗。”他真是瞎吃萝卜淡操心的,这又怕她弄不好那又怕到做不好。
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是菜品味道是当真一等一的好。
红亮油润的烧鹅皮诱人极了,一口咬下去,是脆皮烧鹅的酥脆,油脂的香气一下子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尝到口感同样美味的鹅肉,肉汁四溢,真正做到了皮脆肉嫩。
两个人吃过饭,就到了这条小渔村的海边散步,不是旅游的旺季,所以沙滩上的人也不多,叁叁两两扎着堆。
因为靠近着食街,油烟味重,也过分嘈杂,所以他们就手牵着手沿着堤岸往上走了,里面都是些屋村,天刚擦黑,许多人还在家里吃饭。
看着平静淡然的景色,海边的微风吹过来,带着些许腥气,徐秋冉挽着男人的手走在里侧,看见坐在台阶上喝酒的小情侣弯了弯嘴角。
她在禁止停车的路牌下站住脚,扯住脚步不停的人,易珏没反应过来,捏了捏掌心的小手,问了句怎么了。
徐秋冉凑过去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跟他交换了一个桃子汽水味的吻。
“干嘛,怎么这么乖?”易珏稳稳当当把怀里的人抱住,拨开她被风吹散的长发,吧唧亲了在了她光洁的额上。
她笑着回答,甜度满分:“我也想跟你有个家。”
易珏愣了下,看着她弯弯的眉眼,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好,回去就领证。”他把人收紧在怀里,下巴顶在她的头顶,嗅着发间橙花的香气。
像最普通的一对情侣,抛开了烦心事,也在这海边找到了一丝安慰。
易珏看到行人道绿灯亮起来,牵着她的手要过马路,看着远处一辆车开着远光灯,速度很快地冲了过来,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明明是人行道,为什么车子还不减速。
徐秋冉手提包的丝带散开了,她蹲下身子要捡,手还被易珏牵着,只觉得对面驶来的车子司机很没素质,在这个路段也要开远光灯。
“秋秋!”易珏喊了一声,她已经捡到了丝带站起来了,猛然回头就是一道白光打在眼前,他扯着人退了几步,眼见着那辆横冲直撞的车子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按照这个速度,就算马路上他走过去了,也会撞上后一步的徐秋冉,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推了一把跟在自己后面的徐秋冉,把人推离了主干道。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场面一片混乱,徐秋冉的脚崴到了,被他那猛力的一推,直接磕在了高一阶的人行道上。
“哇,不是吧,这条破路也能有车祸。”
“还看,快点call白车啦,死人啦!”
她根本顾不得脚上针刺的疼痛,跑过去要看易珏,手边的包包被摔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易珏直接被驶来的面包车撞飞了,人滚至七八米远,满身是血倒在了地上。
她扑过去跪在地上,举着双手无措极了,张着嘴巴也叫不出声音来,身上的白衬衫染了一片片的红,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碰地上的人,但是这样看着,她就觉得自己也要跟着死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被撞得浑身是血呢。
“不要…不…怕…”易珏还有意识,张嘴要说话,声音细如蚊虫,大股大股鲜血从嘴里溢出来,抬手想要抱人,却完全使不上劲,现在根本不疼,只是浑身跟裂开了一样。
徐秋冉凑近了去听,疯狂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跟着动作掉下来,伸手去摸他的脸,看他颤抖着吐血,两手胡乱地要去堵,根本毫无章法。
“帮帮我!帮帮我!不可以死!不可以!”她竭斯底里地大喊,路边有好心人已经叫过救护车了,撞成这样的重伤,谁也不敢上前做急救。
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停在路边,穿着那套浅灰色的中山服的男人下了车,浅棕色的牛皮凉鞋停在了徐秋冉面前。
“徐小姐别担心,周生已经帮你们叫了救护车了。”杨秘书夹着旧皮革公文包,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睛,细长的叁角眼带着讥笑。
徐秋冉抬头一看,爬起来揪着他的领子,像母狮子一样怒吼:“一定是你们干的!一定是!”
“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杨秘书脸上挂着笑,看她赤红的双目和散乱的头发,在外人眼里,怎么看都是徐秋冉一个人在发疯。
她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往路边一看,迈巴赫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路灯搭在了那个男人膝上的手串上,那只手正如平日里一样闲适地盘着佛珠。
警笛声响起,肇事司机被请下了车,一吹酒精探测仪,竟然是超标酒驾了。
徐秋冉脸上的恨意收都收不住,咬着后槽牙,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下一块肉了,这种渣滓手段,只有他们才能用得出来。
“周生提醒你,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然下一个躺着就是你了。”杨秘书把眼镜拉下来了些,任她手劲极大地揪着自己的衣领,凑在少女的耳边警告道。
他也用了力气圈住她细伶伶的手腕,捏出一圈红来,才把人的手撕下来,灰色中山服上印了一个血色的手印,他皱皱眉,抬手掸了掸就要转身走开。
徐秋冉浑身发抖,站在马路中央看那台迈巴赫调头,那扇车窗降了下来,露出那对眼睛,黑色的眼珠锁定人群中少女,阴寒得深不见底。
易珏被抬上了救护车,脸上带着氧气面罩,满脸的血迹,只能透过面罩上那一点水汽来判断人还尚且留着一口气。
眼看着急救医生要上电击去颤器,徐秋冉看都不敢看,缩在角落里看他的衣服被撕开,露出被撞得很明显有凹陷的胸骨,心电仪发出刺耳的声音,刺激着她的神经。
到了医院,易珏已经昏迷了四五分钟了,一只脚踏在鬼门关上。
徐秋冉捏着拳头跟着急救床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祈求他能听到一点点,求求他睁开眼睛。
紧急抢救正在进行,手术中的绿灯亮了几乎一夜,她蹲在椅子边上,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手上全是自己掐的一个个指甲印子。
她一个人坐着,连姿势都不敢换,喘一口气都害怕,这次真的是害怕到了极点,心脏都提到了喉咙,如果没有他,她不敢想象自己还如何能端坐在这里。
随着手术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就越来越无措,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神经兮兮地拿了电话一通乱打。
“我不知道…进去了…撞车…浑身是血…休克…”一个小女人蹲在手术室门口,破碎的声音凌乱地组织着语言,也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自己也是满身血污的,但也丝毫不在乎。
接电话的是许桂芳,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整个人被吓得清醒,问她一句就答一句,可以听出小姑娘声音有多紧绷。
她哄了几句挂电话眼睛就红了,老易早就被她慌慌张张地吵醒了,抿着嘴打电话订机票。
许桂芳连忙又给远在a市的刘局打电话,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除了这个亦师亦友的上司,还有谁能帮帮她可怜的儿子。
徐秋冉提着一口气,双眼透红顶着手术室那条门缝,两手紧紧抓着手机,像抓着那一点点希望。
她不信神佛,但在这个夜里,从耶稣求到了观音菩萨,求求不要把易珏从自己身边带走。
手术室门口的走廊又长又深,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盏灯陪着她,在这个夏天的夜里,她蹲在这个森冷的走廊,冷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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