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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宣今日没有去夏侯家赴宴,而是骑马出了城,城东郊住着一位叫喻荩臣的马医,喻荩臣是谯沛最有名的马医,祖上还曾在曹操的军队中当过马医官。不过喻荩臣有个怪癖,只医良驹,不治驽马。
桓宣出城来不是找马医,而是为了见朋友萧戬,桓弼和萧启(萧戬之父)是挚交,桓宣和萧戬很小就认识了,桓宣并不以萧戬为兰陵萧氏旁支子弟而轻视他,还主动邀请萧戬来桓家私塾读书,只是他在桓家读了一年书就离开了。
萧戬的小名叫小轩,他十岁丧父,家业衰弱,十五、六岁就肩负起家庭的重担。他从父亲手里接过了那支摸金队伍,自此行踪不定,江湖人只听闻过行走于黑暗地宫的摸金头领萧小轩,却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叫做萧戬。
“萧戬,我本打算请你吃饭,你却跑来这里,难道你的马得病了?”
桓宣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萧戬笑道:“阿宣,我带了你最爱吃的鹅掌鸭信,还有一坛好酒,喻老伯做的烤兔肉更是香,城里可不会有这样的美味。”
“看来今日我不去夏侯家赴宴是对的,在这里可以吃到小时候的味道了。”
桓宣看着萧戬,问道:“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晒得这么黑,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萧戬苦笑道:“我这人只有吃苦受累的份,没有享福的命,为了生活,四处奔波,风吹日晒的,变黑也是没办法的事。”
桓宣呵呵笑道:“萧整进入司徒府,萧辙被选进东宫做侍读,而你也在洛阳买别墅了,你还找我哭穷,我怕是比你还穷。”
萧戬和桓宣走在乡间林荫小路上,他呼吸着带青草味的空气,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无奈:“我这个旁支中的旁支,怎么能跟他们那些嫡系子弟相提并论呢?”
桓宣淡然道:“这有什么好比的,各人走各人的路罢了,就像任远和任承,他们同为嫡系子弟,命运也截然不同,还有桓协和我,他在泰山郡结识了郗遐,去洛阳任职,我也不羡慕他,陆玩和王祷他们来到这里,好些人故意上去套近乎,攀交情,我觉得这样做很没意思,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萧戬伸手抓住一片落叶,说道:“多认识些人,对自己总是有好处的,连不善交际的文祥都跟着史颢去夏侯府了,你也应该过去看看的。”
桓宣笑道:“孙旻不去,这聚会也无趣。”
萧戬一脸疑惑:“此话何意?”
由于孙府的几株姚黄牡丹花苗突然枯萎,孙家管事便把花匠司寇薰请来家中,务必想办法救活这几株花苗。
孙旻近日确实肠胃不适,大夫还给他开了食补的方子,此刻他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远望着在花圃里忙碌的司寇薰。
他的生母秦琰最喜牡丹,但他的继母毕蘅不喜欢牡丹,而且是打心眼里不喜欢,她认为牡丹的美得太放肆,太张扬,而且牡丹不经风霜,一场暴风雨就可以将它毁得一塌糊涂,毕蘅只喜欢白梅,嫁到孙家之后就命人栽种了一片白梅林。
东平毕氏和吕氏同为当地望族,世代联姻,吕氏在曹魏时期从地方豪强跻身二流门阀,从武功世家转变为诗书门第,毕蘅的母亲出自东平吕氏,和吕莘是姨表亲。
吕莘的兄长吕重也来到孙家吊唁,还给表妹毕蘅写了一篇祭文,哭得伤心欲绝,闻者动容,几度哭晕过去,要人搀扶才行。
“子才(孙旻字),子才啊........”
孙旻听到这沙哑沧桑的叫喊声,就感觉头疼,丧事已毕,吕重竟然还要住在他家,孙旻也不好直接撵他走,只得回头应了一声:“道深兄(吕重字),你刚好些怎么又出来了?”
吕重由侍婢搀扶着走过来,坐到孙旻身边,问道:“你不是也刚好些,怎么也出来了?”
孙旻略显愁容,沉吟道:“请来了花匠,不知道那几株牡丹花苗还能不能救活?”
吕重皱了一下眉,说道:“姚黄牡丹同兰花一样娇贵,还不如白梅,今年开春我来你家时看到西院种着一片白梅林,如今怎么都不见了,难道是被移到别处了?”
孙旻轻叹道:“都被砍了。”
吕重微怔住,问道:“为何要砍了她生前栽种的梅树?”
孙旻沉默良久,才道:“是她自己命人砍去那片梅树,本来她是想要修整园子,说那边的牡丹有些碍眼,必须全部砍去,父亲出面阻止了她,说梅树可以砍,但不能动那些牡丹,她一气之下就真的把梅树都砍了,当初父亲让她把牡丹砍了就好了,也许她就不会一病不起了。”
吕重听后很感伤,对他说道:“蘅妹妹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叔婶家,平日里还要做针线活来维持生计,过得还不如我家的丫鬟,只有来我家小住时,才能过两天好日子,每回离开前都悄悄对我说,记得经常打发人过去接她,虽然她在家里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但在我们面前从来不会自怨自艾,相反却是爱说爱笑一派天真烂漫,如今她正值碧玉年华,却因病早逝,我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孙旻仍旧望着那片花圃,目光中不知是失望,还是释负,心中一片空空落落:“道深兄,我们孙家四处求医问诊,已经尽力了。”
吕重摇头叹息道:“世事无常,人力难为,最伤心难过的人应该是令尊,还有你。”
孙旻慢慢望向了他,幽幽的问道:“道深兄,你是不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
吕重迎上他的目光,一脸不解问道:“子才,什么风言风语?”
孙旻又将目光垂下:“城里有些人闲的太无聊,就喜欢嚼舌根制造是非,只有蠢人才会信以为真。”
吕重神色一肃:“我最是厌恶那些没事乱嚼舌根的人,若是他们敢说孙家的是非,被我抓住,必定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孙旻轻声说道:“道深兄,你也不必为这种事动气。”
吕重又道:“我听管事说廉洽昨日在门口说了好些难听的话,他实在太过分了,他父亲当个小小的铚县令,有什么了不起的?”
孙旻无奈道:“我现在病着,也只当听不见罢了。”
吕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子才,你放心,我在这里一日,就帮你排解一日。”
孙旻又看向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深兄愿意在我家多住几日,我真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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