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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场过后,音乐会正式拉开序幕,身着玄色长袍的白发老翁优雅的端坐在琴桌前,桌上一只青瓷瓶中斜插一枝寒兰,一阵古琴高远的散音和空灵的泛音过后,红衣女子手持玉箫,从舞台的左边缓缓步出,低声悠扬的箫声响起,一曲琴箫合奏的《碣石调幽兰》,带观众们进入一个清朗的世界。

演奏中途又有几人走上贵宾席,王祷和桓潜安静地入座,安静地欣赏,梁辩慢慢的坐到了身穿男装的左媛身边。还有一位气质清雅的年轻男子坐在夏侯殊旁边一席。

雷岩见雨轻正与阮瞻叙话,便将在那座荒宅中发现的木匣和砚台都交给了顺风,然后就转身走开。

雨轻把手上的四本小说分给了阮瞻和南宫考他们,李如柏笑说虞子期不太会谈生意,害怕他吃亏,便去寻他了,分别前把最新出的四本闺情小说送给她,还说里面色香俱全,让她长长见识。

雨轻喝着兰花茶,听阮瞻提及阮闳的旧事,黛眉轻蹙,问道:“千里兄,你说阮闳以前和嵇荡交好,后来却彼此反目,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阮瞻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生前言谈中常夹带着忿恨,说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争夺什么东西。”

杭烈随口说道:“他们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的。”

雨轻疑道:“什么女人?”

杭烈低头继续翻看着一本叫《鸳鸯梦》的小说,慢慢地说道:“就是那个死去的甘氏,阮闳和嵇荡都被甘氏迷得晕头转向,可他们俩是不会娶庶女为妻的,顶多是纳她为妾,甘氏又怎肯给人做妾,最后就嫁给了刘学。”

南宫考却不以为然:“阮闳私下里说过甘氏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把男人耍的团团转,他早就丢开手了,又怎么会为这种女人跟嵇荡反目?”

杭烈轻蔑的笑了笑:“阮闳是你的好友,你当然向着他说话了。”

南宫考正容道:“我是实话实说,而你只是猜测而已。”

杭烈斜了他一眼,问道:“那你说阮闳和嵇荡到底为什么反目?”

南宫考抬眸望向台上抚琴的人,沉默了好久,语调比方才稍微低了一些:“阮闳告诉我说他和嵇荡一起去山阳游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自此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冷淡疏远了。”

雨轻沉吟道:“河内山阳果然有故事。”

另一边夏侯殊正喝着酒同那个清雅男子笑谈,他叫许伉,出自汝南许氏,是裴頠好友许恽之从侄。

侍女端来一壶金浆酒,堆笑给许伉斟酒,许伉目光投向陆玩,说道:“我很喜欢这首曲子,可惜台上之人弹得不好。”

此时演奏的曲子名叫《长清》,相传是嵇康所作四弄之一,此曲是借雪的洁白无尘以自比。

许伉端起青玉双螭耳杯,低头慢饮一口,又笑问道:“陆兄以为此曲如何?”

陆玩淡笑道:“这个乐人弹得没有意境,过于刻意。”

许伉微微点头:“弹琴就像水滴荷心,指法要无滞无碍,不可定拟,不染丝毫浊气,音才干净圆润,还是刚才那位白发老者弹得好。”

武辽呵呵笑道:“那老翁曾是宫廷琴师,琴技自然高超,现在台上抚琴之人却是嵇家豢养的乐人,《长清》被他弹奏的毫无清虚洁净之感,倒让人听后感觉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我看他也可以学南宫越去道观修行了。”

史颢和樊仁同坐一席,他们是同乡,两家还有姻亲关系,只是比起史颢,樊仁和薛家子弟的关系更要好。

他们一边听琴,一边对弈,史颢手执黑子,沉声问道:“嵇兄和薛兄怎么都没来?”

樊仁轻啜一口兰英酒,然后说道:“君平兄刚才来了又走了,玄音兄(薛融字)好像会友去了。”

桓潜似笑非笑道:“他们俩倒是很忙。”

在后台有个中年乐人正在饮酒,一脸惆怅,口中念诵着诗句:“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嵇家管事过来看到后,便训斥他道:“让你来是弹琴的,你竟然在这里偷酒喝,今天你就别想领工钱了,待会表演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等着挨一百棍子吧。”

那个青衫男子苦涩笑道:“不喝酒,就弹不好这首曲子。”

“这上好的苍梧酒,你也配喝?”

管事目光鄙夷的看着这个乐人,此刻不好责罚他,等表演结束后,再好好收拾他。

在管事走开后,白发老者就过来劝他道:“你还是不要喝了,我看你差不多要醉了,醉了就弹不了琴了。”

白发老者是河东人士,名叫琴虑,这次是薛家特意请他来演奏的,与他合奏的红衣女子正是他的孙女琴凭。

这个青衫男子叫龚元量,是去年刚进嵇家的乐人,他今日演奏的曲子是阮籍所作的《酒狂》。

龚元量不由得感叹道:“琴老,我倒是想喝醉,可怎么也喝不醉。”

此时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司仪走上台,为下面的一个节目作预热,只听她深情的说道:“他没有消沉,没有自甘堕落,他仰天长啸,彰显着一代志士的风范,他有担当,有胸怀,为什么他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一滴一滴的酒恰似阮步兵心中一点一点的泪........”

嵇蕃坐在一位身穿月牙色锦袍的花甲老人身边,这位老人就是竹邑薛家的家主薛兹,师从北地傅玄,通经善文,曾任御史中丞,在卫瓘惨遭冤杀后,他便辞官归里。

这首《酒狂》正是嵇蕃特别为他准备的,因为薛兹很佩服阮籍的才华,对他的诗作更是情有独钟。

郑丰在旁解释道:“季公兄(薛兹字)举办赈灾义演,彦先兄本想过来,无奈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让我转达歉意。”

嵇蕃笑道:“季公兄当然理解,他又何须致歉?只是逸民兄缺席,让季公兄略感遗憾。”

薛兹摆手道:“算了,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不必强求。”

“人心隔肚皮,永远不要高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也许在裴家人看来,我们薛家做的事与他们毫无关系。”

说话之人是一个清秀俊朗的华服男子,看上去刚及弱冠,手里把玩着一只羊脂白玉卧马,他叫薛绅,字公垂,是薛兹的嫡子,许伉是薛绅的姐夫。

今年初薛绅去了洛阳,写诗一首送给裴頠,欲求郎官一职,裴頠却不予理会,他对裴頠有所不满,上回他也没有和薛融一起去夏侯府赴宴。

突然清脆的话语声响起:“薛兄此言差矣,我叔叔不是不想来,而是有事不便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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