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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着支着脑半趴在桌上的月玦,秦楼安俯身贴近他,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他剔羽般的睫毛如风吹叶动轻微颤了几下,却终是没睁开眼。

抬手试去额角渗出的薄汗,她现在的衣衫比起往常要单薄上许多,可还是觉得通体灼热,这是从胃中、从心里腾升起来的一把热火。

或许是因饮了酒的缘故,适才她与月玦天南海北的乱扯,竟真扯到孩子叫何名字的荒唐问题上。

不仅如此,她竟还鬼使神差得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可惜他的酒量当真是差到了极点,还未给她答案,双眸迷离了几下便醉过去了。

看了眼桌上她没动过几筷子的菜肴,尤其是那一大海碗几乎点滴未少的肝脑涂地汤,秦楼安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他,佩服他还能吃下去。

一开始看他颤巍巍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嘴里,眉头攒皱甚是麻木得咀嚼,虽然神情一言难尽,可她不是傻子,这定是他觉得她做的难吃。

可当她亲自品尝了她做的菜后,才知道他没立马吐出来,已经是足够给她面子了。

她怎么可以做的那么难吃?

秦楼安不理解。

“月玦月玦——”

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见他皱了皱眉照旧没什么反应,秦楼安站起身绕到他身后,附在他耳边。

“则亏则亏——”

“嗯...”

他突然一声回应,吓得她眉心一跳,顿时僵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该不会是把他弄醒了吧?

那可不妙啊。

可过了片刻,他除了如梦呓般嗯了一声外,再无其他声音,也没什么动作。

秦楼安松了口气,伸手架着他的两腋,把他往床上拖。

“怎么..这么重!”

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清瘦的月玦竟然这么重,紧咬牙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连同她自己一块摔在床上,她被他压在身下做了人肉垫子。

喘了口气后,秦楼安将躺在她身上的人推翻到一边,替他脱了鞋袜后将他摆正在床上。

做好这一切,她全身都已渗出一层薄汗。

醉酒的月玦卸掉所有戒备,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突然间变成了一只单纯的白兔。

而且这只单纯又好看的白兔,躺在她床上。

秦楼安盯着他泛红的脸欣赏片刻,估计时辰也差不多了,扯了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

可盖到一半,她又止住了。

虽然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但是让他就这么穿着一身酒气的衣服睡觉,也不太好吧?

极其轻松得说服自己,秦楼安一把将盖了一半的被子掀开,目光凝在了他腰间的衣带上,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和扣,只要轻轻一拉——

桀桀桀、桀桀桀桀...

心里已忍不住开始奸笑,酒壮怂人胆,秦楼安伸出一双魔爪,一边盯着他的脸,一边轻而易举得就将他的腰带扯下来。

见他依旧熟睡着,一副完全无辜无害的模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脱,给他脱,使劲得脱!

三下五除二,秦楼安将他身上的外袍脱掉,他身上如雪似莲的香无阻无拦的释放出来,混合着酒气,也像浸过酒一样沾带了醉意。

鬼使神差得,那晚在玉华池做的香艳美梦浮现在脑海中,那张绝艳魅惑的脸,沾了水若隐若现的腰身,都与现实逐渐重合。

不过,她纵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再将他贴身的衣物脱下来。

最多...也只是隔着一层中衣,在他身上捏几下,简简单单得揩几把小油。

心满意足的在他腰间轻捏了几下,见他眉头皱起,口鼻中发出几道细微的声音,秦楼安害怕将他弄醒,重新扯了被子给他盖好。

“好好睡一觉,等我取血灵芝回来救你。”

秦楼安轻轻抚着月玦同样滚烫的脸,看到他微启着一条细缝的薄唇时,凝视了片刻,缓缓低头附唇轻啄了一下。

瞥见他墨发间的几根白发,她又冷静下来。

如今血灵芝虽然在父皇手上,但父皇在救月玦与不救月玦之间摇摆不定,心思让她难以揣测。

何况现在师父也在洛城中,万一他与父皇做了什么交易,或者直接用抢用偷各种手段将血灵芝带走。那她再想拿到手,无异于天上摘星。

为免夜长梦多,她要先下手为强,何况以月略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已等不了那么久了。

从衣柜中找出以前备下的玄黑劲衣,秦楼安脱着身上的襦裙,却又突然想到月玦还在一旁躺着。

虽然他现在醉的不省人事,可要她换衣服,还真...还真有些别扭。

不过想到他一醉就能醉个一晚半天,现在一时半会定也醒不来,秦楼安又觉得自己纯粹是多虑。

把怀里的夜行衣放到床边,将床上的人视若无物,三下两下她就把襦裙脱下来。

还是脱自己的衣服顺手啊,秦楼安感叹一句。

现在只着一条白色底裤一件遮羞的白色心衣,适才出了一层薄汗的肩背都变得干爽了。

“公主...”

低沉的唤声中带着狐疑不解,刚伸手去够夜行衣的秦楼安顿时如闻霹雳,人傻在原地。

一直觉得有人对他动手动脚的月玦缓缓睁开醉眼,朦胧中刚看到一副衣不蔽体的窈窕身影,下一瞬他便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眼前雪白一闪,颈间一痛,他便再次晕睡过去。

看着月玦还未完全睁开的眼再次阖上,脑袋一歪沉沉昏去,几乎是趴在他身上的秦楼安松了口气,砍在他颈窝的手撤开,垂在他肩上。

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的起伏着,秦楼安抬头盯着他的侧脸皱着眉打量,也不知他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过...多少会看到一些吧?

可...恶!

真是出师不利!

缓了几口气后,她从他身上爬起来,快速得穿着衣服。一边穿,一边想她是不是亏大了,若不是今晚她还有要事,一定把他扒干净了好好看回来。

不过,刚才她那一下,是不是太用力了?

检查了一下他的脖颈,发现一道醒目的红痕留在上面,秦楼安连说几声抱歉,心里更加想着一定要拿到血灵芝补偿他。

“等着我回来。”

此时时辰不算早亦不算晚,城中亮着半城灯火,九重宫阙还处处通明,然栉比鳞次的宫房亦开始渐次暗下去,洛城开始进入沉沉梦乡。

一道黑影轻车熟路得翻墙越脊,如一阵不被察觉的风,倏而掠进后宫众妃嫔所居之地,最终翻进一处较为偏僻的宫院,那是景嫔杨暄的住处。

自从杨暄由妃被降为嫔,秦昊便几乎不再召她侍寝,素日里也不会来她宫中宿夜。

不过这倒正合她的心意,省得她还要应付被她视为敌人的男人。

杨暄沐浴后仅披一件绵软的外袍,坐在榻边,于灯下擦拭着一柄尘封已久的柳叶弯刀。

一双眸里淬着寒芒,唇角勾着笑意,杨暄怎么也没想到,她自以为已经死去的兄长,不仅还活着,还入宫与她见面了。

在见到杨昭的那一刻,她阴云密布的天被一刀划破,阳光从裂缝中照射进来,驱散她的昏暗,让她重新感到温暖,感觉到活着还有意义。

“好锋利的一把刀啊,不知是要对向谁呢?”

“是谁?”

突然一道轻缓又随意的声音响起,杨暄握刀站起,回头只见一黑衣男子不紧不慢得朝她走来。

将悄无声息前的不速之客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杨暄笃定她见过此人,还认识此人。

他是宫中梨园中的琴师魏曷。

此人自从上次祭天宫宴后就消失不见了,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宫里?

虽然她与魏曷无冤无仇,但想到在宫宴上他曾对月玦出手,掌中的刀不由握紧了几分。

“别激动,你手中的刀可以对着秦帝,亦可以对着景宣帝,然唯独不能对着我。”

眼前的魏曷一身玄衣,依旧用半块狐狸脸的金面具遮着上半脸,一双带笑的眼中带着算计,赤luo裸的,毫不遮掩。

“魏曷?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眼前人的真实身份,然只要不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定不是梨园普通的琴师。

可面对她的质问,那人显的毫不在意,转眼已走到她身前。

“站住!”

杨暄喝住他,手中的刀对准了他的胸口,“不关你是谁,现在速速滚出我的宫中,不然惊动了人,你纵是想跑也跑不!”

“不愧是东景杨国公的孙女,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你这刀可当真不该对着我,因我此番来,是要救你家太子殿下的。”

“太子?”

听到月玦,杨暄心生迟疑,举着刀的手缓缓沉下,然只一刹,薄如柳叶的弯刀再次对准了魏曷的胸口,且更近了一寸。

“你把我当成愚昧妇人吗?前些日子宫宴之上你还将太子打伤,现下竟还大言不惭的说救他?哼,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伤太子殿下?”

“我若当真要伤他,宫宴之上他就已经死了。想来你也知道你家太子身中恨无绝,且命不久矣,能不能撑到来年春都是个问题。我实在没有必要费心费力去害一个将死之人,更没必要算计你这个找死之人。”

杨暄心头一震,瞬间又被揪得生疼,她如何不知道他身中恨无绝,多年来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如何,想明白了没有?现在唯一可以救他的机会,就在我手上,然我需要你的帮助。不过事先说清楚,你极有可能会因此事而丢掉性命。”

“我凭什么相信你?”

魏曷耸耸肩,依旧云淡风轻:“既然是我找你帮忙,那么我相信你就够了,并不需要你相信我。如果你不肯出手帮忙,我还有其他人可以选择,只不过他们不如你可靠就是了。”

杨暄紧紧盯着身前人的双眼,希望能从中找到让她相信他所说话的依据,她实在太想相信他是真的能救太子,哪怕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她与兄长都是祖父杨国公的后裔,自小便将忠君报国刻在脊梁骨上。他们报的国是东景,忠的君却不是那个弑兄杀君又窃国的景宣帝,以前是扶天皇帝,现在是太子神机。

如果她的命真得可以救他,那她这一辈子也值了,她的祖父兄长亦会为她感到骄傲。换言之,就算眼前人是骗她的,就算她丢了命也救不回太子,那她随他去了,也一样不觉得可惜。

杨暄眸中的神采逐渐变得坚定决绝,唇角笑容里涤荡着虽死不悔的凛然大义,这些一丝不露的全数落在扮作魏曷的谢荀眼中,心里叹了一口气。

“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只要能救太子殿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你也要说到做到,不然就算我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日夜缠着你!”

谢荀一笑:“身死魂消,世间无鬼。不过你放心,我救他亦是为了肯让我虽死不悔之人,必竭尽所能,不遗余力。”

杨暄本就做好了成与不成都要一试的打算,现在也不在意他如何说了。

“那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

谢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杨暄:“如何做都已记录于信中,你只需按照信中所说的做便好。若是做的滴水不漏,你倒也还能有命活。”

不待杨暄开口问为何不直接交待,谢荀又从另一袖中取出一物,拉过她的手,沉沉稳稳的放进她的掌心。

“先看信,再看此物。”

塞到她手中的似乎是一圆形之物,带着淡淡的凉。杨暄举于眼前,似是个红珊瑚雕琢成的圆球。

“这是何物?”

再抬眼时,眼前人已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不见了身影,只留下淡淡的古雅檀香气。

杨暄追出门,连绵不绝的宫墙上有一道黑影瞬然而过,直朝...直朝大太监佑德所住之处飞去?

是天太黑她看错了吗?

她总觉得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比起身形修长的魏曷,显得甚是娇小。

此时刚侍奉完秦昊歇下的佑德回到自己住处,一把疲累的老骨头一下仰倒在床上,等着人给他打来热水他要泡脚。

不一会,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佑德头也不抬懒懒得说道:“今晚给洒家好好泡泡,搜了一天的瑁王府,可真是累煞我这把老骨头了呦!哎呦!”

佑德哎呦一声扶着腰坐起,看清楚站在床前的人时顿时懵了,下一瞬反应过来就要叫,却被眼前蒙面的黑衣人跨步冲上来一把捂了嘴。

“别叫,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若是敢弄出动静或者是敢骗我,小心你的脑袋!”

秦楼安故意嘶哑着嗓子威胁,随身带着的匕首就抵在佑德腰上,见他拼命点头,她松开他的口。

“告诉我,皇上将血灵芝藏到哪里去了?”

佑德大口喘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公主啊,您就算想知道血灵芝的下落,也不必扮成这副模样来吓唬老奴啊!哎呦,老奴这个心被您吓得呦...”

秦楼安一怔,以为他是故意诈她,手里的刀往他腰里顶了顶,“少废话,我可不是什么公主,再不说出血灵芝的下落,当心你的命!”

“好好好,罢罢罢!”

佑德又叹了口气:“既然公主您不承认,那老奴也就当今晚遇到的真是个刺客。血灵芝的下落,老奴可以说,您...您先把刀放下来啊!”

秦楼安知道他是真的认出她了,至于他怎么认出来的,她不知道。不过他会不会趁她收刀突然叫人,她也不知道。

“唉,放心吧,老奴也不想玦太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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