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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到来总是时雨时晴,连绵几场润如酥油的清新小雨后,明月星斗拨开阴云雾霭,张挂在深蓝近墨的无垠夜空中。
此时正是寒冰乍融,春意微寒之时,秦楼安深嗅一口犹带着半丝半缕萧瑟料峭的清新空气,空气里掺和着湿润泥土的深秀芳气,和一星半点若有若无的草芽萌发的青翠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夜晚雨水微湿的街邑上,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被月华星光投映在地面上,抻拉的修长高挑。
秦楼安望了会天上的明月,转头看向她身边的人,唇角的笑意愈加清丽秀雅。
月玦一手攥着捆束成卷的圣旨,一手牵着她,趁着澄明空蒙的月色,二人兴味盎然,执手徒步回府。
随她母后前往昭阳殿,留下月玦与她父皇同处,他虽让她放心,她却一直惴惴不安,在昭阳殿里坐立不住,秦楼安干脆在殿门望月等待。
良久,从朝龙殿延伸来的道路上,月玦步履轻快,衣袂沾风朝她走来,见他面容温雅平易,笑意宛然,秦楼安从躺椅上站起身奔向他,却见他手中紧紧握着的,格外珍视的,金明晃晃的圣旨。
绣有金龙祥云的黄绸上,是她父皇御笔亲书的旨意,末尾处加盖着西风皇帝的玉玺大印——仔细查看过几处细节后,秦楼安终于相信她手中这份圣旨是真实的,他父皇赐婚她与月玦也是真实的。
可那一刻,秦楼安却感觉自己是在梦里的。
从与月玦少时冥冥相遇,到各散东西,又到因缘际会他以质子之身囚禁在她府里,从对他警惕敌视,又到踏破坚冰两心相知。秦楼安不觉她与月玦的故事有多坎坷曲离,更称不上传奇,却让她觉如梦如幻,如痴如醉,美好到不真实。
在此之前,她虽早已许心于月玦,然亦深知因二人身份终究难得她父皇认同。
乍然看到这份赐婚旨意,秦楼安心中泛起剧烈的狂喜,从今以后,她与月玦便真真正正捆绑在一起,谁亦拆解不开。
她可以任由他执她素手,在青天皓日下,朗朗乾坤里,不惧世人俗目看待地并肩同行,与他一同听风听雨,看山看水,赏花赏柳,共渡春秋。
秦楼安忍不住握紧了他温热的手掌。
然狂喜之后,秦楼安又立马意识到她父皇绝不可能轻易赐婚她与月玦,一定是月玦答应了他极难做到的事。
至于何事,她已能大致猜到。
“即使你不助我父皇,我的人,我的心,亦早已是你掌中之物,你又何须与我父皇交易?”
秦楼安看着月玦的侧颜,她能清楚地看见他一直轻轻勾翘着笑意的唇角,看来今晚他的心情确实十分开怀舒畅。
月玦看了眼手中被他视若珍宝的圣旨,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给公主一个光明正大且名正言顺的执手白头之约,而非偷摸躲藏,仅囿于你我之间见不得光的孤芳自赏,更不是交易。”
光明正大。
名正言顺。
秦楼安心里顿时温软至极,虽然她并不在意她与月玦之间是得万人祝福,还是千夫所指,抑或是压根无人知晓无人过问,然他却不肯让她委屈,他要让她堂堂正正与他站在一起,也要世人皆知他们在一起。
感动了好一会儿,秦楼安又问:“可我父皇先前那般待你,甚至害你性命,难道你就不恨吗?”
“公主可是想听实话?”
秦楼安咬着嘴唇迟滞的嗯了声。
他既然问她是否要听实话,多半是要让她心里有个防备,他接下来所说多半是她不想听的,却又在她意料中的。
“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我亦不能排除在外,皇上以毒害我性命,我若就那般身死魂消,来这世间走一遭,除了数不清的迫害折磨,其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这让我如何甘心,又如何不恨?”
果然是恨的…秦楼安默然不语。
“我虽恨,然我却能控制我的恨。”
生来便在万人之上,又流年失利一朝被废,在月玦的生命里,他所能感受到最多的,便是他人的嫉恨与仇视。
这世间有无数人恨他,他亦恨过不少人,别人恨他,便要害他毁掉他,他恨别人却不一定要打要杀。除了他清傲的心性,难得有人值得让他因恨而出手报复,便是他能够极好地掌控自己的恨意,而不是他被自己的恨意驱使奴役,沦落为只知报复报仇的冰冷武器。
这世间几乎没有什么能控制他,他自己的情绪,他自己的仇恨,乃至他自己的生死,皆不能。
然却有一个例外,非但能够左右他的决定与选择,更甚者完完全全的制约着他,掌控着他。
月玦偏头看向身旁的秦楼安。
天下客惟此一个,值得他情愿画地为牢,却觉甘之如饴。
月玦目光变得柔和,又道:“皇上身为西风之主,看似权势无上,其实亦有诸多迫不得已的无可奈何,他毒害我亦是局势所迫。且说到底,皇上终究是公主的父亲。”
这便是他明明恨,却能控制自己的恨意,而不去报复她父皇的原因吗?
除了他能理解她父皇身为天子的难处,便是因为那人是她的父皇,他因她收敛自己的恨意,更因她选择以德报怨——秦楼安鼻尖泛起一阵酸楚。
“月玦…”
“公主莫要见外言谢,我帮皇上亦有自己的打算,更何况如今我可是得到了皇上的公主。”
月玦先她一步将她含在嘴里的谢意堵了回去。
秦楼安见他黑眸顾盼流光,笑容温柔周至,她心头触然一动:“月玦,你好像天上的月亮。”
“嗯?”
月玦温柔地笑。
……
……
回到府里时,月已上中天,秦楼安暂且将近来的纷繁冗事抛却脑后,怀揣着那道赐婚的圣旨,很快便进入安然恬淡的睡梦中。
月玦站在榻前看着她入睡后,才脚步轻缓地走出房间,回到自己的流光院。
“世南,谢容与云别岫如今何在?”
“在左偏院的厢房里。”
看了看左边院落,月玦示意虞世南回房歇息,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后,他独自一人走向关押谢容与云别岫的左院厢房。
打开房门,如霜如银的月色撒进来,将未点灯漆黑一片的房间照亮半边。
坐在对门桌旁的两人抬眼看向他,认出月玦的身影与嗅到那股淡雅的雪莲芳气后,谢容睡意朦胧的桃花眼霎时变得清明透亮。
二人被特制的金丝软绳牢牢捆绑在椅子上,嘴里又塞满布团,此刻谢容只能晃着身子支吾不清地叫着,月玦依稀能分辨出他是在喊他的名字。
解开绳索后,谢容当即扔掉嘴里的布团,起身看着月玦替云别岫解着绳子。
此刻他胸腔剧烈地起伏,妍丽的脸容上神情极为复杂,一双眼紧紧盯在月玦身上,好似要将他由外而内地洞悉。
“多谢月公子搭救。”
云别岫重获自由后向月玦致以谢意,谢容闻言却在一旁微微冷笑:“你谢他做甚,这几日你我二人被捆在这里,定是他出的好主意!”
云别岫一怔,看向月玦,见他点头承认。
“仙长莫谢,此前确实是我命月瑾与世南将你二人约束在此,事出有因,委屈仙长与师弟了。”
“你还当我是你的师弟?”
谢容极力压制的情绪终于暴发,他快步走近月玦,抓着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拽到他身边,迫使他正面看着他。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谢容的声音,已不复以前的张扬恣意,带着沉重的悲痛与凄楚,显得格外压抑。
“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已经知道了,知道我与我兄长谢荀是前朝谢白鹤的后嗣,亦知道你与秦昊秦楼安串通一气,知道你扮作我的模样帮他们擒我兄长!”
从蓬莱回洛城,以他的脚力与速度本不需要耗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奈何他刚进入西风境内,便见大街小巷皆贴满了抓捕他的通缉告示,他不得不隐秘行踪,不惜绕远偏道荒路进入洛城。
历经艰险回到洛城,等待他的却是家破人亡。
看到昔日豪奢的谢府被封条层层封禁,他兄长谢荀与全府上下数百人俱不知所踪,谢家所有商铺亦被全部关闭。谢容感觉他去蓬莱的这短短月余光景,宛如百年那么漫长,可这却非南柯一梦,而是冰冷真切的现实。
虽然悲痛急切,他却依旧选择先找月玦。
终于,那日他在摘星楼的望台上看见了那一身白衣,看见了活生生的月玦。
可他等到的又是什么,是算计,是阴谋,是他的师兄扮作他的模样,去骗他的亲生兄长。
他以为他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才会被如此残忍的对待,可结果却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出身,他的姓氏,他身体里流淌的血脉!
他和他的兄长就该死!
谢容目光深浓复杂地逼视着月玦,如果他可以恨他,他就能打他骂他,甚至杀了他来宣泄自己的恨意,可他却做不到。即使到了此刻,他看到月玦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心里依旧高兴难耐,他希望他能为自己辩解,告诉他,他如此做是迫不得已。
“是粉黛告诉你的。”
可月玦沉默良久后不轻不重无波无澜的语气,却让谢容稍稍平缓的情绪再度掀起波涛。
“怎么,是粉黛告诉我的又如何?难道你觉得没人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你背着我做的事?还是你要将给我通报消息的粉黛一并处置?”
月玦动了动被谢容紧攥到发麻的胳膊,却被他以为他要挣脱,一下子抓得更紧。
“是谁告诉你都不如何,我亦未曾想要瞒你,如今你知道了也已无济于事。至于粉黛,她是公主的人,由不得我处置,然我会将她予你通报消息之事如实告诉她,是否惩罚皆由公主说了算。”
此刻的月玦没有任何表情,微敛的眉目将他天生自带的疏离渲染得分外浓郁。谢容眉头紧拧,这样的月玦让他感到陌生冷寒。
“另者,粉黛所说不尽详实,你不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月玦抬起另一只手,摁在牢牢钳住他胳膊的手掌上,停顿着看了谢容一眼后,略一用力将他的手甩开。
谢容愣怔地看向走到门边背对着他的月玦,一旁云别岫则定定望着谢容满是痛苦的脸。
“如今公主已然睡下,念在昔日交情,我放你二人离去。出府后便离开洛城,天涯亦罢,海角亦好,抑或是再回蓬莱隐居避世,皆不要再回来。”
“玦…”
谢容拉住那即将欲走的人:“你只是摆脱恨无绝重获新生,缘何却像换了一个人?你为何待我如此冰冷绝情?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听着谢容软下来的声音,近似哀求一般的声声发问,月玦藏在衣袖里的手隐隐发抖,微颤着眼睫阖了阖目。
“你…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并不是要害我兄长对不对?你适才说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那你告诉我,那你告诉我为何你要这样对我?”
默然良久,月玦缓缓转身看向双眼泛红的谢容。
见他肯回头,谢容如幼时心愿得偿时一样双眼骤然放亮,又贪求更多一般满含希冀地看着他。
“尽管并非出于谢荀本意,然他终究救过我的性命,他对我所做的那些事我已不想多提,全当恩怨两销。助秦昊擒他亦是他违诺在先,欲以卑劣下滥的手段让秦楼安失身于月琛。如今擒他,也算解我心头之恨,这皆是我初心所为,我无苦衷,亦不后悔。”
月玦淡淡苦笑一声,随手拂了把谢容因挣扎而弄乱的墨发,随着他温柔的动作,他声音也变得轻柔。
“容,这些对你而言或许让你一时接受不了,不相信你兄长谢荀会作出这种事,亦会破坏他在你心中清朗明丽的面孔。然等你慢慢知道这些皆是实情之后,你也莫要厌恶谢荀,他可以利用迫害世间所有人,却唯独不会对你与赋及有半点的坏。”
谢容嘴唇努动,却发不出声音,他定定凝视着月玦的双眼,心里想到谢荀朗然的笑。
“至于为何让你与云别岫避世隐居,这是你兄长之意。他不忍你与他一般背负亡国灭族的血海深仇,在你幼时便对你隐瞒身世。虽然如今你已知晓,他就更不愿你如他一样因报仇而被捕丧命。”
“你是说他们会杀了我兄长?”
听到丧命,谢容才霎然警觉到,他抓住月玦的衣袖,急切道:“玦,你肯定知道我兄长如今被关押在何处,你告诉我,我…我要去救他!”
月玦任由谢容摇晃着他的胳膊,无动于衷。
见谢容苦苦哀求一阵后,突然消停下来,月玦料到他是想命墨意阁的人前去查探。
“纵你知道谢荀被关押在何处,亦救不了他,除了将你自己的性命赔进去,并无其他用处。如今能救谢荀者,天下惟有一人。”
“谁?是谁?谁能救我兄长?”谢容双眼放光大亮。
“萧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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