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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德平变成干尸的一瞬间,舞马祭台上的青油灯化成一道虚影,钻进了紫衫姑娘的脑袋里。
舞马则发现自己终于恢复了气力。小腹传来暖洋洋的感觉。低头一看,腹中被田德平捅开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愈合了。
田德平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舞马把耳朵凑过去,田德平却不再说话了。他望着紫衫姑娘,脸上挂着淡淡微笑。
舞马走到田德平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
田德平一下子垮了,化作一团尘埃四散开来,衣物滩落一地。
舞马眼见他死的不能再死,终于松了一个口气。这田德平临死之前还上演一出郎情妾意、生死离别的戏码,倒把自己这个受害者搞得像个拆散鸳鸯的大反派,这叫哪来的事。烂俗电视剧里面也没有这么洗白的。
舞马捋了捋自己穿越以来所受的罪过,想这厮还曾经试图往自己尿孔里插针用刑,简直罪大恶极、罪不可恕,就是拿奥妙洗衣液也绝对洗不白了。当下狠了心,冲着地上一滩尸骨粉末重重踏了几脚,击的那粉末轻舞飞扬,甚似欢快。
舞马便寻思:我这一通乱踩,跺的自己脚麻,田德平魂归九天反而半点感觉都没有,简直毫无意义。好在他苦心谋划之时,临门一脚被我截胡了。这光棍汉临死留了个女人,也逃不出我的魔爪,这报复可比尿孔里钻针利害百倍千倍,我还是赚了。这般一想,心里平衡许多。
昏昏尘埃之中,一柄黑缨长枪孑然而立,枪头隐隐发出啜泣声,似是为其主人哀鸣。
哀鸣中暗带祈求的意味,让舞马下意识想伸手,抚慰它,乖哄它。
正要伸手的时候,舞马忽然想道: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冒失了。如果田德平在这柄枪里留下什么暗手,那自己岂不是趟过了大风大浪,倒在阴沟里喝了洗脚水。
正犹疑着,黑缨长枪低鸣一声,化作一缕黑芒,倏地钻进舞马体内,寻着《图鉴》而去,潜入画卷之中,与熊怪手中的黑缨枪图案融为一体了。
舞马心头一惊,正打算仔细观瞧,旋而想起眼下可不是分心的好时候。
他抬起头来,往另一个祭台瞧去——
紫衫女子醒了过来,盘腿坐在祭台上,一双赤足半露,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舞马,一言不发。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闪动着狡黠的光。
先前被吞噬的血肉尽数复原,雪样的肌肤透着淡淡粉红,全无之前病怏怏的神态。
舞马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是不着寸缕的。
便从地上拾起田德平的衣衫,上下拍了拍,简单披在身上。
衣衫里面滑落了两个小东西,砸到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舞马拾起来一瞧,竟然是田德平的眼珠子。此刻摸起来冰凉坚硬,就像小时候弹着玩的玻璃蛋儿。舞马把它们揣进了兜里。
接着,便瞧向紫衫姑娘。
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处理她。
论理来讲,杀掉是最合适的。
一了百了,没有烦恼。
等李世民的队伍杀进来,就说她是田德平的同党,保管没有后遗症。
只是田德平的诅咒太玄乎了。
在不能百分之百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舞马不想轻易冒险。
他脑子里也曾闪过一瞬的念头,干脆一巴掌将这姑娘拍死算了。
念头冒起来的时候,后背阵阵发凉,好像有一个无形大手瞄着自己后脖颈,便连忙将杀心掐死。
“待会儿,他们闯进来,”
紫衫女子先说话了,声音像银铃儿一般,
“你就说,咱们俩都是祭品……田德平是坏人。”
舞马楞了一下。这姑娘是个妙人啊。
他想了想,却不作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紫衫女子伸了伸懒腰,似是要纾解累日禁锢的困倦,
“你想杀了我,又怕头顶悬着的那把刀子。
你想留下我的性命,又怕我才是真正的刀子。”
“我不应该这样想吗。”
“活着的人更好地活着,”紫衫女子说:“死去的人才会安然地死去——我不会替他报仇。”
舞马愕然了。
看着女子的眼睛,眼神里溢着无所谓的淡然。
“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在乎他,”
舞马说:“甚至……有点……”
“他待我很好,他喜欢我。”
“这就没道理了。”
“可我不需要他喜欢,”紫衫女子道:“也不需要他救我——未必喜欢我的人,我一定要喜欢他。老天没定下这规矩。
世界上喜欢我的人太多啦,以后会有更多人喜欢我。我顾不过来。”
“可是他救了你。”
“是你救了我。”
“我没有。”
“我的身体我清楚,”紫衫女子道:“我的魂魄是被你唤醒的。”
“这账没法儿算,”
舞马说道:“或许你是因为我活下来的,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救你。
甚至在一炷香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藏在祭台里。
到现在,你活了,我还是没有救你的念头。
田德平才是真正想救你的人。”
“你想让我感激他?”
紫衫女子说道:
“我从没有求他救我。他愿意救,便只管救他的。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就赴汤蹈火罢。
我不会感激他,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这些话,我之前跟他讲过。”
舞马忽然想起田德平的惨笑声。
舞马看着眼前的女子。
上一世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
可她说出来的话,又让舞马很厌恶。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尸怪堆中求生的日子里,某些难以愈合的伤疤。
“那你不如去死好了……反正你无所谓,也不需要。”
“先前我是无所谓,”
紫衫女子看着舞马,眼神里闪过一瞬亮光,“但现在我必须活着。”
舞马说道:“怕死才是人之常情。”
“如果我现在死了,那么是你提议要我死的。”
紫衫女子说道:“我的死便是与你有关了。你不怕诅咒,不怕坠落地狱,不怕永绝轮回么?”
舞马深吸一口气。这句话里的逻辑真是硬极了。
“所以,为了让你好好活着,”紫衫女子道:“我更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呢。”
这时,密室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
紫衫女子往门口的方向瞧了瞧,又看向舞马:
“你叫什么名字?”
“舞马。”
“会跳舞的马?”
“……”
“这名字真奇怪。”紫衫女子眼眸一亮,“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舞马不作声。
“从今往后,别叫我那燕。”
“为什么。”
“我也中了诅咒,除了他以外,”紫衫女子看着地上田德平尸身散落的骨灰,“旁人都不能叫我的名字,否则就会害死我——
你不想让诅咒灵验罢?”
舞马道:“这种鬼话谁信。”
“要不然,”紫衫女子笑道:“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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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严冬自暖手、寺塔、成都带不走的、善待自己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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