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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2章建州奴围了阿布达里岗
“应河独依大树,以三大弓迭射,应弦穿扎,死者甚众,贼不敢逼,乃从后刺之,铁枪洞胸,犹执弓不释。虏人亦相谓曰:“若有此数人,实难抵挡。”
应河死,大明封赠辽东伯,终明一世,朝鲜得赐明爵者仅此一人。——《朝鲜李朝实录》
金应河痛恨金景瑞之流对父母之邦的肆意污蔑,他虽是左营将但其实却是文官,奉王命领军之前乃是宣川郡守。
经历过“壬辰倭乱”的金应河,并且幼时曾随父亲往燕京求学的金应河对父母之邦大明的感情是极其强烈的,他在宣川郡守任上得知建州女真叛乱称金国时,便上书议政府请求立即出兵平叛。
朝鲜国内,大部分官员也认为明朝对朝鲜有再造之恩,所以朝鲜出兵帮助明朝平叛是天经地义之事。
但也有一部分官员却认为建州女真叛乱是明朝内部的事,并且建州女真实力很强悍,朝鲜多年来一直受天灾人祸影响,前番又有明军擅自渡江在朝鲜北部私划协安区,使朝鲜北部数道钱粮无法输入汉城,致国力大损。而那协安区官员更是假明使之威自行其是,不将议政府放在眼中,暗行独立之实。
加之明朝竟然在时隔二十年后要求朝鲜补偿“壬辰倭乱”给明朝带来的损失,使得朝鲜的财政雪上加霜,在这个背景下,一部分朝鲜官员对于父母之邦明朝就产生了不满。
他们承认明朝因为援救朝鲜而导致国内发生了很大的财政问题,军队的损失更大,但却认为这是明朝作为宗主国对于藩属应尽的义务。
作为宗主上国,明朝的索赔在道义上是占不住脚的,也是毫无道理的!
甚至于一些朝鲜官员背地里对于明朝发生建州叛乱很是幸灾乐祸,认为这是上苍对明朝向朝鲜索赔的惩罚。
其中最为激烈的官员便是朝鲜国内的西人党,这是一支由和大北派争权失败的官员所结之党。
西人党的首领金鎏在听说明朝皇帝遣使要朝鲜出兵助战时,便曾入宫向光海君进言,要求光海君向明朝表示国内南部仍存在倭寇威胁,所以朝鲜暂时无法向明朝派兵。
“我国乃是明朝藩属,纵是不出兵助战,明朝亦不会拿我国如何。但金国女真却是我朝鲜世敌,若知我国出兵相助明朝,必然报复。”
金鎏等人的理由很有道理,朝鲜不出兵,明朝方面顶多就是斥责,不会拿朝鲜怎么样。可女真人就不同了,他们可是随时都可能越过鸭绿江的。
时光海君因为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建立,以及数年前签订的种种密约对明朝也深为不满,便听从了金鎏等人的意见,上书北京表示朝鲜“只把截鸭绿江上下,以为声援,用固藩屏,不使女真叛军过江。”
如实在不行,光海君也希望将朝鲜军队混编在明军序列之中,不单独成军。但是朝鲜方面至多只能出兵七千。
这样做的好处是万一明朝战败,朝鲜也可以向女真人表示他们是受明朝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最早接到朝鲜方面回奏的是前任辽东巡抚李维翰,当时因为抚顺、清河的相继战败,李维翰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所以实在是没有功夫和朝鲜方面争论什么。
就在朝鲜君臣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的时候,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个曾经率明军私自渡江骚扰朝鲜北部,抢走了朝鲜端川银矿,所谓明朝皇帝特使的魏太监竟然率领明军从海对岸的日本渡海而来!
这个万万想不到的变故让朝鲜方面所说的国内存在倭寇威胁的借口就变得十分可笑了。
日本幕府都被明朝击败了,西南强藩萨摩成了明朝军队的一部分,又哪来的倭寇在朝鲜活动的?
面对从对马海峡源源不断用战船运到朝鲜的明国军队以及数量众多的日本军队,在听取了兵曹判书李恒书“我国兵不堪一战”的分析后,光海君打开国门热烈迎接了明使一行,并要议政府配合明朝皇军在汉城设立办事处。
此后明使魏太监至汉城,朝鲜上下就差夹道欢迎了。
最终,在明军实实在在的武力威胁下,以及明朝可能会重翻永昌之死的逼迫下,光海君无奈同意了明使提出的四个条件,并正式签订了条约。
但在和明军有关出兵的具体谈判中,兵曹判书李恒书听说大明起复了朝鲜大恩人杨镐出任辽东经略,又打听出明使魏太监竟是杨镐门生,于是便想利用这层关系为朝鲜争取一些利益。
李恒书希望明使能够同意朝鲜只出兵七千人助战,这个也是当初光海君在给北京的上奏给出的数字。
朝鲜方面打的算盘是就出七千兵,并且还不实际参与对女真的战事,只在鸭绿江边虚应故事。
负责军事谈判的皇军菊机关负责人葛三郎一眼就看出了朝鲜人的鬼心思,他愤怒说道:“当初过事不急之时,酌定以七千之数。今建奴贼势正张,我朝廷已动天下之兵大举征剿,尔国当依督府咨会,急拨数万军兵依期听候才是!怎能还只以七千,这分明就是欲为塞责之计,在尔国君臣心中,可有道义二字!尔君臣安敢如此负我国!”
“不敢,不敢!”
在葛三郎这里碰壁之后,李恒书和姜弘立等人灰头土脸,但二人很快又拜见了刚从汉城附近流山玩水回来的魏太监。
“我国积弱,兵实在不堪用”
李恒书为了国家利益,可谓是苦苦哀求了。
魏太监却是很好说话,他先是好生安慰了李恒书等人一番,尔后为难道:“咱也知道高丽兵马的无用,但出兵攻击女真叛匪,乃天子明命。再说此非天朝之事,实为尔国之策,你国于公于私都当乐于接命才是。这个嘛,今此征剿之事,咱也为你们想了,所调兵马专在咱指挥,咱于你国兵马多加照顾便是。”
话是好说,但说来说去,魏太监也是一口回绝了朝鲜方面的请求,强调让朝鲜出兵助战绝非为明朝一家,实也是为朝鲜自身。
与此同时,议政府内的亲明派在得知兵曹和都元帅府竟然仍在为出兵不出兵和明使争论后,对此都是感到愤怒。
而一直躲在后面的光海君也接到了明使让人交给他的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朝鲜也有坏人呐。”
光海被这区区七个字吓的一夜都没敢睡。
“今父母有难,子女不救,举国君臣,有何面颜复立于天壤间!”
被明使惊吓的光海面对百官汹涌陈词,只能让负责谈判的李恒书和姜弘立接受明朝的所有要求。
金鎏等西人党见无法阻止出兵,很是不甘心,于是提出朝鲜国力贫弱,军队战斗力极差,说什么“以我国疲弱溃散军兵,决不可依明使所言,可使弱卒去,谓各处加调五六千人送于胡地,想来明朝也不当怪罪。”
意思便是朝鲜兵本来就不能打,既然明朝非要朝鲜出兵,那就在原来七千人基础上再加五六千人,但不能是精兵,叫各处拼凑一些老弱去应付一下就是。
没想到明使对于朝鲜具体出兵的人马非常上心,竟然命人点验朝鲜兵马,朝鲜方面原本拼凑的老弱明军直接驱散。
同时,一支人数五千人左右的明军在汉城正阳门进行了一场所谓的军事演习,炮声隆隆,宫中尤可闻。
最后,兵曹和都元帅府不得不选出中军前佥使吴信男、从事官军器副正郑应井领平壤炮手二百名;
别将折冲柳泰瞻领马军四百名,别将折冲申弘寿领京炮手及降倭并一百名,中军虞侯安汝讷,别将折冲金元福,领随营牌八百名;
别将折冲黄德彰,领别武士新出身并八百名,军官韩应龙,领自募兵百六十名,军官金洽,领立功自效军五十名;
向导将河瑞国,领士兵八十名,中营将定州牧使文希圣、中军江西县令黄德韺领兵三千五百名;
左营将宣川郡守金应河,中军永柔县令李有吉,领兵三千四百八十名,右营将顺川郡守李一元、中军云山郡守李继宗,领兵三千三百七十名。
合计点兵13000余,俱是朝鲜禁军精锐,一半为最擅战的鸟枪手。
统兵人选方面明使可能因为不熟悉将领底细,所以倒是没有横加干涉,最后定出姜弘立为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
只是,明朝方面不知道的是,副元帅金景瑞就是西人党首领金鎏的侄子,并且在出发前,金鎏曾密召其侄,谓此次入明作战,杀奴事小,安全是大。
又秘嘱若明军战败,金景瑞可直接率兵投降。说什么女真与明朝为敌,必不想后背再受朝鲜夹击,故只要朝鲜兵马能降,女真必放回,将士不必担心性命。
最后,金鎏更是对侄子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光海不得人心,日后国家有变,反正只能绫阳君。”
绫阳君便是和西人党走的极近的光海君之侄李倧。(作者注:朝鲜历史仁祖)
金鎏意图再是明显不过,他希望侄子能够带回一些兵马回汉城。
心领神会的金景瑞自此对出战便持消极态度,屡屡借口粮食供应紧张,希望能够缓进。
这倒也不是夸大,事实上虽说朝鲜承担了联军的粮食供应,但自联军深入建州腹地以后,粮道就变得漫长,朝鲜夫役的运力困难,使得联军的粮食供应一直紧张。
但由于朝鲜军队的实际指挥权归明军,并且除金景瑞等少数军官消极怠战,其余军官如左营将金应河等人却是积极备战,一心要为天朝父母平叛,也为朝鲜除百年世仇,所以金景瑞的消极无法改变大局。
于是,在金景瑞的授意下,消极派军官开始在军中散布一些不利战事的流言,说什么朝鲜人凭什么要在明国的土地上替明国征战。这样就是战死了魂灵也回不到故乡。
果然,此策起到了效果。
和将领们不同,朝鲜兵的政治觉悟很低,他们才不管什么父母之邦,什么再造之恩,他们只知道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苦寒之地是替别人打仗。因此有人煽动的话,再加上连日行军艰苦和粮食供应困难,士兵们自然就哀声载道了。有人开始当了逃兵。
朝鲜军队的情况自然被明军方面看在眼里,两天前在浑江畔的大本营作战会议上,魏公公亲自下令,命姜弘立、金景瑞率所部兵马与刘綎部会合。
对于这道军令,姜弘立心中是有困惑的,但是明使态度坚决,不容他商议,只能奉命执行。
现在听了金景瑞所言“借刀杀人”,姜弘立不由就有些警醒。但是金应河所说又让他觉得有些羞愧。
正欲斥责金景瑞几句,前方的部队却有异动,向导将河瑞国匆匆来报说是前面发现女真大队骑兵。
“女真人可曾向我进攻!”金景瑞于马上急问。
河瑞国说女真骑兵并没有向他们发起进攻,并且派了一个使者过来想求见元帅大人。
姜弘立命将女真使者带来,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真军官,见着姜弘立后咕咕说了一通。
姜弘立竟是能听懂这个女真官军说什么,因为他少年时曾随家中长辈到建州和女真人做过买卖,并且麾下就有女真兵,所以通晓女真话。
金应河不懂女真话,见元帅听了那个女真人所说后脸色很是难看,便急问道:“元帅,建州奴说什么?”
姜弘立道:“此人是女真首领奴尔哈赤的手下,他说女真的八旗大军正在围攻阿布达里岗的刘綎部,要我们不要前往支援,否则便将我们也尽数打垮。”
“什么?建州奴包围了刘将军吗!”金应河吃了一惊。
金景瑞也突了一下,此前他们从明军那里知道的消息是建州兵的主力正在对付明军的另外两路兵马,此间并没有建州兵主力出没。现在建州兵突然包围了刘綎部,是不是意味着明军的其余兵马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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