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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初一
国潮1980正文卷过初一想必只要是华夏的土地上,无论按照哪个地方的年俗,过除夕都得守岁。
不过通常来讲,谁也不文绉绉地说这个词儿。
尤其是孩子们,一般都叫“熬夜”。
以能熬一个通宵,不眨目眼儿,看到早晨的太阳了,那才算英雄!
而且谁都清楚,熬到十二点容易,熬到大天亮难。
盖因此举严重违反了人的生物钟,与人正常的生理需要相悖。
尤其是凌晨四五点钟。
这个时候人最困最乏,是瞌睡虫漫天飞的关键当口。
即便是有心当英雄,但到了这个时间点儿,真能熬过这一关的也是聊聊无几。
往往功亏一篑的情况倒是多有发生,肯定还是打着哈欠洗漱上床者居多。
不过这一年,那些跟着宁卫民去日本打拼回来的职工们,及其家属们。
大多数人却轻而易举的过了这一关,被动的当了一把真正的英雄。
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的家庭都发了笔洋财啊!
好嘛,想想看,拿的最少的人也从宁卫民手里分了五十万日元啊!
折算成人民币就是好几万啊!
在这年头,这样的酬劳那已经不是高的吓人了,而是高的要吓死人!
谁都知道,这年头京城机关单位捧“铁饭碗”的,一个月工资才百八十块钱。
这可是一般人半辈子的收入啊!也太多了!
更别说坛宫饭庄原本就已经属于高收入的单位了,普通员工的收入能超出同行业的好几倍。
尤其跟着宁卫民出国的这些人员更是有额外的劳务补贴。
实话实说,谁也没想到,她们的丈夫或者儿子,去了趟日本,该拿的报酬都已经拿了,宁卫民答应给的都给了。
临了临了,到了年前居然还发下来这么大一笔奖金!
而且还是纯粹的外汇!
要说让这些家庭陡然而富,这一点不夸张。
那自然而然,连挣钱的职工,带着沾光的家属,谁都激动得一宿没睡。
恐怕就是他们吃安眠药,药效也是要打折扣的。
不为别的,心里不踏实啊。
这事儿放谁身上,不觉得心里发慌啊。
有的家庭,全家老小都绑一块儿攒下的多年积蓄,都还没这么一笔奖金多呢。
自然让人难免胡思乱想,真要踏踏实实睡得着反而怪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就因为宁卫民的慷慨大方,这一宿,比起往年来,京城多了不少被动守岁,能熬到大天亮的人。
当然,与去年相比,更明显的,还是这一宿燃放的鞭炮数量也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改革成效显著,大家今年的小日子过的都不错。
这诺大的京城很有点普天同庆,歌舞升平的意思。
尤其临近午夜时分那爆竹简直像开锅似的,响起来就不分个数。
只听“砰!砰!砰!”,轰雷击浪,响成一片。
夜明珠,闪光雷,五彩缤纷,二踢脚,老头儿花,纷纷腾空,照得天际明亮。
马家花园周边的大小住户,就没有不放的,一直放到了凌晨一点钟才算逐渐消停。
这是什么气势?
因此即便是没了声响,烟雾也没能很快散去。
胡同里的纸屑,厚的更是跟积雪似的,踩一脚,能把人的鞋给埋起来。
这景儿别说松本庆子从没见过,连想都想不出来。
以至于让她激动带兴奋,大半夜居然冒着风,在当院看了多半个小时满是烟花璀璨的夜空。
与此同时,也给宁卫民、罗广亮还有沈存这三个大男人忙和的够呛。
因为天干物燥啊,这些爆竹烟花又没长眼,真打在树梢掉进马家花园。
或是一个没留神,谁的二踢脚在院儿的空中炸了,有烟火苗儿掉了下来。
兴许就是一场走水的火灾。
所以这仨人拿着铁锹和扫把,而且人手一个大手电棒儿,就跟联防队似的,午夜里在黑不溜秋的花园子里巡了俩小时的院子。
一直等到大部队燃放爆竹的高峰期过去了,他们才算回屋能暖和身子了。
别说,还真不算白忙,在院儿南处,他们拍灭了一处烧着荒草的火。
否则恐怕弄不好就得乐极生悲了。
这也算是家大业大的弊病吧,属于一种常人肯定体味不到的富贵烦恼。
反正经过这一夜宁卫民是又察觉到了马家花园的一个弊端——照明设备的落后和不足。
看来,下一步对花园子还得再花钱完善完善,给院子里装上些路灯才是,否则到了晚上就是黑黢黢的看不见东西。
程,这让他们这局牌,愈发成了挑战心智的高智商游戏。
就比如庄家掷出的骰子,在下家抓牌之前必需收回,倘忘,罚钱。
说“碰“不碰,罚钱。
说“吃”不吃,罚钱。
没打够四圈就离席,也要罚钱。
而这些罚款,要放于牌圈中央,最后将归于和牌者所有。
可有一条,需在说“和“之后,于亮牌之前将罚款拿起,方能归己。
否则得加倍论处,和牌者也得挨罚。
结果打了没多久,牌桌上就出现了一个相当奇妙的境况。
几个和牌者居然连续忘拿,这导致总数累计翻番,数量就可观了。
偏偏越紧张就越容易忘,兴味也就随之倍增。
最终,还是庆子有运气,外加脑子清醒,侥幸在胡了个七对子之前成功拿到了罚款。
这么一来,她到手的罚款居然比胡牌的奖励还多,说起来也是醉了。
不过最逗的是,庆子才刚拿走罚款,康术德就又往桌上放了一块钱。
老爷子随即高喊一声,“先暂停,我认罚,我茶水喝多了,得先方便一趟去!“
这不由引得哄堂大笑。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充分说明了,麻将牌这种游戏就是运用智慧将无序变做有序的过程,而且过程越曲折就越有趣。
没错,麻将的“万“、“条“、“饼“、“风“,个有各的用途。
讲“番“或“嘴“的打法,尽量开掘其潜能,蕴寓着多种组合,打起来,是要费一番脑筋的。
特别是和一把漂亮牌,难度不说,只那牌面就显示着谐调、均衡的美感,像一组格调典雅的屏风。
反过来“推倒和“则不然,四副一对,和了。
于是,洗牌、码牌、吃牌、碰牌、和牌,周而复始。
运气排挤智慧、匆忙顶替悠闲,杂乱无以审美,这就是“推倒和“的特征。
宁卫民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打牌爱追求这种境界的人,别看他不上手,可远看越是兴趣盎然。。
要说上天不负苦心人,第二圈的时候,江四小姐还真和了个“风“清一色、对子和,一把就赢走了好几十块。
宁卫民也是个曾经迷恋过麻将的主儿,可他上一世打了大半辈子麻将,也没见过这样的牌。
太精彩,也太漂亮了!
感慨之余,不能不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暗自赞赏,江四小姐真乃“麻将艺术家“是也。
她对于牌色的这种追求,这大概就是玩家与赌徒的区别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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