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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如何使得?!
高一功很是愤懑!大顺自开国以来,轻徭薄赋奖励农桑,同时在陕西湖广河南等处开垦荒地修复水利赈济灾民,再加上打仗,到处都是大把的钱粮要铺排出去!如果不是为了筹措钱粮牛马,何必让贺锦、袁宗第等人顶风冒雪的去打青海的蒙古人和乌斯藏人?如果手中粮草银钱充足的话,伍兴又何必在山西接连抄了无数晋商的家来筹粮筹饷?
如今南粤军却拿出来了崇祯的借条,对大顺军说,你们要是想接替崇祯做这大明天下的主人,就得承认崇祯欠我们的钱,然后替他还本付息。这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谈判一时陷入了必然的僵局之中!
这也就是高一功这个农民出身的流贼土包子格局气量太过于狭窄了!他怎么能够制定,在没有李守汉的历史上,明朝灭亡之后的二百多年后,神州大地上无论王朝更迭,政权变化,无论是先行者在南京,还是袁大头在北京,或是别的大帅入主北京城的时候,首先都要对国际上郑重承诺,“我们愿意承担前朝的一切义务,承认各项条约、借款。”在这一点上,做得最好最有风度的就得说是校长了。
在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被日本人攻陷一年多之后的1939年,校长还在督促当时的财政部长大姐夫,一定要按时支付庚子赔款的相关费用给日本人。好确保我们在国际上的形象和信誉。也免得日军的飞机缺少燃油和炸弹,大炮没有炮弹,士兵的刺刀不够锋利。
这个时候已经是东北全境沦陷七八年了。这种政治家的风度何人能及?这也就是为什么校长能够得到国际上的尊重原因。有信用嘛!直到那个从湖南乡下出来的北大图书馆管理员上台之后,才很是无赖和流氓的把中国同国际上的各种条约、借款统统的不认账了。表面上是赖掉了本来可以子孙还上几百年就能还得差不多的借款,结果却是换来了几十年的封锁禁运,唉!政治家的格局和风度很重要啊!
双方便是坐在供桌两侧,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着。
少顷,御营总管吴汝义开口打破了僵局:“林大掌柜的,您说了贵东家和贵军的想法和要求,难道就不听听陛下对贵军及贵东家的一番恩典吗?”
吴汝义一直都在闯营当中担任中军官、中军总管、老营总管之类的角色,上阵杀敌不是他的专长,但是,处理各种粗综复杂的矛盾,调和问题确实是他的强项。按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逻辑,吴汝义自然是认为南粤军是开出来了自己的条件,待价而沽。要大顺这边表示出自己的诚意罢了。
面对着吴汝义递出来的橄榄枝,哦,不对,这个时候我神州大地上大概还不知道橄榄枝为何物呢!应该是丢出来的香囊、手帕之类的物件。林文丙自然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当下便含笑询问。
“陛下有意,将眼下贵军山东李华宇所部占据的河内之地正式划给贵军管辖。不过,官员州县以上者要到驾前谢恩,河内百姓的税赋上缴朝廷。朝廷负责该处军马的粮饷给养。”
所谓的河内之地,便是指的河内郡。广义上是指黄河中游北面的地区,约相当于河南的黄河以北、太行以东地区。同时还包括鲁西和大名府等地。李自成的打算是将这一地区作为大顺军与南粤军之间的一块缓冲地带。
“只有这些吗?”林文丙的脸上古井不波,“如果是这样,那便也没有什么意思。眼下各处州县都在我军控制之中,又何必劳动大元帅的神思呢?!”林文丙的话说得也是很不客气。反正这些地盘都在我们的炮口下面控制着,你李自成就这么送空头人情吗?还打算把这些地方的钱粮赋税和官员任免权拿走?想得真美!
“贵东家在长江各处搞得东南互保,陛下也予以承认。只要这些地方更换旗号,成为大顺的辖区,皇上便一视同仁。以小孤山为界,小孤山以西之地归大顺,小孤山以东由贵东家掌握。另外,大明所奉赠给贵东家的梁国公封号,皇上有意废止,代替为江南国主。”
“江南国主?”林文丙差点没笑出声来。亏李自成身边的几位重臣李岩、牛金星、顾君恩等人还是举人之类的功名在身。难道就不知道这江南国主是南唐后主李煜向宋太祖赵匡胤屈服之后去了帝号改称的尊号吗?!这是个让人极为忌讳的亡国之号。你们大顺难道是打算把我南粤军变成南唐,把李守汉变成李煜吗?只可惜,我们那位主公,弄钱粮轻赋税,开荒地辟荆棘,炼钢铁造枪炮都是好手,唯独不会的就是诗词歌赋。
可是,有没有这个江南国主的的名号,从山东沿着运河南下,淮河两岸、黄河以南、长江流域,哪座城池不是唯李守汉和南粤军马首是瞻?特别是在长江以南的赣南、偏沅等地,州县以下的官员已经开始渐渐的变为南粤军的官吏来担任,那种由士绅大户掌握的乡间政治逐渐的被挤压出去。所以,有没有江南国主这个空头名号,对于李守汉和南粤军来说,意义不大。
“我家主公不缺那几两金子。”林文丙倒也是直言不讳的回应着吴汝义释放出来的善意。
“这么说,贵东家和贵军是要抗拒天兵到底了?”高一功的胸中怒火到了要爆发的边缘了。
“抗拒天兵?”林文丙笑了笑,在灯火的映照下,看不出他的神情是讽刺还是讪笑。“贵军从商洛山转战出来,为贵军补给刀枪器械甲胄粮米药品的,是我们。贵军在河南各处攻城略地,为贵军筹措物资粮食火药的,是我们。帮助贵军将各种无用之物变成现银,各处购买亟需物资的,还是我们。高伯爷这话,似乎是忘记了贵我两军的这段交情了吧?!”
“交情?好像我闯营也是给了贵军十足的价款了!”提到这一段往事,高一功就怒火满胸膛。也难怪,人都是容易记住怨恨,记住粥饭里面的一粒沙子,却选择性的遗忘,没有这一碗热粥,你可能很难挨过寒冷的冬夜。高一功此时就只记得将一车车缴获来的金银财货,还有闯营消化不了的人口交给隆盛行来换取军器粮食药品的事情。却从不想这些物资对于急速扩张的闯营来说意味着什么。
“既然高伯爷谈起了咱们之间的生意,恰好林某是奉了主公之命执掌陶朱之事的,咱们不妨便说说咱们之间的生意。”林文丙哼了一声,从一旁侍立的随员手中取过自己的护书,翻出一个折子开始为高一功、吴汝义二人算算南粤军与大顺军之间的贸易往来数目。
一组组数目报出来,高一功和吴汝义二人原本高昂起的头颅渐渐的低了下去,从东渡黄河以来一直都被不停的胜利而激起的高傲,顿时仿佛被针刺破了的猪尿泡一样,一泻千里了。
“各色粮米,品名和种类我就不说了,太多太乱了。每年都在近千万石上下。盐,二十万石,喂马豆料,六十万石。火药,十五万桶。各色布匹,一百二十七八万匹。各式甲胄,五到七万套。矛头,六万到十万只。弓,五万张,箭矢,百万计。至于说各色肉瓷罐、风鸡腊鸭腌肉之类的,则是每年不少于数百万斤!”
至于说火炮、火铳等物,高一功和吴汝义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他们在闯营时期和眼下的大顺军中,都是执掌中军,负责钱粮事务的。对于这些物资在闯营来说意味着什么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这些物资,只怕闯营是支撑不下去的。
“两位伯爷,可知道我家主公历次进京,京中都有人企图对我家主公不利。我主公做了何种预防手段吗?”
“愿听林大掌柜的教诲。”不知不觉中,高一功的气势被林文丙打击的无影无形了,言语间客气了许多。
“其实也没有什么。驻守城外的护卫,只要听得城内对主公不利,立刻东进通州,便是某家身后的这座城池,将码头上的漕船、各处仓廪的漕粮尽数烧毁,几处邻近的运河水闸炸掉。然后到天津与水师汇合。那水师得到消息后,立刻南下送信,我南粤军水师便会立刻封锁长江,截断运河水路。京师,嘿嘿!只要不怕变成一座饿殍遍地的死城,便只管对我家主公打主意!”
林文丙这一手叫敲山震虎。表面上是说如何在朝堂上的各派系斗争之中如何确保李守汉的人身安全,但是却是对高一功和他身后的大顺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你们如果胆敢不答应我们的条件的话,我们也可以截断黄河水运,停止和你们的贸易活动。甚至可以令水师沿着长江北上,攻取大顺军的粮仓湖广的德安、钟祥、荆州等地。让你们在这灾荒遍地的中原和北方守着一堆银子饿死!
虽然大顺军已经开始在河南、湖广、陕西等地进行屯垦,恢复被连年灾荒和战乱所破坏的农田水利设施,尽量的恢复农桑,可是,这些活动不是一朝一日便能够见到效果的。
何况,此时北方的平均亩产水平很低,不过石的亩产水平。这还是风调雨顺的年月里。这样的亩产水平,如果断绝了南中的粮食来源,大顺军的辖区内还有大片的棉花种植田,这一进一出的损失便是极大的了!军需、民食,都成问题。搞不好,就又是一场民变会爆发!
这石的粮食,既要保证农人自己的口粮和种子,同时还有保证大顺军的数十万人马的粮草,注意,不光是人,还有马。这些四条腿的家伙胃口可比两条腿的人大多了。根据《明万历会典》万历六年记载,素称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广地区,也不过是有二百二十余万顷田土数,注意,这是包括了荒地河滩、未耕之可耕地的数目,不能完全计算为已经耕种的土地的。以湖广这种粮食高产区都未必能够养活几十万脱产军队,真不知道随便哪个地区便能调教训练出几万威震天下的精锐兵马是如何完成的?!
搞得不好,在秦岭与大顺军对峙的大西军张献忠,在武昌苟延残喘的左良玉,就会瞬间变成两条疯狗扑上来对着大顺军进行疯狂的撕咬,直到咬死大顺军为止!
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倒退几年,高一功绝对不会把林文丙的虚言恫吓放在眼里,你要打便打,要停止贸易就停止贸易!一旦贸易停止,我虽然是没有粮食没有军器供应了,你也一样没有了棉花的一个重要来源,你那连绵千里的稻田,每年平均亩产十石的粮米,我看你怎么解决掉!可是,现在大家的身份不同了。想问题、处理问题便不能冒险了。
“那,贵东家是否必须要陛下承认前明崇祯欠下的这笔款项,同时要求大顺继续执行相关条款?”将前后的因果利害想明白,高一功也竭力将语气放的平缓些。
“我家主公目下远在广州,正在利兵秣马准备北上勤王。不过,方才我说的这些,想来也与主公所思所想相差无几,这是我家大少帅在济南当面交代的。”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却是让高一功颇为满意。在他看来,李守汉在南方的利兵秣马,李华宇在济南提出的这个条件,无非都是为了在大顺这里能够勒索到更多的好处而采取的措施手段而已。
但是,无论是高一功与吴汝义如何的威胁利诱,摆事实讲道理,晓之以天下大义,林文丙这个钱串子脑袋就是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任凭你说出大天来,不答应承认崇祯欠下的阎王账,不答应替崇祯还这笔永远也还不清的钱,休想让南粤军对大顺军表示出一星半点儿的归顺或是支持之意。
数十里外,张鼐和罗虎与谈奇瑞、罗明祖二人之间的谈判也进展的不是很顺利。
借着刚刚击败谷英的余威,谈奇瑞与罗明祖二人对于张鼐带来的大顺皇帝李自成准备招抚他们二人所部的旨意不屑一顾。
在他们二人看来,只要大顺军之中的罗虎小兄弟所部不出动,余下来的各营各部都不过如此!就算是刘宗敏亲自来,也只能是在新军营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回去。
只要他们守住了这条目下京师与外界相联系的唯一通道,不管是哪个方向的援军到了,他们都是守城有功之人。倘若是京师不保,皇帝南巡,那他们更是责无旁贷的护驾有功从龙南下之人。
相比较这两项大功劳,张鼐开出来的价码就有些微不足道了。不过就是原职原官留任,皇上入城之后会根据他们献城之功来给他们颁赏爵位。笑话!老子本身就是大明朝的伯爵了,难道献出京师之后,你能够给老子封一个王爵吗?!
当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双方的谈判或者是讨价还价活动终于进行不下去了。张鼐霍然而起,“虎子,咱们还是回去向皇上复命。就说你我兄弟无能,未能将两位将军招抚,也只好戴罪立功,上阵赎罪了!”
未曾等到罗虎说话,一旁的罗明祖笑嘻嘻的开口接话:“请张将军放心,咱们在这里是朋友,是兄弟。若是将军带着人马铳炮前来,我们兄弟两个绝对是热烈欢迎。咱们战场上打完了,还是兄弟。”
这一番惫赖的言语,气得张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甩披风,气呼呼的而领着亲兵只管走了。罗虎见状,也只得与罗谈二人拱手道别,急匆匆的追赶张鼐去了。
“虎子!这两个混账东西,耍了咱们一夜!”行出数里,张鼐听得了几名亲兵的禀告之后,恨得不住的在马镫之中跺脚。胯下的黄马不住的发出“希律律”的长鸣。
却是亲兵们哨探来的军情,这一夜,罗谈二人与张鼐和罗虎在谈判桌前磨牙,他们手下的得力将领们却是丝毫没有闲下来,督促民夫和兵丁,在朝阳门码头附近大修特修工事,挖掘了两道壕沟,叠起了三道矮墙,用麻包装满黄土垒砌起了数十座炮垒,黑洞洞的炮口与一道道壕沟矮墙连接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防御体系。虽然工事简陋,但是却足以守御一阵。倘若是大顺军攻打朝阳门,只怕会损失惨重。
听得了亲兵的奏报,不由得张鼐的脸色变得铁青。“虎子,你说,咱们该怎么向父帅交代这桩差事?!”
两个人一路无话,只管到此时李自成的驻跸所在,阜成门外的玉渊潭、钓鱼台一带。
按照大顺朝头号神棍宋献策所说,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作为李自成的驻跸所在,“八百里太行山至北京西山结穴,故西山郁郁苍苍,王气很盛,特明朝国运已尽,不能守此天赐王气耳。我皇上奉天承运,龙兴西土,故《谶记》云:‘十八孩儿兑上坐’。如今定鼎长安,不仅是因为陕西乃皇上桑梓之地,山河险固,亦应了‘兑上坐’之谶。钓鱼台与玉渊潭地理相连,恰在京师的兑方,圣驾驻跸此处,亦是‘兑上坐’之意。且西山王气甚盛,明朝运衰,不能享有,而大顺义师自西而来,此郁郁苍苍之西山王气遂归我大顺所有。”
“况且,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不仅有泉水从地下涌出,故名玉渊,还有玉泉山和来自别处的水也汇流于此,碧波荡漾,草木丰茂,为近城处所少有。我朝以水德应运,圣驾驻跸此地,最为合宜。”
李自成的行宫,便设在了钓鱼台附近的丁家花园。
以钓鱼台和玉渊潭为中。东以三里河西岸为界,向南去也以小河的北岸为界,在大约方圆三四里内,都成了大顺皇上驻跸的禁地,将许多居民强行赶往别处,实在无处可去的人都不许随便出门,还必须用黄纸写“顺民”二字贴在门额上。倘若是居住在大路旁边的人家,还得在门口摆一张方桌,桌上供一个黄纸牌位,上写“永昌皇帝万岁”。牌位前放着香炉。御营有三千骑兵,跟随御营一起的一部分大顺朝中央各衙门的文武官员(一部分留在长安),以及众多的亲兵。奴仆和厮役之类,步骑合计约有五千人之众。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的房屋远不够用,所以李强和吴汝义率前队骑兵和骡驮子来到以后,除立刻派将士们占领公私房舍,驱赶居民和闲人,进行清扫之外,又在较空旷的地方搭起了许多军帐,清扫和整治了通往行宫的道路。凡是要紧的路口和“行宫”的周围,都派了兵士警戒。一座最大的宅子,算作大顺皇帝的行宫,其余一处较好的宅子,作为牛丞相和丞相府官员们的驻地。另外,在三里河河岸上有一处叫做李皇亲花园的地方,作为正副军师和军师府官员们的驻地。
丁家花园原本这地方在金朝是皇帝常来游玩钓鱼的地方,金亡后此地荒废。到了元朝中叶,被一姓丁的达官买去,重加修缮,增加了许多亭台楼阁,曲径回廊,假山池塘,水榭船坞,成为有名的丁家花园,所以又名花园村。明朝两百多年中,此地几次更换主人,但是丁家花园的旧名依然保存。经过两进院落,到了第三进院落,正中坐北朝南有五间大厅,前有卷棚,左右各有五间东庑和西庑,大厅正中安设有临时御座,是一张雕花檀木太师椅,上蒙黄缎绣花椅披。前有一张八仙桌,挂黄缎围幛。稍前一点,左右摆着两行较小的太师椅,带有蓝缎绣花椅垫和椅披,以备文武重臣在御前会议时使用。因为按“五德终始”学说,大顺是“水德王”,色尚蓝,所以除黄色为皇家专用服色之外,官民便以蓝色为上。
在行宫门外,张鼐、罗虎二人刚刚向负责御营亲兵的李强报到,远处高一功与吴汝义二人的马队也是带着怒火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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