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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黄昏,本是宿鸟归林之时。

武当山,如过往的二十二年般染上了淡薄的夕阳。

此时...

武当山山脚。

二十二岁的夏极看了眼远方盛夏里的山林暮景。

他也成了藏在黑暗里魔徒们眼中的风景。

他依然眉眼带笑,着宽松到近乎露肩的白袍,黑发无束地披撒而下,乱糟糟的地方足够住下鸟爸爸鸟妈妈小鸟儿一家。

他拾阶而上。

每一阶都有着回忆。

每一阶都似有过往的奔跑声,笑声。

他怀里抱着刀,

却只是为了掩饰他剑法超神的事实。

山风卷起他的长发,如飞旋的火焰,往后舞着。

黑暗里,魔徒们在盯着他。

贞娘也在其中,她玩味地看着如约而至的少年,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戏谑。

“少年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还太年轻,还太天真...”

“武当需要忌惮的东西确实有。”

“可那又如何?”

“只要存在,就会被耗尽。”

“只要有名,就会被看清。”

“被耗尽了,被看清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诸多念头在魔女脑海闪过。

她身形一动,罡风逸散,震荡地袖袍鼓起。

山林里,飞鸟哗啦啦飞起。

她已率先冲了出去。

手中长剑随着手臂如后拉强弓,往后藏蛰似底伏毒蛇。

紧接着,剑意呈现,化作一只内敛于暮色里的血色魔爪。

刷刷刷!!

几道定格般的影子如疾风掠过,贞娘附身的魔徒已经来到了那白袍少年身侧,剑意化作的血色魔爪爆抓而出,向着夏极当头狠狠拍下。

但是...

太慢了。

太慢太慢了。

浩然正气附着的buff,简直是变态。

夏极出刀的速度,就是一道光。

风虽快?

但岂能胜过光?

光后发先至,闪过,贞娘的魔爪却还没来得及递出。

刀光已至。

嘭!!

一颗头颅飞起。

血水从断脖出喷射而出,无头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冲出,然后扑倒在地。

夏极不看那尸体,刀尖斜斜指地。

一抹血珠随着刀身滚落,从刀尖处落下。

而夏极,已再登数阶。

极快的杀戮,本该杀鸡儆猴,起到震慑作用。

但是...

那不过是凡人的见识罢了。

对于凶兽来说,血液从来都是最好的兴奋剂,譬如群鲨。

对于魔女来说,死亡从来都是有趣的乐子。

想靠杀去让别人害怕畏惧,想靠撂几句狠话去让别人恐惧,在这个世界的高层,并不存在。

不得不杀,

其实已是败北。

画风很是诡谲。

那白袍的少年,周身镀染着最光明最温暖的浩然正气,出刀如神,所向披靡。

他行走于山道之间,

魔徒如飞蛾扑火般向他飞来。

再精妙的招式,再邪门的路数,却都挡不住他的一击。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

夏极的刀太快了。

快到让魔徒们觉得他们的身形都静止了。

但,他们静止了么?

没有。

他们出剑的速度很快很快,快到普通人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够,就会被贯穿喉咙。

可他们的速度若以夏极的刀作为参照物,却又如蜗牛在爬。

少年,无敌,本该意气风发。

魔徒,纷纷死亡,本该一哄而散,屁滚尿流。

但是...

却并非这样。

少年很沉重,好似双足锁着沉甸甸的镣铐。

魔徒却死的很开心,好似在奔赴极乐之国。

若夏极是第一次见到,他定然会觉得这不过是魔徒们的狂热...

但,他却已明白,事情并非如此。

山道距离武当太远,所以武当山上还未感到下方的厮杀。

战斗已经持续很久了...

他所走来的道上,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

夏极越陷越深,越战越远,甚至已经到了一片山道边的林子里。

林子里的空地上...

皓月当空。

最后的十余名红衣魔徒手持长剑在旋转着,围着中央那白袍的少年。

忽地,转到少年正面的那女性魔徒神色一僵,旋即如活动躯体一般扭了扭脖子和手臂。

显然,贞娘已经附体了。

魔女和少年,静静对峙。

魔女忽地吃吃笑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白袍刀客,如聊天般问道:“少年人,三天时间只花了两天就赶到,很累吧?”

“如果累了,就快点杀吧...”

“毕竟你可是真厉害呢。”

“只不过...你还能撑多久呢?”

“浩然正气虽然强大,但你的紫色妖火也不弱呢。”

说罢,贞娘往前踏出一步,剑光随着月光并做一处,寒芒闪闪。

而她眸子妖娆地盯着那正提着刀、垂着头的少年。

少年大口大口喘着气。

眸子如笼阴霾,看着黑漆漆的地面。

脸上浮腾出时隐时现的紫色妖火。

每一块肌肉,甚至脸庞,躯体都在轻微抽搐。

显然这少年郎在动用浩然正气时并不轻松,如今再度导致失衡,导致紫火开始苏醒,蠢蠢欲动。

“真是个俊俏而孤独的孩子...”

贞娘嘻嘻地笑着。

她已不准备等了,大踏步往前而去,准备逗逗这个可爱的小猎物,而等到彻底摸透了这个小猎物,或许就该由自己的搭档来“吃”了他了。

物竞天择,存异趋同,就是这么回事。

但下一刹那,她的思绪被打断了。

贞娘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四周的群树阴暗的有些可怕,森冷的氛围好似彻底隔绝了外部的一切声音和色彩。

盛夏山林里常有的虫豸野兽之声,全部消失了。

月光很冷,

空气静的吓人。

贞娘毫不怕死,甚至以死为乐,但她在察觉到这异常后,却急忙转身,急忙扫视四周。

树影正在抖动,比刚刚更加浓郁。

她飞快看着,目光在树隙之间扫过。

可诡异的是,她看到所有的树隙正在慢慢的被填满。

好像有一棵棵突然冒出来了,然后藏在了群树之间,在阴冷地窥视她还有她的猎物。

嗖!!

一根粗糙的镀染着墨泽的触手,极其突兀地从地底非钻而出,拉扯出一个外围魔徒的腿。

魔徒挣扎起来。

但挣扎了还没两下,他紧缩震骇的瞳孔里就映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诡谲画面:

一根根触手突兀诡异从地下电射而出,缠绕在他的双腿、双手、腰部、脖子处等等各种地方,紧接着...如群鲨争食般拖拽住他沉没入大地的深处。

贞娘飞速循声看去。

那魔徒已经没了。

而地底正传来动静。

那不是挣扎。

而是分尸。

亦或是某种邪异的呢喃私语。

贞娘永远想不到私语的内容...

但,她已经感受到了这股强烈到无法弥漫的恶意。

嗖!

嗖嗖嗖嗖!!!

大地好像成了深海。

深海的水下有各种海兽,而这里的大地之下亦有。

此时,这些地下的诡兽们正在吞噬地上的生命。

而无论魔徒,还是贞娘,还是那夏极都成了这些诡兽的猎物。

贞娘速度极快,利用**的技巧不停闪身,不停躲避。

而借助惨白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些触手。

粗糙,铁甲,墨泽,扭曲,邪异,变异...

她双眉蹙着,盯在了那墨泽之上。

又猛地扫视四周,熹微的光芒里,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黑暗里闪闪发光的锯齿嘴...

贞娘只觉一股愤怒之情涌起。

她的猎物,居然被盯上了!!!

嗖!!

又是一道触手向夏极电射而去。

喘着粗气的少年猛然侧头,但似乎慢了半拍。

贞娘瞳孔紧缩,她怎么可能让猎物被其他存在夺走?

她速度快到了极致,体内传来轻轻的爆裂声,毛孔里弥散出炽热的血色游丝,使得她所占据的这个女性魔徒如笼血雾。

在漫长的时间里,魔女掌握了许许多多的秘法,其中不乏有着极强副作用的爆发性功法。

此时,这就是其中之一。

她飞速闪动,竟是直接扑出,将慢了半拍的夏极扑离原地。

又迅速拉着他,往斜边而去。

嗖!

嗖嗖嗖!!

一根根触手从两人脚下刺出。

贞娘速度和反应都快到了极致,她身形飞旋,以一种鬼魅般的姿态,在狭窄的山林空地里冲突。

但很遗憾,她发现自己竟然被包围了。

嗖!!!

又一蓬触须如破水而出的巨兽之口,从地面飞出,溅起冲天而起的土浪,这巨兽之口瞅准时机,一口咬向刚好飞在半空的两人。

时间宛如静止。

贞娘拉着夏极的左手,忽地猛然运力一推,将夏极推离了这恐怖的巨兽大口。

而她自己则被巨兽吞没,然后拖拽入了大地深处。

就在她被吞没的那一刹那,她依然飞快地附体在了另一名魔徒身上。

视线飞快地巡查,只发现短短十多秒里,再场的魔徒里只剩她一个了。

哒!!

她身形飞射,落在夏极身侧,低沉道:“你必须出去...出去之后,往有人的地方跑,我会接应你。”

“呵...”

轻轻的自嘲声传来。

贞娘只觉不妙,她侧过头,只见紫色妖火的纹理竟已爬满了那少年的脸庞...

这是彻底失衡的迹象。

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下,别说逃了,这少年能撑着就已经不错了。

下一刹那,又一蓬根须从地面炸开,无情地飞出,一口吞向那正艰难支撑着的少年。

贞娘急忙去推他,想将他送离此处。

但是...

她失败了。

因为,她也被根须缠绕住了。

她瞪大眼,痛苦地看着属于她的猎物被那触手巨口吞没。

她之前的从容,之后的布局,全部随着这巨口的一吞而烟消云散。

无论局势多么精妙,若是被设局的人不在了,那么这局又有何用??

“不!!!”

贞娘发出一声痛苦无比的尖叫。

“此事,此事没完!!!!!!”

旋即,这具魔徒的躯体就被拖入了地下。

贞娘的眼前,一片黑暗。

...

...

“山下,好像有激斗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难道是援军吗?”

山上的弟子们恐惧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期待,而纷纷窃窃私语。

大师兄心中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跑到一处视线颇好的望月角楼,往下看去。

那些魔徒实力强大,个个儿都达到了行气的第三境,都能动用剑意。

武当也曾和他们交手几次,只不过却竟不是对手。

如今的激斗,是有援军到了吗?

可现在这世道,局势如此之乱,浩劫之初的可怕远超众人想象,每个势力都焦头烂额,可谓是自扫门庭雪还来不及,谁回来支援?

大师兄忽地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师弟...”

“一定是师弟!!”

他一拍大腿,抓着剑想往山下冲。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实力,又捏紧了拳,停了下来。

他迅速平复心绪,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双指抹过双眸。

望气术发动。

然后...

映入他眼帘的是冲天而起,近乎于沸腾了的妖气。

忽有浩然正气一闪而出。

大师兄心底一喜。

但这“喜”还没持续半个呼吸的时间,却又坠入谷底。

只见,那浩然正气的光如流星闪过,才刚出现,却又极快地被那些强烈浓郁的妖气给吞没。

直至全部消散。

大师兄死死瞪着山下,喉结滚动,他捏着拳头,一动不动。

“加油啊...”

“加油啊...师弟!!”

“...”

“......”

良久。

“你不是有浩然正气么?”

“浩然正气不是最厉害的异气么?”

“你不是被仙人接走了么?”

“为什么...”

大师兄依然瞪着眼,看向山下。

期盼着那一抹光明在低伏之后能够冲碎妖气,破开风云。

到时候,他还会震惊,还会感慨,还会称赞,说一句“我家师弟真他娘皮的是个怪物”。

他等了很久。

却再也没等到光明。

妖气突兀地开始消散,远处的世界一片安静,好像是某场大战之后的死气沉沉。

大师兄回忆起师兄弟之间过往的点点滴滴,忽地泪流满面。

他轻声自语道:“师弟,浩劫已至...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罢了...你若先去了,就等等师兄,师兄...师兄说不定明天就赶来了。一块儿走,一块儿走啊...”

这位沉稳的有着乡土气息的道长一边哭,一边笑,然后仰天,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悲愤长啸。

......

次日。

武当山弟子小心翼翼地组队下山。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遇到魔徒的伏击。

显然,昨晚真的是爆发了一场大战。

很快有弟子在路畔发现了魔徒的尸体。

许多具。

那些尸体在路边铺呈开,东倒西歪。

却只有一路。

众弟子即便再鲁钝,也能够想象...

昨晚,此处,定是有一人手执兵刃,拾级而上,阻拦的魔徒被他随手斩杀。

何等风采?

何等气度?

可是...

那人呢?

那人又去了哪儿?

既然来了,既然解了武当之围,为何不登山现身一见呢?

因为浩然正气的短暂出现,除了刚好在外、刚好在看山下的玉鹤子外,倒是没人看到了。

玉鹤子失去了过往的从容,在山道上狂奔着,到处翻找着。

“没有尸体...”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玉鹤子停顿下来,他已经跑到了山脚,已经看过了周边,都没有。

他擦擦汗珠,舒了口气。

但是,他很快自嘲的笑了起来。

“也没有妖魔的尸体...”

“昨日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弟留下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弟...”

“师弟!!!”

盛夏的风说来就来,铁灰色的彤云遮过天地里的光。

暴雨的雨滴子试探着落下了一滴,紧接着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在漫山遍野砸出一朵朵绽开的白色小花。

雨后,天又该更热了。

......

次日。

深夜。

玉鹤子和刘尘,以及四师兄,五师兄坐在山道边。

三人看着大师兄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痛饮。

三两...

半斤...

一斤...

玉鹤子已经喝糊涂了。

他张手笑问:“诸位师弟,师兄无能否?”

刘尘道:“大师兄喝多了...”

“我没多!我多个屁!”

四师兄劝道:“谁也不曾见过浩劫,这等天倾之姿,世道已不是从前了...大师兄不必自责,今后武当还需师兄。”

玉鹤子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真是个废物啊。”

五师兄转着轮椅上前,默然地倒酒,陪着玉鹤子共饮壶中酒。

千古多少事,皆付此壶中。

玉鹤子看看残废的五师弟,看着周围师弟关怀的神色,心底生出暖意,碰杯,痛饮......

今朝醉过,明日还需重新开始才是。

山道外,骤雨早歇,明月当空。

但忽地...

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几人心头浮现出来,就是那种忽地被冷风一吹,莫名地吹出满身鸡皮疙瘩的一激灵。

几名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玉鹤子喝酒的动作也暂缓下来了。

“起雾了...”

“下雾很正常。”

“但这么快的大雾,就不那么正常了。”

几人看向山下。

那雾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浓郁的雾潮,飞快地往山上淹没过来。

淹过山脚,淹过山腰,淹向更高处。

雾潮如海啸,涛起万丈,一个拍打,直接淹没了武当。

几名武当山八代弟子纷纷安静了下来。

即便隔得很近,却也几乎看不到对方了。

“这雾...真的有问题。”

“等等,那...那是什么?”

“快看!”

话音里,几人匆匆看去。

隐隐约约,他们只见朦胧的雾气里凝聚出某个诡异的巨大轮廓,

在尖锐咆哮的风雾里,那轮廓的上方,正显出一对猩红巨灯般的瞳孔,放射着照耀大地的凶光。

那轮廓好像和雾气与黑暗融在一起,没有任何声息,只是在飘着。

恐怖到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气势覆压而下,让玉鹤子等人无论心中如何想,身体却已丝毫动弹不得。

四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不止这四人。

此时,整个武当山的弟子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形。

所有人都已僵硬地动弹不得,除了太子洞,锁妖塔,以及紫霄后宫还维持着没有被迷雾笼罩的小片区域。

咔...

咔咔咔...

太子洞的石门打开。

正在闭关的老道感受到这种强烈而莫大的危机,就放弃了突破,而出了关。

此时,佝偻着腰背的老道轻抚白须,站在飞沙走石之中,眯眼看着天际那巨大猩红的瞳孔。

“魔...”

老道凝视半晌,弓腰负剑,往紫霄后宫方向踏出一步。

这一踏,他就如飘了起来,瞬间飘到了远方。

后宫里,

真武大帝的金身正熠熠生辉。

这是武当最强的底牌了。

然而,老道才走到半道,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武当后山,升起了一轮......太阳!!!

那太阳放射着柔和却充满死气的光,静静伫立在某一处悬崖上,和远处那一对巨大猩红的瞳孔遥遥相望。

气氛有一种诡异的粘滞感,和沉重感。

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似心脏都停止了一般。

这是浩劫开始之后,真实的世界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冰山一角。

让他们明白自身的渺小。

良久...

那猩红的巨大瞳孔缓缓消散了。

雾气褪去了。

武当后山,那一轮有着死气的太阳,也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才觉得好像活了过来。

一时间,不少人天旋地转,纷纷扑倒在地,呕吐不止。

当晚,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无论那雾气里的猩红巨瞳,还是遥远那藏着死气的太阳,都似乎只是一场噩梦里的幻象,让人即便看到了,却犹然无法相信那是真的,无法相信世上竟真的有这些东西。

老道寻到玉鹤子,待他醒来后,问明了情况。

玉鹤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看到的浩然正气和妖气,包括他猜测的师弟已经死亡的事实。

然后他将师弟留下的信寻出,交给老道。

“今天凌晨,师弟忽然出现,交给了我这封信,然后让我转交给您或者清竹子。”

老道摊开信纸,纸上写的还是那句话: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玉鹤子问:“师父,这是何意啊?”

老道仰头看了看天空,沉默半晌,未曾说话,然后收起了信,道了声:“今后...忘了清泉子吧,他已经不在了。”

“师父...”

“师父!!!!”

玉鹤子不解。

而老道已经收起信,转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前顿了顿脚步道:“既然寻不到清泉子的尸体,你这个做师兄的就为他立个衣冠冢吧。”

玉鹤子颓然坐倒。

老道轻声道:“立完衣冠冢,把事情交给刘尘,你闭关去吧。”

玉鹤子一愣,恭敬道:“是,师父。”

老道转身,踏步离去。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故曰: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老道看了看后山方向,用无人察觉的轻声,喃喃自语道:“无名么?”

...

...

“乖乖,居然真的能抓着太阳...”

“我做到了~”

“是啊,你做到了,你居然抓着太阳~~”

芥子世界里。

树妖们兴奋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只因为刚刚它们利用“叠罗汉”,而触碰到了太阳。

然后由最顶的树妖抓着太阳,而展露在外。

阿紫则是踩着金刚琢子带着芥子沙站在绝壁上。

这完美的配合,才造成了迷雾中那一轮死气沉沉的太阳。

越是凶猛的存在越是存在着“领域感”。

下到老虎狮子,中到门派诸侯帝王,上到神佛群魔。

若是无故踏入领域,就意味着挑衅和开战。

所以,刚刚那魔到来时,看到了这一轮太阳,就明白了此处的存在很不好惹。

打一架倒是没什么,无谓的树敌就没意思了。

更何况魔的猎物早就被吞了,再打也全然无功。

所以,双方只是略作对峙,那魔就离开了。

树妖们在举行庆功宴和复盘。

尤其是那个吞下了夏极的树妖,更是因为起初的惶恐而导致现在兴奋的长果子了,和老爹的这一次亲密接触能让它吹一辈子了。

其他树妖都表示羡慕嫉妒恨。

那树妖开心极了,在想着化形后要成为一个雌性人类,然后成为老爹的助手。

毕竟凤雏说过老爹未来会很缺助手。

树妖们都以化形成为助手为最大的目标。

可惜,潜力耗尽的它们却未必能做到了。

太上和阿紫坐在一起喝茶。

夏极站在远处,赤着上身...

今后,他再不会穿有着太极纹的道家白袍了。

左手担起长发,右手随意抓着长刀。

略作停顿,刀就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

刷~~~

锋利的声响里,长发已断。

刀光如雪花,斩却三千烦恼丝,纷纷落下,沾染到赤着的身上,又很快被那躯体里的火焰燃烧成灰烬。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

上学的时候总爱留长点儿的头发。

可是,工作之后,却不得不把长发剪掉。

现在亦如是么?

好像是某种仪式一样。

刷刷刷~~~

在短暂的一些思绪里,刀已斩尽,然后被他随手丢开,在半空绕过几个圈,再插落在地。

而原本那乱糟糟的鸟巢头发已经化作了精神的短发。

阿紫见主人完成了剪发,急忙将准备好的宽松黑衣送去给他。

苏太上好奇地看向盘古...

实话说,盘古的这一系列操作透着一种奇异的高瞻远瞩。

她基于对魔女和魔的理解,在心底默默复盘推导良久,才隐约猜测出了一点真相,知道了盘古这么做的深意。

但是,这少年竟然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把这无比复杂的关系理清楚了,并且作出了如此果决的行动么?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究竟是如何一个人走过这几乎不存在容错的独木桥的呢?

她看到那黑衣魁梧的男子走来,便为他倒了一杯茶。

夏极抓过茶杯,闭目饮了起来。

今后,他就是盘古了。

虽说如此,事情却绝没有结束。

因为,“夏极”的死虽然彻底解决了魔女的狩猎,且让他也彻底地站到了幕后。

但是,却也引发了一系列的后果。

其中最为直接的激烈后果,就是珍太妃,亦即他的生母。

他是真没有想到他那生母在得知他死后,会愤怒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地步。

这是他在第五轮轮回里遇到的事...

事实上,他在第四轮轮回时就已经找到了破局的答案,之后他花费了大量时间来进行“傀儡术”以及“妖精化”的研究,直到时间耗尽而离开。

第五轮时,他的定位则是教会线。

而金蝉脱壳则依然是第一步需要做的。

做完之后,他遵循着第四轮时候得到的一个线索,开始进入教会。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今年夏末的时候,那位曾经抛弃了他的生母,愤怒地对妖魔进行报复,然后居然在秋天返途的时候,火车遭遇袭击,而被确定死亡。

这位曾经抛弃了他的母亲,终于以生命证明了母爱。

据他所知,他这位母亲后来还是育有一子一女的,

子是尘亲王,年纪轻轻就手掌皇朝红尘军,

女为玉真公主,与不在道乡的长生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是无情帝王家...

珍太妃见过后宫的风风雨雨,见过夺嫡的动荡不安,那么她若简单,若感情用事,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夏极是实在找不到这位珍太妃为他付出到这个地步的动机。

可珍太妃终究是为他付出了。

她死在火车上。

而这次火车的事故,却被相关方直接隐瞒了下来。

要不是第五轮的时候,他进入了教会,刚好接触到这方面信息,都不会知道珍太妃的死亡。

而这死亡,更是如同露出深海的一角冰山,当你以为她只是被妖魔所杀时,背后却牵扯出了极多极多的东西。

以至于,夏极在足足八次轮回里都没有寻到确切答案。

虽说他后来几次也有着其他探索线路,没有刻意再去管,但终究也是管了。

越管,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皇都,在一派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之下,藏着的是深沉如渊的阴暗。

如今,他看不清皇都,也看不清教会。

但,他会在初秋去救下生母。

而若要去救珍太妃,那么就需要提前积蓄一点力量。

诸多思绪在他脑海闪过。

他喝完茶,就开始了“工作”。

魁梧的身形,专注的眼神...

他抬手一招,插在地上的刀就飞回了手中。

大手抓向刀身,苍白火焰逸散,高温将刀融化成金属熔团,他随后一拉,拉出两把手术刀。

虽说不是什么神兵,但在他灌满力量的时候,却胜过神兵。

如今...

他不仅掌握着“妖精化”的手段。

更学习了“傀儡术”以及“莲纹枪”技术。

现在,他要将三种技术合一,来制造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一只树妖乖巧地躺在临时手术台上,很紧张地看着执着手术刀并正对它比划着的老爹。

树妖有一种即将变得伟大的感觉,然后就闭上了眼。

“傀儡术,生命核心,提线,传染...”

“莲纹,金属刻绘,小观想阵,莲瓣...”

“那么...如果以树妖的根须作出莲纹枪的枪管里的小观想阵,再配以莲纹子弹,而这子弹意外地可以由我制造。”

“莲纹合计三十六,单瓣为子弹,双瓣为炮弹,不同的瓣竟有不同的效果...

而,教会能允许被中层知道的只有一种最普通的莲瓣。

意外的是,我签到所得的黑莲十二景竟也是一种莲瓣,还是教会所不知道的那一瓣莲。”

“那么...第一步,制作莲纹炮黑甲树妖...并完成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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