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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后,两人各自梳洗了番。
郦南溪困得撑不住了就打算去补眠。
重廷川得了几日的假期,如今正是难得清闲的时候。见小妻子不管不顾的就往床那边跑,忙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拧眉道:“先脱了衣裳再说。”
刚才郦南溪急着想要休息,所以只洗漱了下,并未换衣。重廷川这般说,自然是想着让她将外衫脱了再去睡。
郦南溪本也是想着到了床边再脱衣上.床。原先的时候,自有丫鬟们帮她解衣,无奈如今嫁了人后情势全然变了。
重廷川规矩极重,只要他在家,就根本不让丫鬟进他的卧房。
好巧不巧的是,他的卧房就也是郦南溪的卧房。
金盏她们进不来,郦南溪只能自力更生。偏她真的是困极,所以没有在屏风后就将衣裳换了,而是打算到床边一气呵成。
可是,被重廷川这么一说,听在郦南溪的耳中味道就全变了。
想到他这两天晚上的过分举动,郦南溪浑身僵了僵,生怕他强制她脱衣是要在这白日里也行那过分的举动,于是开始拼命挣扎。
她力气没他大,手脚并用晃动了半晌,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将四肢尽数给扣牢。
郦南溪委屈的不行,“你晚上不让我睡,白天也不让我睡。太过分了。”
“谁不让你睡了?”重廷川专心致志的边抱着她边给她解衣裳,“再怎么着也得脱了再睡。”
说话间的功夫,他就把她外衫和裙衫除了。而后一把抱起她,大步走过去将她放在了床上。
郦南溪紧张得不行,生怕下一步重廷川就要化身成饿狼扑将过来。
哪知道他居然只是给她盖上了一层薄被,而后就掖了掖被角,这便走到窗户边去了。
眼睁睁看着重廷川拿起了一本书来随意翻看着,郦南溪又不敢相信,“你不睡?”
“嗯。你睡吧。”
重廷川顺口说完,忽然发觉了什么,猛地侧首看了过去。
不出所料,他的小妻子正缩在薄被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那样子,要多紧张有多紧张。
重廷川握着书卷的手指慢慢缩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一些,“你放心,我不睡。我只看会儿书。”
果然。
听了他这话后,女孩儿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裹着薄被扭动了下,挪到了床里边的位置躺好。
不多久,她那边就响起了绵长轻柔的呼吸声。
重廷川望着书卷上被自己捏出的深深五指印,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原先不怕他,如今嫁过来后反倒是越来越怕他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差不多到了将要晚膳的时候。
郦南溪神清气爽,心情甚好。换好衣裳后,郭妈妈给她挽起了头发。
恰好岳妈妈进屋来收拾床铺,郦南溪就让她和金盏说声,让金盏去寻几个瓶子。
因为喜欢花艺,所以郦南溪平日里看到漂亮的适合插花的器具俱都会收集起来。
岳妈妈是原先就伺候过重廷川的,如今郦南溪来了,重廷川就让她来服侍郦南溪。
可是郦南溪的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岳妈妈并不熟悉,让她去寻,怕是半晌也难找出一个来。因此郦南溪就让她去和金盏说一声。
岳妈妈领命下去后,不多时,捧了个红漆富贵如意纹的黄花梨托盘而来。托盘上放着两瓶两碗,形态样式颜色各不相同,显然是金盏看自己不方便进屋,特意挑选了几个截然不同的,好方便郦南溪选择。
郦南溪正思量着用哪一个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花鸟阔身圆形瓶。
这个瓶子并不贵重,不过因着画纹精致细腻,所以被她买了来搁着,谁知被金盏挑选了一起拿了过来。
郦南溪摩挲着瓶身,正暗暗思量着,就听郭妈妈问道:“奶奶之前得的那几个鞋垫有些大,怎么处置为好?”
郦南溪知晓她说的是于姨娘送的那几个,便道:“搁着吧。明年许是就用了。”即便不用,一番心意,留着也是好的。
想到那些细密的针脚还有栩栩如生的图案,刚才冒出的那个念头就愈发强烈了点。
郦南溪当即下定决心,匆匆出了门去,又唤了秋英拿了竹筐跟着。
走了几步,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那窗下之人说一声。
郦南溪就又快步走了回来,扶着门框与重廷川道:“我去去就回。摘些花。”
重廷川之前一直在静静看她,如今见她专程跑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和他说声,不由微微笑了,“你知道府中哪里花多?”
郦南溪笑道:“我不知道,但岳妈妈她们总是知道的。”
“问她们不如问我。”
重廷川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自然而然的握了她的手往外行去,“我带你去摘花。”
最后丫鬟们一共拿了三花篮的花回来。
郦南溪之前就晓得卫国公府大,却没料到自己先前看到的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再往里行,有个极大的花园,里面繁花开得热烈。
待到她在那里择了这三篮花后,重廷川却告诉她,这只是府里三个花园中的一个。而且,府里还有两个暖房,到了冬日里依然有源源不断的鲜花可供她用。
“原先只是觉得花多些不至于冷清,就让人种了许多,却不曾想歪打正着,恰好为你所用。”重廷川说道:“往后这些都由你打理罢。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就让人多种一些。”
郦南溪闻言自是高兴的应了下来。
回到石竹苑后,郭妈妈又拿进屋了四个花瓶。连同原先的五个一起,郦南溪一共插了九瓶花。
她让人将其中的八瓶都摆到了石竹苑的各个屋子里,唯独留下了那个花鸟阔身圆形瓶。
这瓶最适合插绣球花,恰好此时绣球花开,郦南溪就择了不少,插入其中点缀起来。
郦南溪唤来郭妈妈,让她将这瓶花交给落霞,由落霞想法子送到于姨娘那里去。
“务必要小心着些,莫要让大太太的人发现了。”
这个瓶子本就是寻常的款式,街市上也可找得到。只是绘图十分细致罢了,并不会显得过于特别。于姨娘搁在屋里并不显得突兀。
岳妈妈正在屋里擦拭桌子,听闻后有些讶异,“奶奶要将东西送去玉兰苑?”
玉兰苑是姨娘们居住的地方,距离梁氏的木棉苑并不算远。
郦南溪知晓岳妈妈是当年老侯爷派了来伺候重廷川的,应当知晓国公府里的许多事情。
往后郦南溪还打算从岳妈妈这里寻些消息出来,闻言便也没有刻意瞒她,就应了一声。
岳妈妈看了眼重廷川,见他盯着书卷好似没有反应,就走了过来悄声与郦南溪道:“那样的话,从石竹苑出去里往习武场那边走,绕绿萝苑过去为好。”
习武场平日里都是重廷川在用。而绿萝苑是五爷的院子。五爷也是于姨娘亲生子,且素来和于姨娘十分亲近。
依着岳妈妈的意思,被五爷或者五奶奶知道了倒是无妨。这样一绕,起码梁氏那边不容易发现。
郦南溪就颔首道“好”,又将瓶子给了她,“还得劳烦妈妈和落霞说一声了。”
郦南溪身边本是有四个丫鬟。去年冬上京的时候,带了金盏和秋英跟着,落霞和银星则留在了家中。后来她出嫁,两个丫鬟就来了京城,随她嫁到了国公府。
落霞惯常带笑,跟谁都能打上几句话。平日里有什么消息需要打听的时候,郦南溪就会遣了她去。如今送东西到于姨娘那里虽不容易,但若让落霞去,想必能够寻到好办法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做到。
更何况现在到了晚膳时候,厨里正将食物送到各个院子里去,正是府里仆从穿梭往来最频繁的时候。落霞走在外头也不至于太引人注意。
岳妈妈闻言,笑着应了声,行出去寻落霞了。
重廷川这才将手中的书册搁了下来。
先前郦南溪忙里忙外的准备一瓶瓶插花时,他一直在旁凝神细看。知道听闻她要将花送去于姨娘那里,这才重新拿起书来。
如今屋里只他们两个,重廷川与郦南溪说道:“不用如此。即便你送了去,她也不见得珍惜。”
郦南溪晓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重廷川和于姨娘的关系如此,想必多年来有过不少事情。
她没有多解释,只是说道:“收了姨娘的东西,总得还个情才好。旁的东西给她,怕是被太太发现后不喜。倒不如送了这个,反倒不容易被人察觉。”
夏花灿烂,如今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谁的屋里都会摆上点鲜花做点缀。
于姨娘的屋里多上这么一瓶,也不会太过突兀。
重廷川闻言,就朝屋子一角望了眼。
那墙角摆了个柜子,柜中放鞋,其中就有那双放了鞋垫的锦靴。
他知道小丫头素来是个重情义的。于姨娘送了东西与她,想必她不回一个也无法安心。
重廷川这便没有多说什么。
翌日一早,皇上允他成亲的几日假期已过,重廷川需得进宫当值。
他早晨天不亮就去了习武场练武。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郦南溪已经起了身,正忙活着让人布置早膳。
重廷川爱整洁。平日里早晨练完武,一定要冲洗过换一身干净衣裳。
如今进了屋他才发现,郦南溪已经将沐浴用的温水还有等下将要穿的官服准备好了。
“我听闻六爷时常要沐浴,就让人备了温水。”
郦南溪有些紧张的说着,又赶忙解释道:“虽然现在是夏日,虽然六爷冬日里洗冷水澡也不怕,但还是温水对身子好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惹了他不悦。但她觉得,往常的时候他许是没时间没精力去注意这些琐事,如今她既是来了,终归是要帮他留意一下才好。
重廷川有些意外,定定的看了她好半晌,最终极淡的“嗯”了一声,这便转身往屏风后的浴桶行去。
郦南溪琢磨了半晌他那句“嗯”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同意了还是不高兴。想了好久没有个结论。仔细想想,当时他的表情也是十分清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郦南溪暗叹一声,心说先这样继续准备着。左右他没明确拒绝不是?往后等他厌烦了不高兴了再撤就是。
洗浴过后,重廷川来与她一同用早膳。
吃过早膳后,郦南溪拿着官服给他穿上,边系着上面的扣结边道:“往后我想着每日里给太太请个安才好。”
重廷川听闻后,脸色不太好看,“你当我护不住你?既是喜欢睡,就多睡一会儿。管她甚么想法,你都无需理会,自是照着自己的习惯来就是。无需往她那边去。”
郦南溪一听这话,就知道两人想岔了。
她不过是另有打算,想着于姨娘日日都在梁氏身边伺候着,她若是时常去一去梁氏那里,定然和于姨娘能够接触多些。
毕竟是重廷川的生母,毕竟是在关心着重廷川。
她觉得,自己总得将这母子俩之间的一些事情给捋顺了才好。
他没时间,没心情,没精力去做这个。
可她有。
她想要试一试。
郦南溪知道,重廷川可能以为她是怕了重大太太故而只能依着规矩行事。只不过她的打算没有办法和他明说。不然的话,他铁定要和她急。毕竟他和于姨娘之间的隔阂是根深蒂固的,一时间没法改变。
郦南溪想了想,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晨昏定省本就理所应当。若只我一人坏了这个规矩,若是说出去,往后谁家太太敢理会我?倒不如将规矩做足了,免得她在旁人面前乱说什么。”
“呵。小丫头莫不是在唬我罢?”
重廷川极轻的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你这么重规矩。若真说起来,江南的时候你也是未曾在父母面前晨昏定省罢?既是如此,想必你在江南也未有玩伴?”
他微微侧身,唇角带着淡笑望她,“毕竟被旁人知晓了你没有按着规矩行事的话,旁人家的姑娘们定然是不敢理会你的。”
郦南溪没料到他居然反将一军,居然用她的托辞来反驳她。他这样做,不过是想证明他早就知她之前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
不过,在家的时候镇日里和二哥驳来驳去,郦南溪也没那么容易被难到,“那时候不同今日。我在家做下的事情,家里人从不会对外人说起。即便我未按规矩行事,旁人也不会知晓。”
重廷川听了这话后骤然沉默。
郦南溪只当自己惹恼了他,有些疑惑的侧首悄悄看过去。
她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重廷川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顺手将她有些斜了的发钗拿了下来重新插好。看着女孩儿美好的侧颜,他沉沉的叹了口气。
若非嫁与他,她本可过的更为肆意开心。
“你若想去她那里请安,不如将时间推迟一些。”重廷川沉吟道:“无需太早。你自己睡醒后用过早膳,去木棉苑离说会儿话即可。若有人问起为何你每次去的时间那么晚,就推说是我的意思。”
他这个提议,郦南溪倒是真心喜欢。
既可以晚些起床,还能够达到目的去时常正大光明的看一看于姨娘。
最重要的是,有了现成的挡箭牌。如果有谁质疑她的这个做法,直接把国公爷推出去就成。
她可不信那些人敢面对面的质疑重廷川。
郦南溪笑得眉眼弯弯,连连点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旁人若嫌我去的晚,我可就说是六爷的主意。”
重廷川莞尔,抬指轻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低笑着说道:“好。”
重廷川走后不久,郦南溪又在榻上歇了会儿。待到精神十足了,这才起身往木棉苑行去。
按理说,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晨请安的时候,木棉苑里应当只有梁氏还有伺候她的三位姨娘才是。谁知郦南溪进了屋后才发现,两位姑娘居然也在。
只不过,两人神色各异。重芳苓满是得色,正十分高兴的与梁氏说着衣裳花样。重芳柔显然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声音有些小。
郦南溪一进屋,所有人都慢慢的止了话头朝她看过来。
郦南溪只当不知,神色如常的上前向梁氏请了安。紧接着,屋内其余众人尽皆向她行礼。
梁氏说道:“国公夫人竟是来了,着实稀客。”
“左右无事,自然要来太太这里探望。”郦南溪回身往位置上坐了,这才笑问道:“不知妹妹们在说什么花样?过些日子我正好也要裁秋衫,如今可以提前向妹妹们讨教下。”
姑娘们还未答话,旁边郑姨娘已然说道:“说是谈论花样子,其实是在想着过几日的宴席该穿什么衣裳去。”
“宴席?”郦南溪下意识问道。
“梅家的赏花宴。”重芳柔的笑容有些勉强,“今儿刚收到帖子。”
郦南溪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赏花宴的事情。”
“那宴席本是请了我,让我带着女儿过去。无奈柔姐儿身子不太好,需得将养几日,我便只带苓儿过去。”梁氏说着,笑道:“因着没说可以带儿媳同去,国公夫人与五奶奶怕是不能成行了。”
所有人都听出了梁氏的针对之意,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看向郦南溪。
“太太不必担心我。”郦南溪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门房的也给我送来了帖子,说是要请国公爷和我同去。”
谁也没料到居然会有这一茬。
因为京中的氏族和官家俱都知晓,卫国公性子淡漠从不参加这些宴请,故而几乎没人给他下帖子。
谁曾想,他这边刚一成亲,就有人主动往他和他太太跟前凑了?
梁氏先前想要在郦南溪跟前压一压她的风头,谁曾想梅家竟是单独下了帖子给郦南溪。这一个变故突生,非但没有让郦南溪失了脸面,反倒让她更加的威风起来。
梁氏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重芳柔太想出去这一趟了。只是梁氏之前怎么也不肯答应她和她姨娘,苦苦哀求都没有用。
重芳柔晓得,定然是几年前的那件事情惹恼了太太,所以太太才会在亲事上一直为难她,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十六了还没定下亲事。
她在静雅艺苑里学习多年,才艺双全,很是希望有这么一次露脸的机会。
因此,重芳柔听闻郦南溪可以去参宴后,不顾梁氏之前驳了她的请求,转而与郦南溪道:“我虽身子不太好,但到了那一日许是就能痊愈了。若是如此的话,不知嫂嫂可否带了我同去?”
“我也不一定过去。”郦南溪说道:“得到时候看看情形再说。”
她倒并非是可以拒绝重芳柔而推脱,只不过是另有打算。
——倘若梁氏不在家的话,于姨娘就不必在梁氏的眼底下待着伺候了。说不定她能寻到机会和于姨娘面对面的说几句话。
在郦南溪看来,比起一个寻常的宴请来说,先要弄清楚家里的情形更为重要。
重芳柔显然不信郦南溪是真的不一定过去,而是认为她是想要拒绝故意如此说,因此她挪动了下身子,侧着朝向了远离郦南溪的那一边。
郦南溪根本不在意她们的看法如何,随口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
刚出屋子,还没走到院中央,郦南溪就看到于姨娘从旁边的西厢房里行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想来刚刚是去取扇子了。
郦南溪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刚刚没有看到她。
于姨娘本是紧握手中之物匆匆而行,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郦南溪。抬头望见的时候,显然惊了一下。不过很快,于姨娘就恢复了神色如常,行过来后对郦南溪行礼问安。
郦南溪知道这木棉苑里都是梁氏的耳目,故而未曾侧身相避,只能硬生生受了于姨娘这个礼,而后神色淡淡的点了下头,这便转身离开。
于姨娘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匆匆往屋子行去。
临近晌午的时候,岳妈妈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俱都叫了来,一个个的给郦南溪行礼请安,一一认过了。
石竹苑的仆从不多。除了郦南溪带来的一位妈妈、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外,就是重廷川遣了来的四位妈妈和十六个粗使婆子。
这些粗使婆子却并非寻常人,大都有功夫傍身。她们有的是力气,可以抬轿子,可以做护卫,十分得力。
“都是常大人帮忙寻来的。”钟妈妈平日里负责院子里的人员之事,看郦南溪对这些婆子颇为关注,就在旁说道:“全都身家清白无牵无挂。”
“常大人?”郦南溪问道:“常寿他们?”
“不是。是常文剑常大人。”
这个名字,郦南溪倒是有所耳闻。
重廷川身边有四个得力之人,都是当年老侯爷带回来的流浪儿。
常文剑是老侯爷的至交好友。因为武艺高超,就在京中开了个武馆。老侯爷将孩子们托付给了他,跟着他学武。四个孩子就都拜常文剑为师,跟了他姓。
后来重廷川从军,有了些起色后,就将那四个孤儿一同带去了军中历练。再然后,他们都有了军功,重廷川回京的时候一起跟了来,入了武职。
至于常文剑,则是在孩子们走后将武馆闭了,考了武举得的官职。
郦南溪初来国公府,莫说是常文剑了,即便是那常寿那四人她也未曾全见到。
钟妈妈笑道:“常大人还为奶奶寻了两个人。只不过耽搁了些时候还没有进京。想必再晚些就能见着了。”
这事儿郦南溪倒是头一次听说。
因是与常文剑有关,那两人应当也是有武艺傍身的。只不过具体情形如何,需得等人来了方才知晓。
府里头,特别是这后院之中,很多人是梁氏安排下去的。当年老侯爷留下的田产财务,也尽数都在梁氏的手中攥着。
故而这一回郦南溪只见了石竹苑中众人。至于府里其他地方的事务,需得一步步慢慢来。急不得。越急越要出岔子。
石竹苑旁边有个很小的院子海桐苑,只一进六七间房,不大。胜在朝南,干燥且光线好。
郦南溪就做主将这里当了库房,让人将她的东西尽数搬到了海桐苑去。
郭妈妈初时还有些担忧,劝着她慢点来,不急,“奶奶是看过了这海桐苑后临时起意,为何不与国公爷说一声便自作主张?若国公爷晚些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即便口中不说,心里怕是也要有些在意的。”
“妈妈多虑了。”郦南溪笑道:“就是国公爷说了但凭我来处置,我才敢来这般行事。”
重廷川一早就告诉了她,这些院子她爱怎样就怎样,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由她这个女主人来安排再妥当不过。
郦南溪本还怕重廷川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今早重廷川走之前还特意又这样叮嘱过她。郦南溪这就彻底放了心。
待到安排好这些后,就已经到了晌午。郦南溪吃了午膳后,看着人将东西搬到库房里去。主要的就是她的嫁妆,还有一些重廷川的东西。因为平日里用不着,放在石竹苑里也是不妥当,倒不如都搁在库房当中统一管制锁起来。
将这些办完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几位妈妈就将屋子俱都锁好,把钥匙拿到了郦南溪这里。
放了嫁妆的那几件屋子的钥匙,自然是郭妈妈帮忙管着。放着重廷川东西的屋子的钥匙,郦南溪就打算交给岳妈妈管着。
谁知岳妈妈不肯接。不只不肯接,还不敢接。
其余几人亦是如此。
钟妈妈还有另外一位孙妈妈也道:“国公爷的东西,婢子们哪敢去管?倒不如奶奶一起管了,国公爷许是更高兴。”
郦南溪想了想,将钥匙收了起来,“我暂且收着,等国公爷回来后问问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落霞在外头鬼鬼祟祟的。一会儿往里头看一眼,被她瞧见后,脖子缩了缩闪到门外边去。不多时,又探头朝里看过来。
落霞虽然口齿伶俐,却也不是那般不懂规矩的。这样在她和妈妈们议事的时候刻意如此,想必是有其他的缘故在。
因为几位妈妈还有一些事情未曾交代完,得再待上一些时候。郦南溪就低声喊来了郭妈妈,让她去细问究竟。
不多时,郭妈妈回转过来,神色有些凝重,在郦南溪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郦南溪听闻,也不等妈妈们将事情禀完了,直接与她们说了句“乏了”,又让她们晚膳后再将细节说与她听。
刚刚她还说要妈妈们即刻将事务说完,免得拖沓下去还会耽搁后续的一系列事情。一转眼就说不必如此。这样的出尔反尔,妈妈们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说多问,行礼后就依次退了出去。
郦南溪着实无奈。
——于姨娘正在等着她要寻了她说话,她又能如何?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于姨娘私下里说说话,好不容易能亲口问一问事情缘由解开心中疑惑,她终归是得舍了手边所有事赶紧过去一趟的。
重廷川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暗的厉害了。
以往的时候,做事到这么晚,他大都会留宿宫中。可如今却断然不能如此。
家中有人还在等着他。他离开家前,她还和他细数晚上要吃什么晚膳。
这般的状况下,让他如何能够安心待在宫里?
重廷川大跨着步子往石竹苑行去。走到院门口发现金盏在翘首以盼的望着,就多问了句:“她可在里面?”
原本他是想着,女孩儿定然是在屋里,饿得肚子咕咕叫,边埋怨着他边等着他。所以这一句当真不过是顺口一问。
谁料金盏却是四顾看看,见周围没有旁人,方才小心的和他说道:“奶奶去见了于姨娘。现不在院子里。”
重廷川脸色微变。
他十几年来都在寻于姨娘问个究竟。可对方死也不肯松口半个字。小丫头这样去寻她,岂不是要受难为!
重廷川沉声问:“如今在何处?”
金盏就指了个方向,说了个地点。
重廷川脚步一转立刻往那边行去。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微暗的环境中,景物影影绰绰,看不甚清。
但,高大梧桐下的那个娇俏身影,他却是怎么都不会认错。
重廷川放轻脚步缓缓向前,便听有人声依稀传来。
于姨娘相约见面的地方较为偏僻。
国公府很大,足有隔壁原平宁侯府的三四倍敞阔。偏偏国公爷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内宅内并无莺莺燕燕,因此这座府邸就显得异常清冷,空了一大半的空间出来。
此处便是人迹罕至的一个角落。
这儿无人居住,只隔了十天半个月的会有人来清扫一下,平日里只见鸟雀不见人踪。
郦南溪看到昏暗光影下那个踌躇犹豫的身影后,心下暗叹着走了过去。
于姨娘看到她,先是欣喜,继而不安,“奶奶怎么能送那么贵重的东西来与我呢?这样的恩典,我怎么也报答不起的。”
她是重廷川的生母,却将自己的身份降至到尘埃之中。
郦南溪见了后心里发酸,“贵重什么?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瓶子,几枝府里的花罢了。”
于姨娘手里揪紧帕子,摇了摇头,声音虽低却极其坚定,“可是奶奶没送给太太,没送给老太太,没送给哥儿们姐儿们,偏只送给了我一个人。这样稀罕的东西,不是贵重是什么?”
郦南溪万万没料到于姨娘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不禁心中百感交集,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了。
她转念思量,这样重情义的人,怎会不疼惜自己的孩子?
郦南溪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轻声问道:“姨娘为何不愿理会国公爷?可有隐情在里面?”
于姨娘赶忙摆手,“哪里。不过是身份不同罢了。何来的隐情一说。”
“没有隐情也无妨。”郦南溪转念想了想,改了说辞:“国公爷日夜操劳,所担忧的不过是府内至亲罢了。姨娘看着他长大,他的性子外冷内热,姨娘应是最清楚的。”
一句“姨娘看着他长大”,让于姨娘瞬间红了眼圈儿,赶忙别过脸去用手背擦了擦。
郦南溪见状,忙道:“国公爷是至情至性之人。姨娘有何难处,不妨与我说说。或许就有转机也说不定。”
她这话说完后,于姨娘顿时沉默的低下了头。
虽看不清于姨娘的表情,但,于姨娘没有辩驳,这便是个好的开端。
或许再接再厉下,她就能想通一些?
郦南溪静静等着,看到于姨娘慢慢抬起头来,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求速成。毕竟这事儿延续了十几年,非一日一刻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只希望如今事情开始能有转机,哪怕只有一点点的转变,那也很好。
谁知于姨娘正欲开口之时,不远处却是传来了沉稳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挟着凌厉之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将郦南溪刚刚维持起来的好气氛瞬间击散,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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