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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的议论热烈,出乎江安义的意料,赈灾事宜化州的大小官吏十分熟悉。
华思源笑道:“江大人,化州十年有六七年要遭雪灾,赈灾的事宜大伙都清楚,只要大人吩咐下去,大伙按照以往的老规矩去做就行了。”
江安义敲敲桌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大伙对赈灾都了解,这让江某松了口气,江某从灾区来,西北一带受灾严重,估计会有十多个县,近二十万人受灾。这可不是小数目,二十万人的生死,诸位一定要放在心上,千万不能疏忽。”
堂下众官齐声应道:“谨听大人吩咐。”
“灾情如火,耽误不得,不必等受灾各县把灾情报上来再行动,现在就筹集粮草物资,尽快往西北诸县运送。行文未受灾的各县,让他们帮着赈灾,有钱出钱,有物出物,水草丰茂的县准备接受灾区牧人的迁徙,没有草料,这些放牧人的牛羊过不了冬。”
冯道量苦着脸道:“大人,府衙的仓库中存粮不过两万石,还包括军屯的种粮,如果拿出来赈灾,明年开春怎么办?”
二十万人受灾,每人以半斤的赈济粮算,一天要粮十万斤,郑人计量一石一百一十斤,十万斤约九百石,要支应冬季三个月,需粮八万石。刨去灾民手中自己的存粮和当地的存粮,再除去路上的消耗和明年的种粮,江安义算了一下至少要准备十万石粮食才能渡过难关。
十万石粮食,江安义的心头压了块重石,吩咐道:“先运出一万五千石救急,剩下的粮食我去想办法。对了,不光是粮食,还要草料,此次我回来的路上困在孜民家中,他家的牲畜草料就储备不足,所以此次赈灾一定要记得运送草料。”
“颜参军,税库中有多少银两?”江安义问道。
颜易禀道:“十月边市的商税大增,现在税库有银一百二十三万两。”
一百二十三万两看上去不少,但不够用啊。这一百二十多万两,其中要解往京城一百万两(与天子约定每年二百万商税,今年算半年),还要付安西都护府三十万两,原本江安义估摸着到年底能再收个三五十万商税,先将今年支应过去,来年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年看来要落下亏空了。
大郑这几年总的来说算风调雨顺,各地粮食价格差不多斗米二十文,一石米二百文,十万石米要仅要二万两银子,可是要从各州收购这些米,再运到灾区去,人吃马耗的消费,二万两银子至少变成六万两。再加上灾后要重建,修桥补路、重整河渠,安葬死者、抚恤孤苦等等都要银子,加在一起不会少于三十万两。
不过,该拿的钱一分也不能少,江安义咬咬牙,交待颜易道:“颜参军,你从税库中取银五万两,派人到附近州县采购粮食,告诉商人,化州以斗米三十五文的价格收购粮食。”
史清鉴道:“大人不可,大量采购粮食会让粮价猛涨,会让未受灾的百姓也随之生计困难。大人,不如向朝庭救援,向安西都护府借粮草,只要支应一个月,等各地的粮米到来,便能暂解眼前之急。”
江安义赞许地点头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安西都护府十六万人马有三个月的存粮和草料,只要杨大帅肯帮忙,化州之急便可迎刃而解。不过此事重大,杨大帅也要天子旨意才敢借粮。史先生,你替我写两封告急文书,一封寄安西都护府,一封通过龙卫府急报朝庭。”
粮草的事解决了,江安义轻松了不少,脸上露出笑意,道:“我从灾区来时,大雪积有五尺,道路无法通行,要顺利赈灾,当务之急是疏通道路。着各县征发民夫,前往灾区疏通道路。”
司法参军程玉宁道:“大人,今年的徭役各县大多已经征完,再要征夫,怕是不妥。”
江安义笑道:“给钱,只要前来干活,官府供饭,每人还给钱二十文,现在正是农闲,我估计来的人不少。华司马,让你的手下也去疏通道路,同样给二十文一天的工钱。”
想了想,江安义道:“这些人估计还不够,我明日去找管将军,让他派六七千人帮着通路,一定要尽快疏通道路,把赈灾物资运到各县去。各县赈灾除了放赈之外,鼓励富户捐赠,等灾后我将勒石为这些富户扬善名。还有,受灾百姓也别光等着官府救济,以工代赈,同样给钱二十文一天,让官府采买放牧人的牛羊,让做工者吃好吃饱。”
众人听了直吸凉气,这位刺史大人真是有钱人,二十文一天的工钱,多数百姓累死累活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一天,何况还包一日三餐,这等好事,怕到时有十万人来做工。
江安义心想,二十文一天,十万人也不过二千两银子,豁出十万两银子去,大干两个月,借此机会,我要将化州西北的交通重新修整一片,来年商路畅通快捷,回报自然来到。
刺史大人大撒银子,堂下众官面带喜色,按照往年惯例,这数十万两的赈灾银至少有一半要落入他们的口袋,每个人至少也有百余两的收入。
江安义在公案后看得清楚,明白这些人喜从何来,重重地一敲惊堂木,江安义冷森森地道:“诸位闻灾而喜,想是看上了这赈灾的银子,江某今天送大家一句话,谁要敢贪赈灾的一两银子,江某让他家破人亡。各位大概都知道了,江某在井门关劳军之时,亲手杀了三十多个戎弥人,杀的正眼红,各位,好自为之。”
“诸公,此次雪灾数十年难遇,灾区百姓性命系于诸公手中,望诸公精诚合作,一同渡过此次难关,届时江某一定论功行赏。如果有谁从中制肘,贪图好处,就别怪江某心狠手辣。”
话语如同寒风吹过,吹熄了不少人的欲望,白花花的银子是好东西,可是比起性命来还是命重要。当然也有人低着头暗自冷笑,任你官清如水怎奈吏滑如油,这捞钱的道道多的是,江刺史哪里会知道,哪里有功夫理会。所以江安义的话虽然说得吓人,还是会有不少人被银子迷了眼。
张文津被两名龙卫护送到二堂的花厅,浑身抖成一团,惊恐地嚷道:“我要见江安义,你们不能私设公堂,你们想用龙卫屈打成招吗,我要见江安义,求求你,让我见江大人。”
石头升了盆炭火摆在张文津身边,笑道:“张大人莫怕,江大人正在大堂与诸位大人商议赈灾的事,等散了衙自然会来见你,我给您倒杯热茶,你安心等他,没事。”
快到二更天,脚步声传来,江安义带着史清鉴出现在门外。
秦子炎带人守在院中,看到江安义上前见礼,江安义轻声道:“有劳秦兄了,接下来交给我,秦兄请回吧,等欣菲回来后我摆酒向秦兄致谢。”
看到江安义推门进来,张文津像被针扎般地跳起来,喝道:“江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叫龙卫暗中拘押同僚,这可是重罪,你赶紧将我放回,否则后果你自知。”
江安义微笑地在张文津身边坐下,道:“张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让龙卫拘押了你,龙卫从别驾府护送你来府衙门,一路之上众人都看到了,暗中两字从何谈起。”
张文津重重地坐回椅中,喘着粗气道:“那江大人把张某强押至此所为何事?”
“张大人,稍安勿躁。江某听闻你病重卧床,特意带来了良药,可是赈灾事大,一时脱不开身。恰巧龙卫府秦大人在此,他主动替我前去送药,没想到这药真是神效,张大人居然就好了。啧啧,我听秦大人说,张大人还在屋中喝了两杯庆贺。”江安义看着气急败坏的张文津,讥讽地调侃道。
张文津装病心虚,坐在椅上喘着粗气不作声,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江安义面容一肃,冷然道:“张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江某自打来化州后,你便时常装病,公务上诸多制肘,此次赈灾事大,江某懒得虚与委蛇,希望张大人通力合作。”
张文津冷笑了一声,身子靠在椅背,斜着眼睛不屑地看着江安义,你也有求我的时候,老夫岂能轻易放过你。
看到张文津这副神态,江安义冷笑道:“张大人,赈灾这样的大事我连登闻鼓都敲了,你还躲在家中喝酒有点说不过去吧,而且让龙卫抓了个现行,如果龙卫呈报给万岁,这免职是铁定的。”
张文津眉头皱紧,下意识地缩了缩。
“张大人,我听说你想谋求外任,这年底的考绩江某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毕竟你离任对你我都是件好事。但你要在赈灾一事上暗中使坏,别怪江某让龙卫追查你的劣迹,如实奏明天子,届时你可不要后悔。”江安义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不知是嘲弄张文津还是嘲弄自己。
江安义的事迹张文津有所耳闻,这位有二愣子之称的江大人真要发作起来张文津真有些胆怯。想了想,张文津含糊地道:“就依大人。”
出了府衙,张文津没有理会身边讨好的小吏,快步朝别驾府走去,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的皮裘又冷又重,不赶紧回家的话真要病了。在别驾府前站定,张文津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府衙,咬牙暗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江安义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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