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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江安义回家探亲以来,江家的热闹不断。先是江安义带着远嫁他乡的妹子一家回乡探亲,接着是冬儿和思雨带着八个孩子回家,然后是外甥女李书卉的满周生日,接着是安勇的女儿江韵雪的两岁生日,这场热闹一直延续了二十多天。
江黄氏无疑是最开心的,女儿终于回家了,还带来两个宝贝外孙,对女婿的怨气很快就消除了,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李鸣锋原本一表人才,看在江黄氏的眼中十分满意。
李鸣锋最初的紧张不适很快消失了,他能感觉到江家的善意,丈母娘真心把他当半个儿子看,这让从小便失去爹娘的李鸣锋感到了温暖,渐渐得不觉得江家是别人家了。江家的几个小子、自家儿子、还有张先生的孩子、石头的孩子、黄家大院的孩子,一伙到少有二三十人,恨不得晚上睡觉都窝在一起,睁开眼便吵闹要在一起,偶尔吵嘴打架,很快便又和好了,并没有谁欺生,看着儿子欢天喜地的样子,李鸣锋开始觉得住在江家其实也不错。
江黄氏今年四十有九,即将踏入知天命之年,从未读过一天书的江黄氏从小倾慕读书人,嫁给了喜欢读书的江父,在家境困难的时候宁愿卖田也支持大儿子读书上进。在江安义的眼中,娘虽然没有读书识字,却比许多读书人更懂得书上的道理,对家人仁厚、对他人宽恕、对儿孙慈爱、对女婿、儿媳视为一家人,几个孩子喜欢奶奶、外婆,李鸣锋在跟娘说话的时候脸上时常露出孺慕的笑容。
除了江晨智其他孩子都没有到过平山镇,这里的环境显然比他们原先住的地方好玩了许多,在江黄氏的纵容下,几个孩子像脱缰的野马,成天玩得不着家。李书仪跟表兄表弟表妹们很快打成一片,几个年岁相同的孩子在一起玩藏猫猫,到山间采花、摘野果,由大人带着去骑马,真是快乐无边。
冬儿带来化州方面的消息,江安义调任京城卸任化州刺史的消息送到会野府后,欣菲便开始安排善后事项。这些年江家的生意重心转向化州,香水、酒水以及李家的买卖都通过化州远销到西域;香雪居建成后日进斗金,郭怀理和彤儿紧锣密鼓地又开始了另外二处山庄修建,预计三两年内便可营业。化州的生意是四家合伙,除了江郭余外还加上了李家,江家和李家都是由彤儿出面打理,所以虽然彤儿很想跟在丈夫身边,一时间也走不开,欣菲安慰她等明年四月,江安义安定下来一定把她接到京中团聚。
方仕书由别驾升任刺史,只要依法经营纳税,官面上自然会照应;秦子炎仍是龙卫州统,其他方面他能照看到。江安义的幕僚亲信中,史家父子是化州人,不想跟着江安义进京;余庆山任化州边市市丞,也扎下根来开枝散叶;唯有刘逸兴明确表示辞去录事参军之职,先回家探亲,等候江安义的召唤;至于那十个因告御状发配到化州的举子,马远翔是当地人,如今在化州士林算是个人物,诗酒快活不想离开,当初朝庭处置叶孜等人是发配化州三年,如今年限已到各自返乡,会不会投奔江安义还要等他安定下来再说。
江安义离任刺史,他身边的亲卫要回归军营,除了朴天豪等五十人随同江安勇去了镇北大营,其余的亲卫中仍有二十八人愿意解甲归田追随江安义,剩下的人统统被管平仲招揽了去,他知道江安义的亲卫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这百余名亲卫能当千骑用。
郭大老板在化州是风声水起,生意上的事要靠他掌舵,江安义调任了对他的影响不大,他在化州官场上已经建立起强大的人脉,更与西域诸国建立起牢固的贸易往来,根系牢牢地扎在化州各处,寻常风雨根本无法动摇。何况江安义不是贬官,调任京中是重用,动郭怀理便是动江安义。田少秋坐镇香雪居,感觉如鱼得水,有他和陈安凯在,郭怀理的安全不用担心。江安义在化州资助的那些孤儿,大多被吸纳进了郭怀理的生意中,这些人忠诚可靠,有这些逐渐长大的孩子帮忙,郭怀理不缺人手。
人走茶不凉,江安义在化州的影响是巨大的,除了明面上的方刺史、华别驾(华思诚由司马升任别驾)、秦州统,还有安西都护府的副都督管平仲,以及权钱上交织在一起的乡绅、济民书院的学子、受过恩德的百姓等等,江安义已经在化州织就一张紧密的大网,动一发而牵全身。
冬儿不无忧虑地道:“江郎,欣菲姐说她最迟九月会动身前往京城,化州便只留下彤儿妹子一人,欣菲姐说明年四月就派人接彤儿妹子返京团聚,化州那么大的生意没人照看怎么行?”
抚着冬儿光滑的后背,江安义深感头痛,身入官场不得自由,安勇不是打理生意的料,孩子们还小,至少二十年指望不上,妹子能答应看护好平山镇就不错了。爹是独子,自己没有堂兄弟,族兄弟并不亲近,也没有信得过的人,看来只能让舅家派个人前去化州帮忙打理。
…………
竹山,凉亭,月清如水,江安义总算得闲和张克济相对而坐,品茗聊天。
在平山镇家中自然要喝安龙茶,安龙寺后山的四棵老茶树每年谷雨前会送给江府几斤新茶。喝着微苦的茶汤,沐浴在月光之下,江安义感慨地叹道:“好茶,越喝越有滋味,坐在这竹山之上喝安龙茶,感觉人都轻灵了许我,心清气爽。”
张克济闻着淡淡的茶香,轻笑道:“主公在外奔波劳累,我这个做谋士反在家中安享轻闲,着实有愧。”
“先生何出此言”,江安义道:“江家上上下下都是先生打理,让我无后顾之忧。这两日随先生看过后寨,可谓固若金汤,百年基业在几年间便打造完成,先生何必过谦。”
张克济站起身,手扶亭柱看着月光下的江府,深情地道:“张某是被弃之人,蒙主公收留委以重任,每年数十万两银子交于我手,此等信任何以为报。张某跟随主公已有十一年,珍儿都为人母,两个孩子也在府中长大,张某早将江府当成自家,只恨面容被毁,身份尴尬,不能追随在主公身侧。”
江安义安慰道:“先生能运筹帷幄能决胜千里之外,安义在化州时得到先生不少指点,才能略有成就,以先生大才,何必在人前争强。”
张克济坐回竹椅中,笑道:“主公现在妙语连珠,说得张某心花怒放。这两日主公看过后寨,不知有什么不满之处?”
“江某是外行,哪敢指点先生。”外行看热闹,张克济规划的后寨源自乱国时期军神孔亮的八卦图,按“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布列,变幻莫测威力无穷。张克济让女婿何希桂领着府中百余名青壮在其中操练,已经初具威势。
江安义有些不解地道:“先生,我知你是未雨绸缪,为江家奠定百家基业,不过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江某到过李家,好像也没有这样严密。”
张克济朗声笑道:“主公,须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江家香水暴利,每年得银数以百万计,虽然有皇后、太子为后盾,又有余家、郭家为倚助,不过钱是惹祸根苗,江家防守这样严密,还是不断有贼人前来骚扰。”压低声音,张克济继续道:“明面上的贼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官场上的衮衮诸公,甚至是主公引为后盾的人物。”
江安义心中一沉,张克济的话不无道理,想当年自己被贬时,那个王县令不就马上来打主意了吗?
“张某出身卢家,对卢家的一些情况还算了解,卢家族人聚居之地亦是高人布置,用的是六丁六甲阵图,卢家青壮族人多达六七百,加上护院、佣工加在一处超过千人,一旦有变,立时可以组织起千人的防卫队伍,保护家族安全。”张克济侃侃谈道:“族中有暗道五条,分别通往庄外,而在庄外有数处堡垒,皆是石块所垒,内藏弓弩,便是军队来攻,没有数个时辰也无法破开。”
江安义本来有些担心,他已经听娘说过家中请来的供奉在保护江家的同时恐怕也替朝庭监视着江家,自家养了这么多青壮,会不会让朝庭生出不好的想法来。现在听张先生说卢家有千余青壮,自己这些人还真算不了什么大事。
“李家也不简单,我估计主公到李家不过是走马观花,看得并不仔细,李家在江南经过数百家的经营,江家怎么可能与他相比。”张克济毫不客气地道。
江安义回想起一些细节,李家的寨墙高达二丈多,有护城河、吊桥,分明就是一处坚固的城堡,现在的江府后寨无论从规模、寨墙的高度宽度等都无法跟他相比,再想到庄中遇到的陈洪明、姜健等高手,看来自己确实小瞧了李家,十大世家肯定藏龙卧虎,远不是自己粗粗看过去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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