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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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玉仔细聆听着墨凝璇对往事的追思，仿佛看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为了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儿多一线生的希望，在那散发着腐尸气息，九幽地狱般的乱葬岗中，满含悲恸神情地，撕食着身旁同类那一幕场景。

那时，她将会是何种心情呢？对生的希冀，还是对死的绝望？！

母子连心，大概正是一位勇敢娘亲的坚持，让血脉相连的，小小的她，拼劲全力活了下来。但是，对于一个婴孩来说，通过啃食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娘亲得生，在之后的诸多岁月中，每每想及于此，她的心，又会是何种感受呢？

丰玉望着墨凝璇尽力平复心情，让声音不至于因内心的过于起伏而颤抖的樱唇，但如霜般的脸庞却还是因一再压抑、隐忍而显得有些铁青，在最初微微震惊过后，不由得长久感到心揪了起来，涩涩的。似乎明白了初遇墨凝璇时，她眼神中总隐着一抹挥之不去落寞、黯淡的缘由，她小小的心中究竟有着多少踌躇悲意呢？

“你····”丰玉咽喉有些郁结，干涩的显得有些沙哑，一时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无论是平凡人，亦或是个拥有了强决实力的修真之人，只要是个女人，都该是感性而易动容的吧！

两人一路相处下来，如果最初她照顾墨凝璇，完全是出于两人同被禁锢在一处，大有种不愿让对方死去，孤零零的剩下自己一个人的依赖心理，但此刻，丰玉却对墨凝璇生出一种微妙的同情之意来，并大有自己从小便是个不知道父母为何人的孤儿，而同病相怜的情愫。

墨凝璇微微一笑，继续道：“后来幸运得活的我，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两个老头唯一的入室弟子。他们说我天生便是个强大的鬼修体质，因为还在娘胎里，我便自学成才，学会了通过吞噬他人生魂，强化自身的魔鬼！灵老头说，这种人是万中无一的，得天独厚的天生强大！如果不成为让世人闻风丧胆的恶鬼，可惜了，于是他们很满意地倾囊相授，将两人毕生的修为传予了我！

你知道么？我真是十恶不赦哦！在三岁时便可以同两个老头那样吞噬活人魂魄，而不需要靠游荡着的阴魂吸噬强化自身了，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就像我们在酒馆点一道清蒸鱼，尽管那鱼肉最终进入了我们腹中，但那鲜活的生命并不是我们扼杀的，罪恶感会减少许多。

但吞噬活人魂魄，则如那条原本活生生的鱼儿，是我自己放下了屠它的刀，再将鲜血淋漓的它放于油锅一般。但我没得选择，因为我本就是个恶鬼呀！那就如同我的天性一般，原就该那么做了！

但你说为什么，在午夜梦回时，我却梦见那些死在我手中的诸多活人，看我时那些恐惧、嫌恶、憎恨的脸庞呢？”墨凝璇望着丰玉，似是等待着她的回答一般，但眼神中的落寞似又像是分明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她答案一般。

“你可以选择不要去吸噬那些活人魂魄啊！只杀那些做尽坏事的恶人，或者吞噬游魂不可以么？”丰玉对于鬼修之道不甚了解，但莲儿便是个不弱的魂体修炼者，她就从没在自己面前做过任何杀死不该死之人的事，所以相信，无论何种修炼者，如果自己愿意，应该总会有折中办法的。

“呵呵，我所修习的鬼修功法，在吸噬大量魂魄的时候，就如同一个灌注不满的枯井一般，一旦开始了，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甚至因为鬼力的过于阴邪，当时连我本人都是失去本心意识的。

而且，吞噬阴魂的风险，也是比直接吸取活人毫无神识的魂魄危险的，游荡在虚空中越久，便越有独立的意识，炼化起来也越难，尤其是具有阴邪魔性的，这次我一下子吸收了那么多魔魂，若不是你一直在渡我仙灵力，压制那些魔性复萌，也许我就克不过去了，所以是你救了我的命。”墨凝璇无奈的道。

“我以为自己注入灵力给你，没有多少帮助呢！，但若你不想吸噬，难道就没办法停下来么？”丰玉问道。

“除非当时有比我更强的力量阻止、干涉，否则是不受控制的，阻断了我的接触，自然就停下来了，至死方休。所以鬼佬头曾经说，娘亲当初还没生下我，就已经被首先耗光断气了。从小到大，自然没无任何人敢亲近我，抱我···因为当我无意中，不小心散逸了吸噬之力，他就完了。

我具有一种天生的能力，那就是在炼化掉魂魄修为的同时，可以窥探到他们生前的记忆，无论好的坏的，清晰的模糊的都会呈现在我脑海中，若那人生前是个做尽坏事的修士，我的心还会好过些，但若那是个人畜无害的善良灵魂，我则会很愧疚，因为我又增加了一份恶业。

尽管，在他人看来，我是个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但深夜，又有谁会知道，我经常会从内疚与恐惧的梦魇中惊醒呢？我也好怕，怕被我吸噬灵魂生前的种种不甘，怕他们对我怨笃的眼神，更怕控制不了命运、无力扭转的自己。

原来，鬼佬头他们叫我鬼丫头，是因为我本就是一个小恶鬼而已。我活着，人世间只是多了一个单单拥有美丽皮囊的魔鬼而已。

那年我六岁，睡梦中，又忆起了许多可怕的事，常伴我左右的贴身婢女—悠悠，见我满头大汗，并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便上前帮我拭汗，因她触碰了我的额头，我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她的魂魄便被我硬生生拖拽了出来！当翌日我醒过来，手中还紧紧拉着她冰冷的手掌，她正面目狰狞的瘫软在我的身下，而手中还握着那我送她的，为我拭汗的绢帕。

于是，我从此便再不要任何近身侍女了，并且在沉睡时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除了修为比我强上许多的兰姨外，我也再没有知心的人了。

身边的人都仰视我，赞我美丽，赞我高绝的修为，赞我无与伦比的地位。但暗地里又都惧我，厌我，疏远我···因为我是个天煞孤星，不配有朋友的可怜鬼！只该孤孤零零的，苍白的活着。

”墨凝璇的大眼睛中，似有一层淡淡水雾，空洞的看着脚下，许久未再说话。

丰玉突然明白了，墨凝璇眼中，偶尔流露出的孤独和寥落从何而来了。在她年纪轻轻，便拥有着强劲实力的光环掩饰下，却有着多少苦涩的阴影，她的心中，一定吃过好多的苦吧。

同为孤儿的自己，在景王府中便受尽他人欺凌，当时的她，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即使坚信以后一定会好起来，自也认为那是否极泰来，是因为太多不幸了，日后的好便显得难能可贵。但当今天听闻了墨凝璇的这些往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过去似是幸运得多。

“我以为自己就将这么麻木的过活下去，做那个他人眼中的小恶魔，做令鬼佬头他们满意的鬼灵门继承人，做那个没血没肉的行尸走兽了结一生，既然自己吃掉娘亲才换来了生存，那就为了死去的娘亲隐忍的活下去吧！

我只是为别人活着，为了希望我活下去的娘亲，为了悉心栽培我的灵老头，为给予我关爱的鬼佬头，为身为鬼灵门继承者的这份责任。但若可以选择，我宁愿不曾活过！

有一日，让我遇到了改变我人生的那个人，那便是擎天哥哥，是他让我知道，我的生命，原来还可以赋予一种新的意义，那便是为他！

那年我八岁，鬼灵门内正式宣布我为下一任尊主的宴客大会上，那时来了好多我们圣门中人，包括魔域境，以及鬼灵门附属的数百个宗门之人齐来道贺，让我第一次遇到了擎天哥哥，他的孤单身影，总是吸引着我的目光，却似乎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席间，我总有意无意的望向他，他却始终没睨上我一眼，哪怕只是浅浅的一个余光都没有，因为他始终没有旁测过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即使是他父亲，客套的恭喜我成为少尊主，也始终不曾望向我。

他就那么衣袂飘飘地站在他父亲背后，目光清澈而又坚毅。同样稚气的脸上，却有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狠厉、决绝，如魔神一般！不知道在那看上去，似乎让周遭空气，都凝滞、冰冷起来的身体内，隐藏着怎样一颗跃动着的心。

之后的几天里，我每天都会身不由己的找他说话，主动带他去参观鬼灵门各处地方，竭尽全力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哪怕他一个片刻的顾盼，抛下平时少言寡语的我，在他面前变得活泼多话，即使他只是短短的同我说几个字，或是长久的沉默，我都会很欣喜，因为我发现，他的出现，是上天对我苍白人生的一种恩赐，我的生命将因为他而多了一丝华彩。"墨凝璇似笑非笑，脸上现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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