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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定风波》收尾,故事落下帷幕,平穷姑娘热泪盈眶,姜宁则是豁然开朗。
事情的原委始末姜宁已经尽数知晓,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世间尽是些算不清楚的糊涂账,想不明白的糊涂事儿。
姜宁佩服的人有三,怨先生,黄云大真人,还有最后放走怨先生三人的那位神秘的供奉。
怨先生精巧的布局能力比起先前山阴郡中陈家的家主陈万山丝毫不差,而且不论是修为还是布置地字阵法的宗师境界都不是刚刚踏入星极境的陈万山可以媲美的。若是仓促入局,在姜宁的心中怕是唯有季时语这样的人才能够抽丝剥茧理清楚,否则的话就唯有通过不可抗力进行碾压。
怨先生乃是半妖,将来如何实在不好说,但是陈万山,抛开个人观感不说,这样的人一旦给他机会给他平台发挥才能,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崛起,并且能将手头的资源发挥到近乎极限的地步。
至于黄云大真人,明知秦川母子心中怀有刻骨仇恨,却依旧没有下杀手,未必是他想不到自己这个举动在千年之后会给家族带来怎样的灾厄,否则他也不会刻意留下那一截金参给后人。能够修炼到法域境的大真人更是心坚如铁,更不可能是临时动了恻隐之心。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秦川母子升起过恶毒之心。
既如此,黄云大真人又为何非要吃掉金参不可呢?
姜宁的神情有些复杂,三千年前的隐秘他也多少知道一些,自然是听那胖子师傅偷偷讲起的,黄云大真人得了金参进阶道地器境界之后并没有过太久的逍遥日子,很快,那人的大军就打到了当时的黄云城,如今的阙京。黄云大真人死战不退,形销道陨。
这也是万家经过了如此悠远的时光,甚至在改朝换代之后依旧能在阙京城站稳脚跟的原因。都是祖上用鲜血积攒的功德声望啊!
至于第三个人,如果姜宁猜的不错,当时如今阙京城中的一位天纹巅峰的供奉。
能而不能,是为大能,见而不见,是为大彻!
不拘泥人妖之别,放走怨先生,一句‘好自为之’,道尽了那位供奉的广博胸怀和一颗善心。
易地而处,姜宁不认为自己一定做得到。
子明老先生一手按住琵琶弦,浑浊的眼睛中有异样的光芒闪动,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身体佝偻的愈发严重,显得老态龙钟,似乎演奏这一曲‘参怨’用尽了所有的精气神,有些踉跄的倒退,直到一手扶住后头的一张酒桌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姜宁道:“照这样下去,这老先生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油尽灯枯了。在家子孙绕膝颐养天年多好,这却是何苦来哉。”
平穷姑娘的眸子中有些不忍的情绪,沉默了半天还是幽幽道:“既来了,总有他不得不来的理由。”
姜宁一笑,人生不如意事常多,人生不由己事亦如此。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知与不知,无甚区别。大抵又是那‘怨先生’的手段。
登仙楼这几日的生意十分火爆,客人比肩接踵前来听曲,其中也不乏有心人,听完故事之后回去一寻思,就琢磨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很快,就有人把‘参怨’的故事同前段时间孩子走失,万家覆灭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阙京城中顿时掀起了一股暗流,传言四起,皆说这‘参怨’才是先前万家覆灭一事的正解,而京兆尹的高陵不过是瞎猫撞了死耗子,被人从头到尾牵着鼻子来回跑的小丑罢了。
一时间,高陵和齐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名声顿时付诸东流,堂堂法域境大真人,竟还被人暗地里取了个‘木偶知府’的可怜绰号,嘲笑他做了别人牵线的木偶而不自知。
高陵这段日子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齐芳做他师爷的那段日子实实在在帮他解决掉了不少棘手的问题,否则也不可能得到他的信任。以至于到了后来,他几乎遇事必先征求齐芳的意见,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确实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手段。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万家一事上,虽然中途齐芳的某些推断虽然略显偏颇,他也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眼界思忖不足所致,再加上那万家万仞山和李家的李崇西几乎是步步走入乌仇设下的拳套之中,齐芳所言竟每每都能中地,这让他更加把齐芳视作良师益友般的知己存在,不仅对他没有半分的怀疑,就连作为法域境高手,作为阙京城父母官本应有的那一点谨小慎微的心思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就算传得再逼真,没有如山铁证,从王朝的角度出发,就只是一个构思精巧的故事罢了。
加上这些传言对于齐芳自己在阙京百姓心中的声望几乎有毁灭一般的打击,再回过头来把他说成是‘怨先生’的帮凶就显得有些牵强附会了。
毕竟他若真的聪明至此,怎么会不把自己的利益和安危算进去?
是以,当高陵从属下那里听过了登仙楼‘参怨’这一版的解释之后,虽然对齐芳起了疑心,却不好光明正大的质问他,试问有哪个人会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糟心事情?
不同于高陵,姜宁几乎可以确信,齐芳一定和那怨先生又关系,即便不是他的下属,也定当有些不为人知的合作,这一点,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发现了。
齐芳也是‘参怨’一事,走到现在,姜宁心中唯一的一个疑团。
“哼!”姜宁心道:“之所以独独没有把齐芳的事情讲出来,想必是因为他参加了这一次的选拔赛,如此说来,他并不是那‘怨先生’的人,两人之间不过是达成了某些共识而已!”
土原之上,姜宁也曾经远远的见过齐芳几次,这个人的修为虽是星极,却并没有真的给他很危险的感觉,倒像是季时语一般,笼罩在迷雾之中,叫人有些看不清罢了。
一日光景如水流过,第二日,也就是二月初一,一干试炼者早早的就从城中各处的酒楼客栈里走了出来,来到了铜雀伫立的中央广场之上。
这一次,五万的人少了一半还多!
姜宁环视了一圈,瞧那广场之上比起半月前松散许多的站位,估摸着也就是两万两三千出头的人数。
慈眉善目的老头子梁松鹤看起来是真的十分喜欢陈清平,姜宁觉得,他约莫是真的把平穷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儿。
老人一出现就站在了姜宁和陈清平的身边,毫不见外的揉了揉那丫头的小脑袋,惹来平穷姑娘一阵白眼。
“老头儿,你这么闲的吗?”平穷姑娘一把甩开了老人的手,没好气道:“赶紧的,不是说我们通过了考验之后,有一次在‘银雀台’之上修炼半月时间的机会么?”
老人答非所问,笑道:“老夫的孙女儿也同你一样,不喜欢叫我爷爷,总爱老头,老头的大呼小叫,每每如此,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免不了就要教训她一顿,可是啊,我从来都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欢喜的紧嘞!”
梁松鹤脸上有些缅怀的神色,姜宁察言观色,立即就有了不好的猜测,对着平穷姑娘挤眉弄眼,想要阻止她顺着话头问下去。
“你是不是有病?”平穷姑娘瞧着姜宁嘴歪眼斜的滑稽模样当即就给了他一肘子,“大白天的,装什么鬼呢?”
梁松鹤哑然失笑。
神皇陛下要他重点关注的这个少年确是个心思玲珑反应快的孩子,奈何身边这小姑娘一派天真,完全没能会意,瞧着姜宁那副着急上火却又只能憋着的郁闷模样,老人顿时有些开怀。
“你笑什么?”陈清平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没什么!”老人摆了摆手,一脸‘真诚’的道。
“哼!装神弄鬼!”平穷姑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头儿的鼻子,没好气道:“老头儿,你很烦呐,你那么喜欢你那个孙女儿,找她去呀,别来招我,听到了吗!”
姜宁暗道一声‘糟糕’,但瞧了瞧老人平静的面色,马上又放下了心来。
梁松鹤面上依旧笑着,眸子里却有深沉的悲伤积淀:“那丫头,二十多年前就不在了。”
平穷姑娘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姜宁先前挤眉弄眼实在阻止自己问些不该问的东西,只是这会儿知道已经晚了。
少女敛眉,瘪着嘴,扯了扯老人发黄道袍的袖脚,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老头儿,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老头子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丫头你,这天长日久的,都快忘了她的模样了。要怨,也是怨我这个做爷爷的没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孙女儿,与丫头你没有关系。”
姜宁如何不知老人的心思,更有在阙京城为平穷姑娘找个靠山的打算,当下就笑道:“既然老先生如此喜欢清清,不妨认了她作孙女儿…”
老头子闻言大喜,心中越发觉得姜宁这股子的伶俐劲儿讨人喜欢,有些期待的对着平穷姑娘道:“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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