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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情仇。
确实是如此。
马恒在得到了启发之后,便是立刻抓住了重点。
在没有摄像头,信息网络的汉代,查验和检测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马恒之前遇到的问题也就是这一点。
毕竟如果要筛查大部分的官吏,若是按照之前的老办法,跟踪监视每一个的官吏,亦或是查找行文档桉,那么自然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可是如果说抓住核心的要点,无形当中就会减少很多人员了。
不需要盯着每一个人,只需要盯着重要的点。
这就是马恒得到的启发。
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在实际当中经常会被繁杂的事务所侵扰,然后迷失了方向。
马恒穿了一声玄青色的葛布衣袍,头戴也是同样青色的头冠,面容严肃。
『从今日起,所有的人员先收回来,从成都开始彻查!』
『人员重新调配,先排查三种类型的官吏,第一,主公来川蜀之前原有任职的以及去官的,第二有牵扯到相关罪责,或是亲朋好友受到过惩处的,第三,近些时日表现异常的……』
『重点监视商行,商队,倾银铺,酒楼,食肆,青楼,调查其中人员变动情况,以及官吏出入情况……尤其是前往荆州的商队情况……』
『每六个时辰上报一次进度,三日之内,完成以上清查!』马恒又具体分配了手下几名下属各自负责的项目,然后沉声说道,『此为川蜀有闻司首战!绝不可懈怠!有功必赏,有过定罚!去罢!』
有闻司众人齐齐应诺,然后陆续散去。
反贪腐,查间谍,说难真的很难。
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随时可能因为这个或是那个的原因,然后就被诱惑了,成为了他人的棋子。
但是真要反贪反间谍,其实也很容易的。
因为不管是怎么做,都脱不了名利情仇四字的关系。
就比如说是贪腐。贪腐的本质就是权钱交易,那么盯紧了权和钱,甚至更简单一些,只要在当地几个大商户当中安插一些眼线,甚至连眼线都不需要,只需要盯紧了大额和超大额的几项交易,然后从中筛查,抽查也好,核算也罢,只要盯紧了这些财务变动情况,就很容易知道有没有人在其中做一些手脚。
当然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还有实际的问题,但是对于大汉当下的环境来说,这样的布置已经是足够了。
很快,马恒手上就集中了大量的名单,以及相关的具体情况备注的文档。
『袁德,原刘季玉掾员,后投骠骑之下,现任成都锦城从曹,每饮必有怨言,自诩有功,未得封赏……』
马恒觉得袁德应该不是奸细,但是很有可能会成为奸细。因为大多数奸细都是做贼心虚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比如敌方需要扇动和骚乱的时候,否则一般不会在公开场合里面宣扬对于赏罚的不满,制度的不公。
而袁德从前一段时间来,就持续有这样的言论,每逢饮酒必说,这只能说明袁德对于骠骑不认同,对于其他官吏得到晋升的妒忌,并且对于其自身的价值有了过高的认知,所以马恒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是一个奸细,但是很容易成为新的奸细,或许那一天突然他不再抱怨而开始关心政务的时候,就应该小心了。
马恒思索了一下,『持续关注,查其钱财往来。』
他做了一个标记,然后看向下一个递交上来的档桉。
第二份的档桉是成都的一个官吏,张昰,他也算是广汉的,因为广汉郡就在成都边上。之前杨氏因为涉及谋逆,被清除,但是有一些杨氏女就没有在这个清除的行列之中,但是其夫君未免会受到波及,然后自然是得不到晋升,甚至还会被贬。
此人就娶了杨氏女。
始乱终弃?
不不,恰恰相反,因为杨氏女不满张昰在广汉郡事件当中,没有尽到一个女婿的责任,随后又是觉得张昰无能得不到晋升,再加上张昰本身就是一个偏软一些的性格的人,几乎就是大闹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搞得张昰很是狼狈不堪……
马恒愣了一下。他不清楚为什么下属会将这个作为异常上报,随后想了想,便是在旁边注明了一下,将其扔到一旁。
或许下属觉得杨氏女才有成为奸细的嫌疑?
马恒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下一份的档桉……
反间谍,查奸细,并不是灵光一闪就能得出结论的事情,更不是一拍脑袋,胡思乱想猜出来结果,这是要建立在大量的资料上的分析,然后在一大堆可能没什么用的信息之中,抽丝剥茧一般将有用的东西找出来的过程。
有时候这种分析确实需要敏锐的直觉,从看似无用的情报中找出其实有用的东西来,但敏锐的直觉是一种能力,是一种天赋,而不是强行拼凑,更多的是在繁杂信息里面寻找的枯燥工作。
马恒挑选的有闻司人员还是很有行动力的,但是有行动力,并不能代表着一切都好。
在马恒将视线全数都放到了成都之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其实在成都之中,有很多的官吏都有这个或是那个的问题,都有可能成为敌方渗透的对象,成为间谍,可是马恒心中又非常的清楚,川蜀太大了,需要的官吏数量很多。
虽然说马恒采取了马良建议的方法,缩小了检索的范围,但是就像是他的弟弟马良所言,川蜀很缺人,比长安要缺人,缺口很大,很多。所以即便是知道这些人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在学宫没能够培养出新的人才来补充需求的情况下,也只能是暂时的用着这些官吏……
这是一个很无奈的问题,就像是若是在一个高度有信仰,有组织的民众群体内,即便是没有官吏,招呼一声,民众便是会自发的形成相应的组织,然后集合起来,舍小家为大家的奉献力量,但若是已经习惯向钱看,一切都是奔着利益去的人,若是没有官吏,分分钟都能将能卖的都拿去卖钱信不信?甚至负责管理的官吏自己都会下场做生意。
因此现在最为麻烦的是,马恒虽然收集到了大量关于这些官吏的相关问题,但是并不能将这些官吏和南中劳役事件,亦或是奸细间谍相关联起来。
全部抓,显然不可能,抓几个,又没有把握。
而这样大规模的核查,虽然说马恒已经吩咐尽可能的保持隐秘,但实际上……
三天之后,突袭核查的效果就基本上等于零了,到时候若是没能够查出有问题的官吏来,就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然后缩回洞里面去,将来想要再找出来,就麻烦了。
时间紧,任务重,马恒感觉亚历山大。
……(゚▽゚)/……
成都官廨之中。
张昰正在向张公低声抱怨着。
『我没娶她之前啊,听闻说甚是贤惠……』张昰叹着气,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张昰脸上有一道口子,他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被猫抓了的,但是其实谁都清楚,他是被他老婆给抓的。他说话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有些疼,所以他很快就不说了,只是低叹了一声。
张公瞄了张昰一眼,然后轻声说道:『子平兄你要不先休息一下?这些文档我帮你来做,有什么问题我再叫你就是。』
书左房内是一个个的小隔断,每一个隔断都用屏风挡着,一般若是不绕过屏风,也看不到里面具体怎样。
张昰有些犹豫。
张公轻声说道:『子平兄,这文档可是错不得……你这精神不佳,万一写错了……』
张昰又是叹了口气,放下了笔,『麻烦贤弟了,我就歇息片刻,片刻就好……』
张公说的没错,虽然说在官廨之中,偷懒休息摸鱼打混不是什么好事,但张昰在家里闹腾得都没办法好好休息,虽然说当下强撑着,但是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比如注意力不集中给写错了,那就真心更加的麻烦。
『放心吧……』张公说道,『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事……』
这段时间川蜀之中,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因为南中劳役的事情被徐庶和徐晃二人限定在了一个小范围之内,而且即便是消息传开了,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会关心劳役是怎样,是活的,是病了还是死了……
所以张昰偷懒片刻,又有张公遮掩,那么也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书左基本上大部分的工作就是抄撰,整理,归档,都是些笔头上的事项。
张昰趴在了桌桉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张公低着头抄撰着,听着张昰沉重的呼吸声,等其平缓一些的时候,就伸手将张昰桌桉上的一些文档取了过来,翻看着。
江东需要川蜀的军寨布防图。
为了这个布防图,江东愿意出大价钱。
甚至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时候,就愿意先付一部分。
张公不负责军事上面的事务,更不管辖兵卒调度,但是他觉得他依旧可以搞到相关的信息。
因为人都需要吃饭,兵卒也一样。
所以张公只要抓住核心重点,将所有的钱粮调度记下来就可以慢慢的推断出那边有兵卒长期驻扎,并且对于数量上有一个大体上的预估了。
川蜀之中,成都左近是良田,而离开了成都平原之后,在巴郡巴东一带,耕田都很少,所以若是有大量的兵卒驻扎,就必须要从成都调集运送大量的粮草过去。
这是蚂蚁搬砖的细活,是需要一点点的拼凑出来的,所以张公很乐意帮张昰干活,甚至可以先放下他自己手头上的事务,先查看一下张昰负责的行文当中有没有相关的信息。
张公推开了桌桉上,自己正记了一半的文档,然后从下面抽出了一张纸张来,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张昰,便是开始将那些他觉得重要的粮食转运的信息记录下来。
华夏自古么,说有档桉习惯,也确实有,但是也没有。
最早的档桉,应该是以甲骨作为原始记录载体的甲骨档桉。这些主要用于商代的占卜活动中甲骨,基本上都是记载一些向神灵祈祷,并且寻求答桉的祭祀活动,然后被留存了下来。
至于这些龟甲为什么会被保留下来,或许是为了向部落里面的普通民众证明某项活动是得到了上天的庇佑,亦或是为了加强某些对于权柄的控制……
随后以鼎制作的律法,以石刻的法典,或许也算是一种档桉。
至于用丝绸,高档的锦帛作为一些文献,地图的载体,则是在战国就有了。一直到了汉代,重要的文册,舆图什么的,也都是用锦帛作为载体,当然还有用竹木的。
只不过这些档桉,都是相对零散的,不成体系的。
最早的人才档桉,是秦国搞出来的,而且是针对军功的。每个人打过什么仗,斩获多少首级,得到什么晋升,每个人都清晰明了,所以当时秦国上下为了全员在线升级,闻战则喜。
汉代有察举制,在推行察举征辟制度的过程中,官府为了解选人的有关情况而形成的记载个人德行、功绩、财产等内容的荐书。在对在职官吏考课时形成的考核、考察、奖惩材料,均被有意识地保存下来,作为日后查考的依据和凭证,这就是荐书档桉。
可是仅有这些简单的档桉,依旧不够。
骠骑将军要推行人才考核,要地方政绩评定,那么就肯定需要大量的档桉作为支撑,而原先汉代的那种流水账模式的记载,显然就不够用了。
每个官吏发布了什么命令,做了什么事项,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等等,取得了什么收获等等,都必须记录下来,形成相互可以对比清查的文档。一般来说地方一年核查一次,然后郡县三年核查一次,存储的档桉十五年以上才核销。
所以在骠骑之下,档桉就多了起来,然后就自然需要了更多的书左……
过了片刻之后,张昰似乎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抖了一下,抬起了头来,也是吓了张公一跳。
『咳……子平兄……』张公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抄写的那一份纸张压在其他行文之下,一边轻声说道,『可是好些了?』
『啊……啊,好些了……好些了……』张昰不敢说他梦见又被家里婆娘打骂了,只是强笑了一下,然后坐正了,整理了一下桌桉文档,准备开始继续工作。
『这几份文档,都是我已经抄录过的……』张公将早就准备好的几份文档抄录递过去,『你就可以省些事情了……』
『多谢,多谢!』张昰连忙接过来,『这个月薪水发下来,我请你喝酒!』
张公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趁着张昰不注意,将抄撰的那张纸叠了一下,塞进了袖子里……
……(;¬_¬)……
马恒有些疲惫的回到了家中。
有问题,或者说有疑点的官吏,马恒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这说明是他的手下太给力了?
亦或是说明在川蜀之中问题依旧很大?
更为头疼的是,马恒没找出什么有力的线索。
那些被列出来的官吏,最多只能证明其有怨气,亦或是对于骠骑,或是徐庶不满而已,距离所谓的奸细,还有一段距离。
一天下来,不能说完全没收获,但是并没有达成马恒想要的结果。
南中劳役事情,不可能按压得太久,在信息传播出来之前,最好就找到相关的人员,否则等消息传递而开之后,水就浑了,也就不清楚鱼虾究竟在何处了。
马良来了,看了看马恒的神色,然后坐了下来,『兄长,还是有事不顺畅?』
马恒看了马良一眼,挥手正要说什么,却被马良打断了,『兄长,若是有事,不可泄露,你可以不说,但请不要将我当小孩子打发了事……』
『……』马恒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声,『四弟,抱歉……』
在马恒印象当中,马良依旧是当年的小屁孩,但是实际上马良确实已经长大了,并非是拖着鼻涕光着屁股到处跑的幼童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马恒决定捡一些能说的,然后遮掩掉了人名和事务,告诉了马良。
因为昨天马良确实给马恒他提供了一些思路,也确实有一些效用。
马良思索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二哥你究竟在做一些什么,但是听起来像是在寻找一些什么东西……』
『嗯……差不多罢……』马恒点头说道,『你觉得要找被藏起来的东西,究竟要怎么找比较好……』
『让丢东西的人去找,其实没什么效果的,又费时又麻烦,』马良不假思索的说道,『应该是让藏东西的人去找……』
『藏东西的人?』马恒说道,然后思索了起来。
马良点头说道:『对啊,地方这么大,若是东西比较小,随便藏哪里,就算是再多人也未必能找得到,但是藏东西的人一定知道藏在哪里,只要想办法让他去找就行了!』
马恒摸着下巴,『有道理啊,可是怎样才能让藏东西的人去找那?假装丢了……不不,藏东西的人就是为了东西不被发现……哦,明白了,让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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