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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三国!
战斗很快就打响了。
卡扎诈败很成功,毕竟附庸兵本身战斗欲望并不是很强,再加上纪律训练什么的也没有正规军好,所以当卡扎在金子河城下带了几百人晃荡引诱了城中敌军的时候,也并没有引起车师人的多少怀疑。
或许是因为金子河城的车师人本身就没有多高的军事素养,也或是车师人的统帅觉得他真的是有火神庇护,战无不胜,又或许是另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当卡扎装作攻城不利,然后撤退的时候,城中的车师人觉得有机可乘,便是冲杀了出来。
然后这些车师人就一头撞上了高顺摆开的阵列。
在中军旗号的命令之下,整个军阵便是次第。左翼右翼,中阵前部,号令骑兵旗队,中军后军等等各司其职。
之所以高顺会按照这样的阵势来排列,最为根本的原因就是除了高顺的本部人马之外,其余的兵卒军校都有一些因为长期没有有效训练而导致战备松懈。
金子河城并不是什么劲敌,严格上来说高顺甚至可以直接带着本部人马冲杀就完事了,但是高顺觉得还是需要好好的规整一下,让这些汉军兵卒重新恢复原本的模样。
前阵在两个队率的统领之下,正面摆开,因为金子河城的车师人其实战力也是一般,所以整个前阵并不厚实,只为了练兵而已,便是尽量的形成了一个较为宽大的正面,让更多的兵卒可以在第一波攻击的时候就更多的参与进来。
两翼则是各自派出了一个队列,朝着对手身后包抄过去。
处于中军的高顺,则是看着各部分的运作情况,以及行动的时效,过了片刻说道:『这些车师人怕是不经打,练不了两下……等他们崩溃之后,便是让两翼进行包抄截杀,能抓活的就抓活的……』
中军军校跃跃欲试,『将军,那我们呢?』
高顺安抚道,『先让前军和两翼练一下手罢,你……还有机会,不用着急。』
和抱着练兵态度,好整以暇的高顺军不同,这些从金子河城冲出来的车师人就多少有些狼狈了,他们虽然知道是有汉军前来,但是他们以为卡扎的那些人就是汉军了,然后自然觉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再看到卡扎在城下毫无章法的一顿操作勐如虎,更是觉得汉军名过其实,便是兴冲冲的咬着卡扎的屁股一路追过来,等看到了高顺排出了阵列之后,才勐然间醒悟过来,自己恐怕是中了圈套。
从车师人的角度看过去,对面汉军的阵列,红黑颜色为主的盔甲旗帜,寒光闪闪的刀枪兵刃,就像是在地面上忽然修建了一道钢铁城墙,直接将生路给截断了一般。
车师人当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嚎叫之声,哇啦哇啦的,随着车师人的叫喊,似乎那些车师人忽然来了些精神,也都是陆陆续续的嚎叫起来,挥舞着刀枪,似乎气势不降反升。
看这个架势,车师人似乎要冲击高顺的中阵。
这个选择也不能算是错,毕竟车师人一路追杀卡扎等人而来,队形已经有些散乱,若是这个时候停下来整顿队列,基本上就是给与高顺一个顺利包抄合围的机会。
听着那些车师人此起彼伏的号角,高顺觉得有些奇怪,他根本听不懂车师人在喊什么,便是转头问向导,『他们在叫什么?』
向导听了一下,说道,『像是在说什么神,什么保护的意思……』
『神?』高顺不明白,『什么神?』
向导低声说道:『车师人信火神,他们认为火能烧尽一切不洁净的东西,所以他们特别喜欢金子,就是因为金子是能在火中存留下来的……』
高顺点了点头,明白了。原来如此,一开始高顺还以为是车师人太过于贪婪,所以不舍得舍弃金子河城,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若是将金子河城产出的金子看成了是代表了神灵的什么王国贡品或是祭祀用物,当然就不可能随意放弃。
只不过就这点车师人……
这是觉得汉人的刀不利乎?
高顺摆摆手,『传令,进攻!』
两翼最先接触到了车师人的阵列,车师人本身在追击的时候就已经拉扯成为一个大体上的纺锤形,两翼包上去的时候,便是直接了骑射。在马背上开弓射箭,是一个要求比较高的技能,但是如果说用骑兵弩,就简单得多了,虽然骑兵弩因为受限于马背上,不能使用腰腿的力量进行开弦,但是在中短距离之下,还是适合大多数的骑兵进行使用,尤其是像是当下这种两翼包抄的模式,双方间隔一段距离,交错而过,车师人就成为了最恰当的活动靶子。
若是持弓骑射,想要射得准,就必须在战马腾空的那么一个瞬间开弓,但是想要在战马奔波的时候瞄准和保持随时射击的状态,是需要相当高的熟练度的,骑兵弩就免去了长时间的开弓所带来的疲惫,也可以较多的消除战马奔驰的颠簸。当然骑兵弩也不是没有缺陷,一方面是射程比弓箭会短不少,另外就是射速慢了许多。
但是如果交错而过的时候只能来一发,那么这些缺陷就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一阵嘣响之后,弩失便是破空而去!
车师人大部分是穿着相对轻便的骑兵服饰,甚少有盔甲,基本上都挡不住这些弩失。
随着两翼的骑兵开始射击,车师人的惨叫声便是接连而起,先前所谓的什么神灵庇护的气势也瞬间低落不少……
在被汉军两翼攻击的车师人,没有时间去给他们怀疑火神为什么没有能够回应他们的祈祷,也没有空闲再去多喊几声期盼火神的回应,而是纷纷下意识的就往整个队列的中间拥挤躲避过去,这是人的本能。而问题在于,在战场上,未必所有的人性本能都是好事。
拥挤的队列,是适合步卒的阵型,绝对不是骑兵的首选。
一旦失去了活动的空间,骑兵甚至还不如步卒。
越是拥挤,便越是慌乱,从侧翼产生的问题很快就是的车师人就像是便秘一样,卡住了,往高顺中阵冲杀的速度也不知不觉当中降低了下来。
和大多数封建王朝的兵卒体系一样,车师人也是精锐统御杂兵的模式,虽然说也有一些训练,尤其是那些穿着盔甲的车师勇士,武艺也不算是差的,但是大多数的车师人依旧是持着简陋刀枪,穿着皮甲,甚至是无甲。尤其是缺乏远程武器,在还没有和高顺军正面接触,就直接被削弱士气,稍一短兵接触,便是直接士气崩溃。
高顺看着,连带着本部人马冲击的欲望都没有,直接下令让那些附庸军加入攻击。等到擅长打顺风仗的附庸兵又是叽叽歪歪的鬼叫着扑上去的时候,车师人就崩塌了,旋即开始逃亡。
随着车师人的逃亡,尤其是其中那一部分算是精锐,亦或是勇士的车师人或战死,或逃跑,金子河城之中残留的那些车师人迅速失去了抵抗的核心骨,即便是车师人头领嚎叫着表示要抵抗到底,但是随着那些来淘金而不是来玩命的家伙率先打开了城门一哄而散之后,即便是建立在半山腰上的金子河城也没有发挥出多少的防御功用。
车师守军败退,首战获胜,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但是实际上,这金子河城的胜利只是高顺遇到的困境的开始。
军队,一般来说,最为需要的就是『正气』,为家,为国,为天下,都可以算是正气,但如果一旦军中的兵卒想着是如何发财,能抢夺多少金银财货,那就基本上来说距离败坏不远了。
吕布原本带来的这些西凉兵,并州军,其实原本在骠骑之下约束得是挺不错的,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强军的底子,否则当年之前也不会揍这些西域邦国就像是爷爷揍孙子一样,从东一路撵到西。可是吕布本身不懂得要如何维护,再加上魏续等人鼠目寸光,使得这个底子很快就开始败坏下去,在西域之中的汉人兵卒也开始和那些附庸军一样,只想着钱财,女人,货物……
这些西凉兵和并州军在骠骑麾下的时候,都还可以保持军纪严整的,至少比当年在长安混乱之时要强不知道多少倍,这也说明在某种条件下,人的善恶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但是随着到了西域之后日益松懈,尤其是在西海城开始毫无节制的赏赐和开销,欲望阙值被拔高了之后,就什么都会想要更好的,越是不能满足便是越发的渴望,同时又看到文官层面的腐败之后,军人侧的贪腐也就随之蔓延而开。
军心一旦堕下去,一切都不大好维持。
在吕布宣布要进军的时候,这些已经开始腐化的兵卒将校,已经不再去想什么为了家国天下,而是想着发财再发财!至于胜负,在他们心中已经不知不觉的退到了第二线或是第三线,能不能完成任务,亦或是能不能最终打到大宛直指安息,这些人已经是无所谓了,他们关心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是……
钱。
因此在高顺取得了第一场的胜利之后,若是一般的城池村寨什么的倒也罢了,偏偏是个采金淘金的车师据点,顿时就引爆了这些兵卒将校的疯狂,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军校还去找高顺请示,可是高顺下达的将令是内不得出,外不得入,不得劫掠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化了……
『这是什么事?!』
『高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
『明明这眼前的大富贵,怎么高将军就觉得像是避瘟神一般?』
『当兵吃饭,不就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么?看着旁人天天大鱼大肉,我们则是每日半饥半饱,这日子,让谁能熬得下去?』
『没错!要不然每天啃干馍,喝着沙子汤,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些文官一个个捞钱捞到肚子肥得像是身怀六甲,我们却是穷得干瘪如柴么?!』
『就是这个道理!要是大家一起过苦日子,那也没说的,结果那群家伙把我们当傻子哄,他们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的,让我们天天缝缝补补!』
一群兵卒军校凑在一处叽叽歪歪,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夹七夹八的议论纷纷,到了后面简直人人都是愤怒无比,横眉怒目,口沫横飞。
这些兵卒议论的火热的时候,忽然听闻有呼喝声传来,『长生哥回来了!大家仔细些!听听是如何说法!』
一群人停下了议论,纷纷看着走过来的马长生。
马长生看了看众人,然后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什么?!高将军又是不许?!』
『眼瞅着打下了这金子城,竟然还不给赏赐?你说这高将军是不是准备自家隐了去?』
『鬼知道!反正我觉得,该我们的,就是要给我们!至少之前欠我们的兵饷要补给我们罢?!』
『身上血也流了,苦也吃了,到了临头还不能啃口甜的,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
『没错!咽不下去!』
马长生一摆手,『闭嘴!这事情……高将军说了,不许,违者重罚……』
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轰然一声就炸开了!
之前高顺在军中营寨叱责他们未能遵照操典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觉得什么愤怒,但是现在他们却觉得怒火升腾,甚至有人开始表示若是这样下去就干不了,谁爱去谁跟着高顺去,反正他不能接受云云……
现在西域的这些汉军,已经和关中三辅的骠骑军不一样了。在关中三辅,或者说是在西域早期,军中不管是西凉兵还是并州军,亦或是后来补充的一些兵员,都是有血气的,一开始都是想着要用性命本事来换取功名的穷军汉。
那个时候,大家都穷。
虽然当时他们身上的装备很犀利,兵甲很昂贵,但是严格上来说并不是属于他们个体的,而是按照编制下发的,所以在当时,他们实际上可以说是没有多少个人私人财产的,也没有多少你的钱或是我的钱的概念,大伙儿一起吃,一起在一个黑漆漆的釜内搅和马勺,一起啃干饼子,喝都是风沙的粥汤。
这些兵卒军校,在西域初期的时候都是愿意卖命的,也真的是卖命。虽然说吕布强横,但是并不代表着每一场战斗都能零伤亡,死伤的人依旧是会有。不少死亡的兵卒,大多数是火化了带回骨灰,而一旦战事严峻的时候,有时候连囫囵的尸体都找不到,能捡回一块兵卒的军牌便是不错了。
即便是骠骑后勤补给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一流水准,但是在西域广袤的地区之中,在当年讨伐西域各个邦国的时候,也未必是能够按时按点的获得补给吃食,有时候后勤跟不上的时候便是兵卒将校上下一同咬着牙,忍着饥饿四处搜罗吃食,然后吞咽着草根野菜……
苦,吃过。
血,流过。
他们不是怂人,更不是软蛋,可是等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在李儒死后,文官一侧没有了牵制和监督之后,吕布放任魏续等人胡作非为,自己无心理事,结果慢慢的那些西凉兵和并州军中的老问题,又重新浮现了出来,起初只是被克扣,然后那些正直的军官或是被降罪,或是被逐退。
拉帮结派么,封建王朝的军队,这种问题实在是难以避免,所以其实如果只是到这个程度,倒也罢了。因为即便是被克扣,或是将那些正直一些的军中士官赶走,西域的汉军也是超出了这个年代的战斗水准,又有充沛的战勤补给,优良的战斗装备……
可问题是,当一个黑点出现在牙齿上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不仅仅是一个小窟窿。
当年汉灵帝时期,西凉兵和并州军之中也没少出现吃空饷和克扣的情况,但是依旧还是很能打的,将当时的山东兵卒都打得屁滚尿流,只不过是骠骑来了之后改变了这一些陋习而已,现在西域又是回归了原本汉灵帝时期的状态,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最让这些兵卒不可忍受的,则是他们看到了西域的文官那些疯狂的贪腐,然后他们则是被嘲笑,被轻贱,让他们觉得自己之前所有做的事情,流出的血汗,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哪些贪腐的文官在作嫁衣裳!成为了文官口中当兵的大穷鬼!
到了最后,连正常的配给都出现了问题,兵卒的吃穿用度都被人拿去换钱,原本应该发放到他们手中的东西越来越少,刁难却是越来越多,文官和武卒之间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愤怒,最终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家伙可以捞钱,轮到了我们就不行了?!』
『这不公平!』
『公道!我们就要一个公道!』
『为什么那些文官能够拿钱,我们就不能拿钱!更何况我们只是要我们的那一份钱!』
『对,就是我们赢得的钱!原本就是我们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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