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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平。
上官家仆妇大闹府衙四日后,温据回麓州,因被上官宴指为群芳院大东家,接传召上了堂。
闻说他并不否认自己掌着这间青楼,是帮友人的忙暂接手,明年便要返还。平素也不常过问经营上的事,三个月察看一回罢了,其他的,向来由鸨母打理。
“倒是聪明人。直接否认,难保你拿出明证再打温家的脸,不若承认;明年返还,这期间够他运筹将生意丢出去了。”已经迫近生产之期,腹中孩儿动作大起来,说这番话时上官宴正贴着她肚腹听响动。
“不像女儿。儿子。”听了好一阵又上手体会,“这虎牛之力,女儿怎会矫健至此。”
自有孕以来就是上官宴在侧,眼看着她肚腹隆、深谙她每阶段口味变化,然后第一回观孩儿动作,大掌罩下感觉孩子的小脚踢在她鼓鼓的肚皮上——
完全就是父亲之责,日子久了,连竞庭歌都不免错觉。“我的女儿,定是个会闹的。府上妈妈们多有经验,说尖儿圆女,我这肚子,锅盖似的,错不了吧。”
上官宴还蹲着在体会,“你希望是儿是女?”
“你呢?”
“儿子吧,我名字都想好了。”
入戏挺深。竞庭歌推他一把,“行了行了。”
上官宴也蹲得累,就地一坐,开始揉捏她小腿。近几日她腿开始肿,夜里睡觉都拿枕头垫脚底,抬高了方觉舒服些。他但凡在家,也就例行帮她按摩,手法之娴熟叫竞庭歌叹服。
“被人捏多了,自然会。”上官宴轻描淡写。
竞庭歌点头,“那也还是天分高,吃过就会烹的人毕竟少。昨夜那姑娘不错,新结识的?”
来麓州之后没见他带姑娘回过家,这个月开始有,昨晚是第二个。
“旧相识。从前没瞧上。”
“最近发现有用?”
“嗯。男人嘛,尤其生意场上的,少不得佳人常伴。有些事硬打探起来困难重重,找她们就容易多了。”
竞庭歌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他被占了便宜。“不容易,探个事还要上官大公子出卖色相。”
上官宴无奈摇头,“没辙。她们陪其他人是为银子,跟我却是为我这个人。好在只是搂搂抱抱,忍了。”
没别的?孩子夜里亦不安生,她时常会醒,细思昨夜,确没听见不该听的声。
上官宴捏着她的腿,眼见她面露失望,道:
“隔着一间屋,你想听也听不见。若好奇,生完孩子恢复了,自己来试。同你可以不止于搂搂抱抱。”
竞庭歌垂眸睨他,“考虑考虑吧。我要求高,你不一定行。”
上官宴一愣,旋即粲笑,“量身裁制,包你满意。”
温家的头算是开了。竞庭歌不再理他调笑,思量起为今局势。常妈妈所告厌胜之疑成了无头案,盖过这波起因的是温据开青楼,稍有些嗅觉的该都懂了,上官宴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此闹一出,门前烧纸的事亦消停。一因若真为温据,接着烧难免被抓包;二因那日之后,府尹安端下令,门前烧纸是为辱,九思巷上官家受皇恩亲赦,如此举动乃对君上不敬,若还牵连厌胜之术,可以杀头论。
在此之前安端对上官府所遭一应事故都是充耳不闻的。民众皆道是那仆妇当着全城强调了君恩,方引得府尹大人不得不管。
而温氏雅望,诗书世家,温据虽为旁系,曝出开青楼这种事,到底损声誉惹议论:
“温老爷著书立说,儿女们个个卓然出尘,竟也有上不得台面的。”
“苛责了!谁定了读书人就不能做生意,行行出状元!那温据公子,我瞧着气度也不错?”
“气度不错才叫人失望!就怕我麓州大名鼎鼎的万顷书院,因此蒙羞!”
万顷书院乃温家所设,在城郊山中一片开阔谷地间,作为官办学府的补充。温氏这些年,直系旁系子女们多在书院中帮忙。课程章程都由温斐亲定,族人们推行便是,他自己忙于著作,只偶尔讲学。
因此在麓州百姓乃至于半个祁国眼中,温家唯一的产业只有万顷书院。
不参政、不经商,百年世家不趟任何时局的浑水,是为清流。
“顾星朗要你行事,又不明言究竟疑什么,实在叫人恼火。”竞庭歌脑中棋面排完,颇觉忿忿。
“防你吧。若无具细同我说,我再怀着倾蔚蛰伏之心与你串通,引祁国内乱,这种险,他冒不起。”
“却冒得起将你我共拴在麓州的险。”
自然是让此城中几方相斗,他来收最后的果。自然有至少八分把握。竞庭歌越想越气,盖因她确怀着乱麓州煽信王的心,自会尽力,就怕最后为顾星朗做嫁衣。
火中取栗,其义在此。
“过来也有三个多月了。所以温家看似清流实则爪牙伸遍了半个祁南,究竟是自己家的事,还是信王的掩护?安端呢?被收编了还是蒙在鼓里?”
“至少麓州这些深水,探到底都是温家。”上官宴答,“且无物证,推杯换盏、搂搂抱抱时听来的只言片语罢了。这些人清醒时定不会再说一遍,难。”
“已经同温据杠上了,还跟其他人较什么劲。”
上官宴摇头,“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找我麻烦,傻么?”
“那你就接着找他麻烦,再闹得大些。你们俩当初怎么结的梁子?”
上官宴又是一叹。“前两年我在祁南囤货,各种粮产都收,大米为主。到麓州这片,硬是一家的门都敲不动,层层往上摸,方知须大东家点头。正是温据。”(1)
上官宴从地上撑起,挨竞庭歌坐,
“生意嘛,找到源头谈就行。那人衣冠楚楚,却是个酒色之徒,谈是不谈的,约了个赌局,我赢了,事便成。”
“结果你赢了,他反悔。”
“我一直输。后来发现是他动了手脚,根本也没想做这笔买卖,戏耍我罢了。”
“他知道你是谁么?”
“应该?我当初以为他是知晓我身份,所以这般行事,还道温氏果然忠君爱国以至迂腐,连生意都不同蔚人做。”
“但也便是那次,叫你知道了温家并非不问世事。”
“我管什么,那是祁国的事。但他有心戏耍,我气不过,离开不久便安排人半夜在他回家路上劫了车,蒙上麻布袋一顿暴打。”
幼稚非同凡响。男人。竞庭歌心中冷哼。
“我囤货居奇往他国买卖,有的是旁的选择,不一定非吃麓州这块地。但他霸道还失礼,仗势辱人,我不高兴,定要争这口气。便从祁南其他区域雇了好些商贩,借他们手高价贿赂了麓州城内他那些爪牙,好好歹歹收了当年过半粮产,一批批运走了。”
还能贿赂,也不是刀枪不入嘛。“当年你雇那些商贩和收了钱办事的爪牙呢?”不就等于在麓州的暗线?收钱办事,有头回就有二回。
“那件事过后不久,都死了。”上官宴说得累,后仰一倒,“所以温氏罩着半个祁南而多年不被察觉。这些人中很多其实只认识自己的上下家,根本不知源头,但源头那人谨慎得,动辄灭口。究竟是温斐还是信王,很值得玩味。”
“今上即位时年少,信王为长其实大有机会。昔年在蓬溪山,我们曾猜测是纪桓从中斡旋,稳住了朝局。”(2)
上官宴淡望天花,“青川四国变三国,祁国一统进程当前,偏那小子妄为,置满朝反对声如耳旁风,要为阮雪音空置后宫,还在去冬长役里一再因她妥协。我若是顾家宗室,也忧虑,日子一长,自生取代之心。”
终于听到这句,竞庭歌满意,“何止。他还养了个顾星漠在夕岭,帝师护卫。但谁知是护卫还是调教?我会这么想,几个王爷也不是傻子。顾星朗这般安排,是哪怕将来有变,也要传位十三皇子的意思了。叫信王如何想得通?他这些年谋而不动,我看啊,多半是备着来日。”
信王与温家是否已经统一了阵线,要以麓州为心脏割据祁南尚未可知。顾星朗该也想知道这个。上官宴就着躺势睨她,
“温据的麻烦,怎么找?”
“不是一掷千金买了嘴?压胜之疑未解,门前纸还得继续烧,然后叫孩子们都出来讲讲,米铺家的姨姨如何教了摆阵形,依法子燃鬼火。”
【1】353大赌动气
【2】449齐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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