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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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夜晚。

风暴城外，雷格的营地灯火通明，与城墙上成排的火把遥遥相对。这时城门打开，十名士兵护送着布里来到郊外军营。在主帐里，协会的理事见到了一脸疲倦的雷格。看到布里，雷格两眼半眯，眼中射出精光道：“老实告诉我，你们是否一早就背叛了风暴城？”

布里苦笑：“事实上，我们背弃的只有莫德爵士。”

“为什么这么做？”

“雷格团长不心知肚明吗？你们那样对待我们冒险者，难道还指望我们给你们卖命？”布里嘿嘿冷笑，旋既摇头：“但这一切终究过去了。你也看到了，苏尔城已经今非昔比。现在城里那位艾伦骑士，希望我给你带个口讯。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伤亡，他希望你可以投降。投降之后，你仍保留现在这个位置。所以你看，雷格团长你并末损失什么，只是换了个效忠的对象而已。”

“说得好听，难道他不怕我今天投降，明天就反了吗？”雷格冷笑道。

布里哈哈一笑：“不管你信不信，苏尔城的那位爱德华爵士，又或者这位艾伦骑士。我有一种直觉，他们所要的并非这一城一地。你觉得以他们的野心，会把这个城市，又或者你放在眼里吗？”

“按我说，你最好还是别打着造反的主意。反而跟着他们，说不定将来的成就远在现在之上。雷格团长，机会只有一次，你好好考虑吧。”布里说完，便向帐外欲走。

“等等。”

“怎么，雷格团长不会想留下我这个说客吧？”布里半开玩笑地说。

雷格上下打量着他，过了片刻才道：“告诉艾伦骑士，我投降可以，但要保证我以及士兵的家属安全。”

“这是当然。”

“那就不送了。”说出这句话，雷格像一瞬间老了般，疲倦地挥了挥手。

布里退出营帐时，给夜风一吹，才知道背后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护卫上前，保护他离开。走出营地后，布里对旁边一人道：“您真放心把军队仍交给他？”

那人抬起头，却是把自己一头醒目银发收拢在头盔里的艾伦。他笑了笑道：“雷格如果投降，你觉得以后风暴城的人会怎么看他。那时候，他就算不想效忠也得效忠，因为他没有选择。不投向我，谁会保护他，谁继续给他现在的权势。而我也需要他这样的人来稳定军心，这叫各取所需。”

艾伦拍拍布里的肩膀说：“这次你们提供的游骑兵团着实不错，布里先生，以后我们和冒险者协会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希望你可以继续为我们招揽这种经验丰富的战士集团。”

布里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说不定沾着艾伦阁下的光，我和贝托两个老家伙有机会在协会总部换得一席之位。”

艾伦哈哈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雷格带着一支小队来到城下，高声道：“请告诉艾伦阁下，我们愿意投降。”

这个消息无疑一记重磅炸弹，听到消息的一些有心人莫不是心死如灰。一旦连雷格也投降了，那么风暴城就彻底落进了对方的手里，再无反抗的余地。这些人暗中痛骂雷格的同时，也赶紧去见艾伦，表达忠心。省得艾伦拿他们开刀，于是这个早上，艾伦忙得不可开交。

但总算一切尘埃落定。

艾伦也很大方，在雷格表示归降之后。在当天下午，就把扣押的新兵交到雷格手中。雷格着实犹豫了很久，最终摸不透艾伦的心思，彻底放弃了反悔的打算。如此一来，风暴城完全被艾伦拿下。按照帝国贵族间的游戏规则来看，它现在已经隶属于苏尔城所有，属于爱德华管辖下的领地，就差一份正式的文书。

当然，在风暴城大小官员已经选择投诚的情况下，这份文书用不了多久就会正式递交给爱德华。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于三天后，苏尔城的爱德华爵士光临了风暴城，并决定把风暴城交给艾伦打理。

以一名受封骑士而言，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为艾伦晋升爵士打好基础。没有哪一个城主会愿意这么做，城主手底下的受封骑士，往往得为城主打下好几片领地，才有机会赐给一块相对贫瘠的土地。再加上一些军功，才能够在帝国那换到爵位最低的准男爵。

准男爵是骑士晋升的第一个爵位，这个爵位无法世袭。只有通过对帝国做出更大的贡献，或者占领更多其它爵士的领地后，才会提升至男爵。

在这样一种晋升机制下，自然不会有领主愿意自己培养出一个敌人来。所以当听说爱德华决定让艾伦代为管理风暴城时，自然引来了一片议论。接着有人开始打听这两人的来历，在得知爱德华原先只是艾伦其中一个下属时，他们之间的上下位关系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当搞清楚爱德华是如何一步步当上苏尔城城主后，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可以梳理出一个大概的脉络。毫无疑问，在这两人当中，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名为艾伦的骑士。他让自己的属下和苏尔城前城主的女儿结婚，借此将爱德华推上了城主的位置。

有了爱德华这个城主，便拥有足够的权力把毫无名份的艾伦封为骑士。之后打下风暴城，再授以代管之职。接下来艾伦这个骑士只要再有一两个大功，便足以升格为准男爵。准男爵之后，无论是整合苏尔城，还是继续扩张势力。在不久的将来，一位强大的实力爵士将崛起于这边境之地，已经是可以预测的事实。

在对艾伦等人的事迹继续挖掘之下，又有人发现他们已经提前在紫罗兰港搭上了百合商会，甚至左右了奴隶大商人罗杰的立场。于是艾伦在人们的眼中，已经是一位有望向子爵冲刺的潜力新星了。

边境之地上，还从来没有诞生过子爵。

于是连艾伦也不知道，人们对他的态度正发生着悄然的变化。聪明的人是不会干扰这种已经无法改变的局势，而愚蠢的人则早早退下了舞台。连形势也看不清楚的人，自然会被时代所淘汰。

在爱德华来到风暴城的第二天晚上，艾伦正在睡梦当中，突然听到了枪声和哭声。他坐了起来，拆开窗帘，军营的方向一片光亮。他皱了皱眉头，披衣而出。

骑着战马来到军营，营地外围被士兵所包围。艾伦钻进人群，来到军营空地，却见营地已经被鲜血染红。在另一边，躺着足足近百具尸体。在那里面，就连女人小孩也无法幸免。而莫古的尸体，也在其中。

这些人都是莫德家族里的人物，大大小小百来口人现在尽皆受诛。艾伦心中一沉，低喝道：“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命令的。”爱德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淡淡说道。

“我不记得有让你做这种事。”艾伦沉声道：“要枪决他们之前，是否应该问问我的意见？”

爱德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我们还是私下讨论吧。”

在营地的办公室里，艾伦看着窗外。士兵正把尸体一一抬走，尸体会给抬到城外集体火化。艾伦低叹一声，回头道：“爱德华，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杀了他们？”

“因为这样，这个残暴的罪名只会扣在我一人头上。”爱德华淡然道：“莫德的家族不应该继续留下来，哪怕是一个孩子。你应该清楚，仇恨是颗种子，迟早它会生根发芽。而哪怕它没有成长起来，也会被有心人利用。”

“与其等将来再来后悔，不如现在做得干净一些。而这个命令，我来下，比你更合适。”

“为什么？难道你怕我没有背负罪名的觉悟？”艾伦摇头道：“战争从来不是正义的，而我们所做的一切，一开始更与公义无缘。侵略、殖民、借此壮大自己。我们所做的，打一开始就是两手沾满血腥之事。”

“我当然知道，你既然决定远征外域，便已经做好背负罪恶的打算。可是，身为一名上位者，不能完全是恶的化身。所以一些比较黑暗的事，就需要我这样的人去进行。艾伦，你和我，就是光和暗。你的火焰将照亮他人，人们眼中的光明是容不得半分黑暗。所以，那黑暗的部分就交给我好了。”爱德华直视着艾伦的双眼：“我认为这样做会比较好。”

艾伦摇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毕竟我才是……”

“没关系的，艾伦。在流离失所的日子里，我早已抛弃了所有光明。因为只有拥抱黑暗，我才能活下去，并且活到现在。所以我，很愿意这么做。”爱德华微微一笑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就给我处理。”

说完离去，艾伦摇了摇头：“爱德华，为什么要让自己沉沦在黑暗里？”

当然，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