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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志才、邯郸荣等按时布置好了校场,在卢广的大力协助下,许仲部接管城防的过程亦很顺利。万事俱备,等到都试这一天,荀贞乘车先去相府,亲接刘衡出府。

刘衡被魏畅那么一劝,对荀贞也是生了点狐疑忌惮的,如今见荀贞亲来迎他,候於府外,执礼甚恭,摆足了下吏的架势,顿时狐疑顿去,忌惮全消,心道:“我就说中尉不是夺权之人!”

他正要借助荀贞之才保境安民,荀贞既敬他,他自亦还以敬重。

两人同上车中,前去校场。

校场在城外。

都试在未被废弃时是郡国一年一度的阅兵大典,仪式很隆重。

校场上设了斧钺,建起旌旗,十分威严。千余郡卒排列整齐,绛衣戎服,持矛戟,配刀弩,在各自军吏的带领下,分按部、曲,步卒在前,骑士在后,踏着鼓笳等演奏的军乐次第入场。

军乐是由专门的骑吏演奏的。

六个骑吏各执不同的乐器,骑着彩头结尾的骏马,行在参与都试的郡卒前边,最先入场。

都试,“都”是大的意思。两汉的兵役制度不同,本朝盛行募兵制,前汉则沿袭秦制,盛行征兵制。在前汉之时,普通百姓到了法定的年龄,必须服两年兵役,第一年是在地方服役,称为正卒,主要是接受正规化的军事训练,每年秋天进行都试,通过都试来评定优劣,优秀者於次年到京师充当卫士,合格者则到边防为戍卒,因为在这头一年中,地方不会只举行一次阅兵、考查,考查的规模有大有小而以都试的规模最大,故此称为都试,意即大试。

前汉晁错在《言兵事疏》中列举中国与匈奴在兵事上的长短,言匈奴之长技有三,中国之长技有五,中国的长技里有三个和弩有关,一个是“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一个是“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一个是“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

第三个里说的“材官”是“材官蹶张”的简称,即弓弩兵。“革笥”是皮甲,“木荐”是木盾。中国的弩兵万箭齐发,同时射向敌军,那么匈奴的皮甲、木盾就不能支持了。

汉军之所以强盛,一在骑兵,二在弓弩,较之而言,弓弩之重在骑兵之上。飞将军李广与匈奴战,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指挥部队以大黄弩射杀对方的将领和进攻的骑兵,迅速扭转了战局。李广的孙子李陵以五千步卒敌八万匈奴骑兵,且战且行,转斗千里,一天就消耗掉五十万支箭矢,前后杀敌万余,直到矢尽才被迫投降。可见汉弩兵之强。

故此,郡国的都试主要是以试射为主,又因此被称为“秋射”。

郡兵诸部步骑入到场中站定,持矛戟林立,鸦雀无声,静候刘衡与荀贞。

郡卒的步骑们面向之处立有一个高台,刘衡先登,荀贞次之。

都试是武事,刘衡、荀贞均披甲带剑。

刘衡登台的时候倒也罢了,前后的随从虽众,然刘衡个矮,又胖,又生的慈眉善目,无有将威,又不曾征战沙场,亦无剽悍杀气,尽管披甲带剑,却半点也不似个一军之主。

当荀贞登台之时,随从的侍卫虽仍不多,只有十三四人,但俱为他军中的虎士,前为典韦、刘邓开道,后是陈到、江禽压阵,左右是许仲、辛瑷、原中卿、左伯侯,或重甲持戟,雄武过人,或精铠带刀,杀气外露,或皮甲风流,秀美异常,前呼后拥着荀贞如众星捧月也似。

除此八人,又有苏则、苏正、高甲、高丙、夏侯兰,衣甲挟弓弩,策马驰行到台下肃立。

荀贞披挂重甲,佩戴宝剑,在许仲、辛瑷等簇拥下上到台上,大步行到刘衡身边,转过身,笔直地面对台下站定,放眼环顾诸部郡卒。和刘衡的矮胖无威相比,他不怒而威。

前天在中尉府,荀贞布衣简从,看似毫无威严。

今天他的随从依旧不多,可换上了甲衣,带上了宝剑,又身处在校场杀伐之气重的地方,他的威仪立刻就出来了。此时上午,阳光明亮,场上诸部、曲的军吏仰望荀贞,只觉他铠甲耀眼,在许仲、辛瑷等的簇卫下,威严十足,令人不敢久视。

荀贞前后的变化太大,这些军吏颇不适应。

有一人挪动了下脚步,偏头对身边的吏卒说道:“中尉前以简易示人,今以甲剑示我等,这是想立威么?”鸦雀无声中,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大,却也传出甚远,落入了荀贞的耳中。

荀贞瞧也不瞧他,向台下喝道:“夏侯兰!”

夏侯兰驱马出列,高声应道:“在。”

“三军列阵而吏士趋讙者,何罪也?”趋讙,趋即快走,讙即喧哗。

夏侯兰熟知汉家军法,不假思索,应声答道:“军法:趋讙,论斩无须时。”

许仲按剑前行半步,虎视台下,喝问道:“适才何人趋讙,出列!”

许仲知荀贞今天要沙汰郡兵,为助荀贞能够行事顺利,他特意没带面巾,把脸露了出来。他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刀疤,人望一眼便觉可怖,再望一眼便觉胆寒,没人敢看他第三眼,闻他厉声喝问,面面相觑,无人出声回答。

许仲再问道:“适才何人趋讙,出列!”仍然无人言声。

许仲三问之:“适才何人趋讙,出列!”还是没人说话。

许仲乃转身请得荀贞将令,命台下的高甲、高丙:“将趋讙之人拿下!”

高甲、高丙等在台下的诸骑从到台下起就在目不转睛地观察郡兵们的一举一动,早就看清是何人趋讙了。接到荀贞之令,高氏兄弟即挺矛驰马,径入郡兵阵中,在郡兵的众目睽睽下奔到适才趋讙之人前,高甲将矛交到左手,右手探出,把这人揪住,转马回行。

这个趋讙之人便是前天在荀贞府前懒洋洋说“中尉既叫我等散去,我等便就散去吧”的那个人,却是邯郸最大的豪强杨家的宾客。恃杨家之势,这个人在军中一向散漫,不过,虽然散漫,平素待部卒还算不错。这时见他被抓,他部下的这屯郡卒顿起骚乱。

一屯兵卒约百十人。

高丙横矛驻马,独立其前,挺弩对朝,嗔目喝道:“岂不闻军法?‘趋讙,论斩无须时’!”

百十屯卒里有不忿的,想鼓动人抢回被高甲带走的那个屯长,但看到高丙的手指放在了弩机的机括上,被他怒目扫过,却终究没有敢出声。

高甲把那个趋讙的屯长拿到台下,丢到地上,回命:“报,已将违法吏卒带到!”

许仲回禀荀贞。

荀贞依然是瞧也不瞧那人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一个字:“斩。”

立在他身边的刘衡闻言大惊,刚才荀贞令人捕拿那个“趋讙”的屯长时,他还以为荀贞只是想稍微惩治一下这个屯长,借机立威罢了,却万没料到荀贞说斩就斩!他知这屯长是魏家的宾客,忙出言说道:“此军吏不知中尉之威,只是初犯军法,稍加惩治即是,不必斩了吧。”

荀贞正色说道:“国相既说‘威’,请教国相,何为威?”

“这……。”

“贞不才,请求为国相试言之:汉家《军法》说军法的用处,开篇明义:‘立威以威众,诛恶以禁邪’,军法就是用来立威、诛恶的。不诛恶,何以立威?如果违法了军法而却不按照军法规定的条款处置,还要军法何用?如果军法无用,如何明赏罚?如果不能明赏罚,何以治军?又如何击贼?故兵家言:威之立,始自诛恶。别的事皆可从相君,唯此事不可从也!”

刘衡自与荀贞相识,从未见过荀贞正颜厉色的样子,此时见之,位虽比荀贞尊,年虽比荀贞长,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竣烈严厉之气所夺,诺诺无言,拱手而已,不敢再劝。

台下的那个屯长怎么也没想到前天在荀贞的中尉府里那么多人随意说话,荀贞不管,今天他只是在校场上随口说了一句却就要被荀贞处斩?骇然恐惧,见先前拿他的那个骑士从马上下来,抽出环首刀,狞笑着提刀近前,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他惊骇惧恐之下,腿脚酥软,又哪里跑得快?没两步即被高甲追上。高甲绰了个刀花,两手上下握住刀柄,横向斩出,正中此人后颈,平削过去,势如破竹,将其头颅削掉。头颅飞起,脖腔里的血向空中喷涌而出,就如泉水也似。这屯长脑袋虽飞起,脚下又奔了两三步,无头的尸体方才颓然倒地。

人的颈骨坚硬,要想一刀把人头砍掉,这需得要有很高的技巧。只从高甲这轻轻巧巧的一刀就可看出,他在从荀贞征战的这数个月里着实杀了不少的黄巾兵卒。许仲、刘邓、辛瑷等平时好用刀剑之人都是此中的行家,看见高甲这一刀,俱露出赞赏的神色。

这神色被台下的郡卒看到,越发骇怖。

他们大多不知高甲这一刀的难度,却能看懂许仲、辛瑷、刘邓等人的赞赏。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想道:“中尉手下的这几个家兵私卒平时见他们也不觉得如何,却原来竟是这般漠视生死,见屯长被杀毫不动容而却赞赏杀人者!”

高甲亦很满意自己这一刀,得意洋洋地提起这个屯长的人头,呈给许仲。

许仲转呈给荀贞。荀贞仍是瞧也不瞧一眼,按剑顾视台下的郡卒,轻蔑地说道:“这样的无胆鼠子也能在郡兵里为军吏?他刚才要是不逃跑,返身与高甲搏斗的话,我倒还能高看他一眼,说不定免他一死,却转身逃亡,乃至不敢拔刀后顾,如此鼠辈,真为赵郡男儿之羞!”

他帐下诸将久经沙场,见惯了杀戮,高甲杀一屯长,在诸将看来实为小事一件,不足一提,但对郡兵里的大多数来说却是惊骇之事。包括刘衡在内,校场上的千余人多半面如土色,惶惶战栗,或汗不敢出,或汗如浆出。那个被处斩的屯长之部卒这时亦老老实实的,不敢再有说半个字、动一下身子的了。高丙轻蔑地哼了声,转马归回台下。

荀贞转身,请示刘衡,说道:“乱军法者已就刑诛,三军已然肃静,请相君主持都试。”

刘衡强笑说道:“中尉掌武职,请中尉主持。”

荀贞却不肯,甚是恭敬地再三请之。

刘衡无法,只得在侍从的搀扶下向前勉强走了两步,举手示意击鼓,开始都试。

鼓声毕。

荀贞再又请示刘衡,说道:“燕赵多慷慨悲歌士,场中诸君既能被选入郡兵,想来定都勇武兼人。贞部下的义从家兵从贞征战击贼,亦自觉可称骁勇,试郡兵前愿先演武,以抛砖引玉。”

“请。”

都试主要试箭术。荀贞带来的这十来人中,箭术好、擅弓弩的有辛瑷、苏则、高丙、夏侯兰几人,辛瑷、苏则、夏侯兰善箭,高丙独擅弩。荀贞即令他四人出列,驰射弩弓。

场上早备好了骑射用的靶场。

骑射之靶场不似步卒之靶场,占地很大,箭靶也多。箭靶有高有低、有起有伏。从台上望去,遥可见约有十余箭靶远远近近、疏密不一地分布在靶场上。

辛瑷首先驱马入场中。

靶场在郡卒阵的左侧。

荀贞下令,命郡卒左转,前边的坐下,中间的半蹲,后边的站立,齐观辛瑷驰马射靶。

辛瑷因为长相太过秀美,为增杀伐气,每当临阵击敌时常戴铁面甲,今天只是都试演武,不是上阵杀敌,所以却未戴面甲。郡卒们见他人物美丽,驰马风流,挟绿沈雕弓,乘踏雪乌骓,奔行於高低起伏的箭靶之间,却不似来射箭的,倒仿佛是谁家贵族的子弟春游郊外。

知道辛瑷是谁的倒也罢了,知便是他追杀了张角。不认识辛瑷的郡卒目睹他的风流人物,却就不免怀疑其能,心道:“此等美貌之少年合该傅粉熏香,游於春野之郊,如何能上阵杀贼?”

却见辛瑷催马提速,绕着靶场的外围跑了两圈,待马速提上去后,以腿驭骑,挽弓搭箭,斜斜插入场中,迎对诸多的箭靶,时而控弦左射,时而侧身右发,忽而俯射马蹄,忽而仰射月支。马蹄、月支,皆箭靶之名也。高者名为月支,低者呼为马蹄。马行如风,带起尘土滚滚,箭去如流行,迅捷带风。疏忽片刻,场中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箭靶悉被射中。

郡兵们看得眼花缭乱。

待辛瑷射罢,近处的郡兵瞪大眼仔细去看,看得清楚,所有的箭矢皆正中靶中,再去往地上看,地上却是干干净净,未有一箭遗落。辛瑷马上的箭壶里统共装了二十支箭,却是无一落空。他射得兴起,把箭射完了犹不肯离场,转首远顾苏则,遥相唤道:“阿则!箭来。”

辛瑷、苏则均善弓,又是老乡,两人没事时常在一块儿切磋。闻得辛瑷此唤,苏则立知其意,打马奔前,骋入场中。两人对面驰行,在靶场的正中相遇,交错而过,到靶场的南、北尽头,分别拨马回转,再相向疾行。这一次相对奔行却与上次不同,苏则抽弓矢在手,在马上施以连珠箭法,却是向辛瑷连环疾射。

前箭方离弦,后箭已经出。后箭方才出,后后箭又已出。一连三箭,首尾相连。

眼见这三箭分奔着辛瑷的面门、前胸去,旁观的郡卒们惊呼出声。便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辛瑷兜马左右行,或仰首,或转腰,探手疾抓,眨眼间将此三矢悉数抓入手中。这是,旁观郡卒的惊呼尚未落地,见到辛瑷此等妙技,惊呼复又转为惊叹。惊叹未落地,只见辛瑷复又左射右发,俯身低就,把这三支箭矢尽数射出,观其去处,俱中左近的月支、马蹄。

场外安静了稍顷,彩声大作。

辛瑷三箭射毕,与苏则於场中再度碰面。他冲苏则一笑,拨马转出靶场。他骑的踏雪乌骓是荀贞专门借给他的。人美马俊,驰马到台下,下马登台,晏然步至荀贞身侧站好,骑射半晌,他面不红、心不跳,只额头上被晒出了些汗滴,顺他的脸颊流下,晶莹剔透,更显得他齿白唇红,貌美如画。台下的郡卒却都不再把他当做寻常的贵族少年,望向他时,眼中满是敬慕。

苏则留在靶场中,一如辛瑷方才,控弦破左的,右发催月支,侧首回顾处,曲身散马蹄。

他射毕,高丙入场。高丙不用弓,带了两个骑弩射靶,弩力比弓强,射速也比弓快,如果刚才郡兵还能看清箭矢的去处,这会儿却是根本看不清弩矢的去处了。等到高丙射完,有的郡兵往靶上看,有机灵的往地上看,靶子上的箭矢、弩矢拥拥挤挤,满满堂堂,地上却依然是干干净净,不管是苏则的箭矢,还是高甲的弩矢,没有一箭射空。

辛瑷、苏则、高丙演的是骑射,夏侯兰演步射。夏侯兰亦擅连珠箭法,五十步内百步穿杨。

待其四人演过。荀贞问刘衡:“相君以为此四子箭术何如?”

刘衡被辛瑷的美姿、射术吸引,这会儿不再似方才那样心惊肉跳,稍微恢复了些精气神,赞不绝口,说道:“四子俱佳,尤以玉郎最妙。”

评心而论,苏则、高丙、夏侯兰的射术固然不错,然却尚称不上精妙,至多也就是中上的水平,真正称得上精妙的唯有辛瑷一人,特别是他仰手接来矢这一技,堪称绝妙。

这绝妙之技却是他平日朝夕苦练出来的。

郡卒们只看到了他貌若春华,没有看到他双手上厚厚的茧子和皮甲下的密密麻麻的伤疤。茧子是挽弓挽出来的,伤疤有的是来自战场上的敌人之手,有的是来自练接箭之术时。这接箭之术不能开始就练接箭,需得先从接去掉了箭镞的箭杆起,待能十拿十稳地接住箭杆之后才可练接箭矢,这在过程中不免会失手受伤。

都试主考箭术只是“主考”,并非“只考”,箭术之外,亦考角抵、投石、拔距之类。

角抵之名古已有之,秦时用以为“讲武之礼”的名字。投石、拔距亦是古名,是早就有之的军训项目,投石是掷远,拔距是跳跃。这三项就是典韦、刘邓、陈到、许仲诸人之长了。

赵国多山,常年地翻山越岭锻炼出了赵国山民的敏捷本领,许多郡卒都能跃远,许仲、陈到的拔距或许不能冠绝郡兵,但典韦、刘邓的角抵、投石却足令郡兵咋舌。

典韦可投重十二斤之飞石达三百步。

刘衡於台上失色惊道:“十二斤重之飞石,以机发亦不过行三百步。吾闻前汉甘延寿有力,能以手投三百步,以为是夸大之词,今见中尉帐下的这个虎士,方信之!”

刘衡转任帝国多地,还曾在边疆为将,见过得勇士极多,他尚且惊诧典韦之神力,何况郡卒?刘邓的力气也很大,仅略次典韦。若说郡卒方才是敬慕辛瑷,那么现在就是畏慕典韦、刘邓。

典韦、刘邓两人之技最精彩的不是投石,而是角抵。

两个身怀神力之人,裸着上身,只穿犊鼻短裤在郡卒右边的角抵场中扭抱滚打,呼吼不绝,追逐较量,端得是震天动地,动静比方才辛瑷、苏则、高丙驰马奔行时还大。

角抵场在右边,注目观看的郡卒们瞠目结舌。

但见场中烟尘翻滚,当一人将另一人抱起摔倒在地上时,他们隐约觉得地面都在为之颤动,恍惚里看到的竟好似不两个人在角抵,而是两头巨大的猛兽在搏斗。

最终两人谨遵荀贞预先下达的命令,打了一个不分胜负,退回台上。

起初荀贞登台,郡卒已觉他英武,不敢久视,这会儿见过辛瑷、典韦等演武,再看被他们捧拥在中间的荀贞,已无人敢正面仰视之了。

郡卒的模样,荀贞尽收入眼底,心道:“可以沙汰了!”

他即请刘衡之令,命郡卒按部、曲依次上阵,射以箭术。

骑兵试骑射,十二矢中半数以上者留下,未及六矢者淘汰。试过骑射,再试骑阵,会者留下,不会但箭术优异、能骑射中靶十矢以上者亦可留下,余者淘汰。

步卒试步射,弓或弩发十二矢,中六矢者为合格,中十矢者为优异。射不中六矢的当场沙汰。中六矢以上者再试以角抵、投石、拔距,不合格的亦淘汰之。再试刀盾战阵之术,一如骑兵,也是会者留下,不会但射术或角抵等项成绩突出的也可留下,余者淘汰。

有高甲杀人立威在前,有辛瑷、典韦等扬武立威在后,被淘汰的吏、卒无人敢埋怨不服,无不俯首帖耳,顺从地服从荀贞之发落。

演武大半天,快到傍晚,共从千余步骑郡卒里选出了三百余人可用,骑百余,步卒二百余,剩下的悉被沙汰掉了。

魏畅对他的族父说:荀贞为了控兵权,恐怕会找借口把魏氏安插在郡兵里的奴客尽数沙汰掉。这句话他只说对了一半,荀贞确是想把郡兵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不过他却是不屑找“借口”来沙汰诸家豪强之子弟、奴客的,这些子弟、奴客不合格的自被沙汰,但只要合格,他却也会一视同仁,将之留下。饶是如此,原本郡中诸家豪强大姓在郡兵里为军吏的奴客、子弟共计不下五六十人,最后得以被留下的也还不到五人,——却是因这些奴客、子弟或者毫无才勇,只是凭家中势力方能为军吏的,或者只是匹夫剑客,会些刺杀之术,却不通战阵之道。

千余郡卒队率以上的军吏共有不到百人,只豪强大姓的子弟、奴客这一拨就被淘汰掉了近六十人,余下的亦多半被淘汰掉了。大批的旧有军吏被逐走,得以留在郡兵里的没有剩下几个。

成绩优异的郡卒就不禁想道:“中尉此前说今日都试当擢优异者以进之,沙汰不合格者以退之。现如今都试已毕,也不知他会不会实现承诺?”不少人偷觑许仲、典韦等人,患得患失地又想道,“中尉的家兵甚众,壮士多有,他会不会从他的家兵里选人来充任郡兵军吏?”

荀贞实现了他的承诺。

就在台上,他按照方才记录的成绩,请刘衡当众按次拔擢成绩优异的郡卒,分别将他们任为新的各级军吏。

三百余步骑欢声雷动,被拔擢为各级军吏的郡卒名义上是被刘衡拔擢的,但他们欢呼的对象却是荀贞。先前患得患失之人此时悉数改为想道:“中尉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吏卒违法则必惩之,吏卒优异则必擢之,跟着这样的主将才有奔头啊!”

今日都试,荀贞对刘衡执礼恭敬,任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可刘衡自己不争气,从都试开始到都试结束,在这长达近一天的时间里,他无一言可值一记,无一事可堪一提,却完全是被荀贞的光彩掩盖住了。在这些郡卒、军吏的眼中,荀贞才是他们的主将,包括得以留在郡兵里的那几个豪强大姓家的子弟、奴客对荀贞也都很服气。

擢进过优异之人,被沙汰的郡卒、军吏则由中尉府出钱,给其路费,放之回家。

放他们走前,荀贞又把他们召集到台下,令选出的那三百余步骑列阵在台左,令许仲、典韦、辛瑷等人布立在台右,指点台右、台左,又指点挂在杆上的那个触法屯长之首级,对这些人说道:“吾帐下虎士之勇,汝等亲眼见之;得以留在郡兵里的诸君之能,汝等亲眼见之;吾之军法,汝等也是亲眼见之。今放汝等归家,汝等回去后若是能老实为民,谨守本分,那么日后如果遇到难处,不管是谁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必竭力相助,而汝等中如果有不乐为民,甘愿投贼,犯我虎士、郡卒及我法者,亦悉听尊便。”

被沙汰掉的这近千郡卒伏身叩首,纷纷说话。

先是纷乱不堪,各说各话,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很快,各种话声归为了一句,他们齐声地说道:“中尉虎士,我等不敢犯之,中尉郡卒,我等不敢犯之,中尉之法,我等更不敢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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