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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瀚设法得官,练兵,募兵,这些事灵丘这边当然是十分关注,刚刚打招呼的时候,马化先就是称张瀚为大人。

当然这些人没有人会相信张瀚是真心要做官,甚至恐怕有人私心里不以为然。

现在张瀚在官场上有强力的保护、伞,当官很好,若是过几年保护、伞不似现在这般强力,恐怕这个官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马化先这时说道:“张东主,你知不知道俞士乾这人?”

“我知道。”张瀚道:“最近听说闹的很厉害。”

“他已经闹到霍县那边。”马化先道:“我们灵丘这里矿工多,如果流寇没有什么大志,只想当个土匪,他们不会来灵丘自讨没趣。如果不只是想当个土匪,灵丘这里,需得多加小心。这层意思,我向朱父母禀报过,大老爷也没有什么办法……”

朱庆余这个知县当然没有什么办法,本地没有巡检司,没有地方弓手武备,只有县衙下的一些衙差帮闲,这些人催缴赋税,欺压良善是一把好手,要他们去打土匪,那岂不是玩笑。

张瀚道:“灵丘属大同府治下,其实朱知县可以行文大同府,大同府再移文给大同镇,万一有警,可以派骑兵过来,我想些许流寇,派几百骑兵过来,眨眼间也就剿平了。”

马化先轻轻摇头,低声道:“那个俞士乾原本就是咱们大同镇的边军,调到辽东打建奴,战场上捡了条命,守铁岭时副将开城投降,俞士乾和数十人逃出城去,捡了条命。”

孙敬亭插话道:“那这人本事真是了得,铁岭,开原,因为两城皆抵抗,老奴下令屠城,除了少数投降的败类外,城内外几乎被屠灭一空,两城相加,恐怕被杀者有近三十万人,守备的兵马也多半死光了。”

“说的正是。”马化先拍手道:“这人本事了得,又有一腔怨气,一路从辽东往大同这边逃,路上原本就有不少私逃的大同和宣府各镇的镇兵,等他逃回山西时,已经裹挟了一二百人。这可不是寻常的一二百人的土匪,全部是边军劲卒啊。”

李大用原本在盘算自己铁场的得失,这时也被吸引过来,他道:“有这一二百边军当核心,这一股匪就悍勇难剿了!”

“可不是!”马化先道:“有边军为核心,俞士乾又大量裹挟土匪杆子,也威胁壮丁加入其中,现在听说已经近三千人,近来颇有攻打州县的野心,若是叫他破几个县城甚至州府,恐怕山西一省,半数沦陷也未可知。”

李大用听的惊心动魄,强笑着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操这些心做什么。”

马化先瞟他一眼,说道:“凡事不预则废,我不想等乱兵入境时再想着逃难!”

张瀚道:“马东主和我说这些,恐怕有用意,请直说吧。”

马化先道:“恐怕张东主不知道,月前我悄悄去过一次李庄……我也算见多识广,不过如大梁山巡检司那样练兵的,恐怕也不多见。这一支兵,是张东主埋的好伏笔,缓急可用。”

这时众人都知道了马化先的意思,灵丘和大梁山巡检司相隔一百二十余里,中间有官道相连,翻越好多山脉,如果真的有严重的匪患,张瀚的兵马可以在短时间内赶到。

马化先要保住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更要紧的就是身家。

马化先又道:“我等的铁场高炉皆在此,若匪兵乱境,矿工或是从贼或是离散,铁场和高炉被毁,就算一时逃脱,想恢复今日局面,没得几年的功夫也不可能。本人辛苦一生,从曾祖时就经营自家的铁场,三座高炉去年还重新按张东主的办法修筑过,若尽弃眼下的一切,还真的不如死于贼手算了。”

张瀚皱眉道:“大梁山巡检司自有信地,若至灵丘,可以说是擅离信地,很犯忌讳的事。”

李大用这时也觉得眼前这事凶险,俞士乾这一股流贼不是普通土匪,恐怕要巡抚和兵备道层级的高官提调大军才得剿灭,是否剿灭那是朝廷的事,若在被剿之前若这些流贼真的来洗了灵丘,一切可就真的完了。

李大用越想越觉凶险,当下接着张瀚的话道:“张东主,此时我才明白你当巡检练弓手的用意,这几年,委实有些不太平。我等商家不比缙绅大户,万一有什么波折,可能多少辈的辛苦都付诸流水了。总之,商会之事,当由东主做主,就依刚刚的条件,我等的平安,也要仰赖东主了。”

孙安乐此时看向张瀚的眼神又是一变。

此前他看张瀚便是欣赏有加,这会子更是佩服异常。

孙安乐道:“商人手中也抓着兵,可以保护自己,这一层咱们居然想不出来。”

马化先道:“咱们此前就算想到这些,恐怕也没有胆气去做。我等良善商家,能与县父母说上话,不被胥吏所迫,衙差欺压,这就足够,谁敢去捋老虎的虎须,与官府交结的那么深,又怎会经营出那般硬实的关系,如张东主这般成为一方巡检呢。”

张瀚的发迹和起家过程,确实是异常的炫目,从一个普通的商家少东,不到两年时间,成为整个北方数得着的商业大豪,更深入草原,与蒙古诸夷交通,还有总督,巡抚,总兵,副将,大明在地方最顶层的势力,张瀚也与之建立了关系。

雄厚的财力,加上交游广阔,与权力关系深厚,这才是张瀚能够随心所欲的最大原由。

灵丘这几位,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了……

孙敬亭倒是有些忧心忡忡,他和马化先李大用不同,对张瀚的事更会以朋友的角度来思索。张瀚现在可以说是与狼共舞,稍有不慎,就会被权力吞噬。

各人先后表态,灵丘商会这里最重要的几个大东主都站在张瀚一边,商会重新整合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用了午饭后,各人小饮了几杯,李大用等人先后告辞,他们也要把这一次的消息与自己的心腹和伙伴商量,也要预先做一些准备。

张瀚和孙敬亭到后山散步,孙敬亭道:“玉娘这次被看住了,不准她出来……”

张瀚苦笑道:“现在这时候见面,徒增烦恼,这样也好。”

孙敬亭呵呵一笑,开始说自己刚刚的担忧。

“孝征,”张瀚征征的看着孙敬亭,慢慢的道:“你能想到这些就很好,此事我也是有顾虑,官场的变化远比商场要来的快,也更直接,以我现在的态式,如果几个真正得力的后台靠山倒了,我的下场恐怕当真不妙……说白了,骡马行是没有人抢的生意,我的帐局才是金山,也是靠着人脉和敢冲敢打,帐局生意现在是没有人抢的过我了,但我的敢拼敢杀,也是因为我有牢固的靠山……官场和商场,其实真的是分不开。往下去,若是我们真有自己的力量,能够使得想对我们下嘴的人有所忌惮,那个时候,可能大明才有真正的商场和商战……我和范永斗现在做的这一场,说是商战,其实打的还是政治牌呢。”

“文澜。”孙敬亭眼神很热切的道:“你说的这些,什么时候能办到?”

“这个我也说不准。”张瀚笑笑,接着说道:“今天这几位,居然也知道商人要拿着枪杆子,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孙敬亭面露不屑道:“也就是匪患近在眼前,这些人,眼中只有银子,私底下说起来,还真不知道非议过你多少!”

……

孙安乐午间喝了不少酒,中午醉意俨然的回到自己的宅邸之中。

他的住所就建在东山一隅,背阴朝阳,四周花木很多,有一条山泉水沽沽而下,是一个很不错的好地方。

孙安乐早就声明,自己死后便葬在后山,他好看着自己的铁场和这一片宅邸。

前几年孙安乐感觉自己失去了活力,坟址他都选好了,现在他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毕竟才五十来岁,还很可以再做几年事情。

孙妻和玉娘都站在后堂正屋等着孙安乐,孙妻见孙安乐醉醺醺的进来,埋怨道:“叫你少喝两杯,上次醉成那样,怎么就不知道改。”

“今日实在与往常不同。”

“哪一次不是这般说。”

“是真不同。”孙安乐接过老婆递的茶,乐呵呵的喝了一口,接着道:“张瀚,我和敬亭都没有看错他。”

玉娘身子一紧,有些消瘦的俏脸猛的抬了一下。

“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孙妻看到女儿这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冷言道:“你看他把咱家女儿折磨成什么样了。以前玉娘多爱玩爱闹的脾性,现在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心里疼死了,听说你去见他,我就不乐意。”

“混说什么。”孙安乐不悦道:“我们说的是正事,你把玉娘掺合进来做什么。”

他将今日商量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道:“日后大家等着分银子就是,张瀚这人不仅能干,为人也是十分大方,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独吞了,或是干脆抛开商会,谁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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