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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达细细一想,张瀚的帐局和骡马行是和麻承恩还有郑国昌等文武大员合作,这门生意别的官想掺合进来就很难了,张瀚也不会傻到分钱给人,走私生意涉及的层面多,地方广,除了新平堡还有若干地方会用来做走私的关卡,收买的官员和师爷,吏员,各层的武将也多,这样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关系网。
这网能护着张瀚,如果韩畦真的能封住走私线路,不要说这张关系网,就是现在和裕升那些入会的商家也会和张瀚拼命的。
李明达一瞬间想了个通透,觉得事情大有可为,当下向刘德道:“先生还缺人手不缺?在下近来手头有些紧,还是想出来做些事情。”
刘德和他说话只是想说话,倒不是和李明达有什么交情,眼看这人神色颓废,脸色灰败,一副神色不属的样子,哪瞧的上?当下推托道:“老李你急什么,我们这里从发动到真的做起来还得好一阵子,现在你安心在这里等着,将来真有用人的地方,定然找你。”
李明达几个月钱还有几千家私,上一次和刘德见面,大半的资财都投在大德亨里,做了新平堡店的一个小股东,他看刘德绝口不提还钱,也不说用他,心里当然慌乱,正待拉着刘德讨要银子,对方已经警觉,起身就走,几个便装的抚标兵过来挡住了李明达,将他一把按在原地,待这几人离开后,哪里还能看得到刘德的影子?
李明达站在原地,颓然不动了。
……
“看到抬聘礼的队伍来了,好壮观啊。”
从张府到常府,隔着只不过三道街口,为了夸耀和裕升的实力,聘礼队伍特意绕了好几条街口,绕了一大圈,然后才到常府的门口前。
早早等着的人群已经焦燥不堪,看到成队过来的聘礼队伍时,忍不住还是叫了一声好。
因为常宁在上次危难中的表现,名份算是定了下来,也因为玉娘的决绝叫常氏接受了她,最后常氏与常进全商议妥当,先抓紧迎娶常宁,定下正妻名份,然后再由张瀚到灵丘行纳吉纳征各礼,再把玉娘也娶回来,算做平妻。
虽不及正妻名份,平妻也比妾侍的身份高出很多,最少在人格上要强太多,孙家当然想要一个正妻的名份,但现在张瀚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玉娘又死心跟定了张瀚,孙安乐也只能接受现实,争了一个平妻的名份后,这事算是正式的定了下来。
在经过来往的几番折冲之后,也是终于到了张瀚带队下聘礼的时刻,再过月余就可以迎娶常宁。
这些时间,都是常氏与算命的先生商议定下来的吉期,当然也考虑到张瀚贵人事忙,尽可能的缩短了不少流程。
就算这样,张瀚也感觉十分繁琐,想想也是没有办法。
聘礼装了十八辆大车,当然不是装的满满当当,只是取队伍长了好看,故意用大车队来壮声色,张瀚倒真的没有打算装十几辆车的器物去上门,那太土财了。
倒是车队本身,引起不少人的啧啧赞叹。
经过李国宾的建言之后,和裕升的车队的品质是有了飞跃般的变化,俗气的东西少了,大气典雅的东西多出来不少,十八辆马车大方典雅,车身本身就是漂亮之至,在这样的大车衬托下,里头的聘礼内容如何,关心的人反而不多了。
满街也有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脸色红润,看着骑在高大白马上的张瀚。
在新平堡这里,纵然是戏文上什么少年状元,八府巡按又奉旨成亲的老段子也不大吃香了,人们更羡慕的就是张瀚这样的少年巨商,数年前执掌岌岌可危的和裕升,几年时间,成就这么大的一番事业,现在才迎娶自己的美娇娘,这样的少年新郎倌原本就是人人艳羡的对象,何况张瀚本身仪容也还过的去,长久历练和久居上位的气息十分出众,这使得他显得十分出挑,骑马在人群中经过时,引起不少女子发自内心的惊叹。
明末时民风较明初已经开放许多,大户人家的女人可能不大出门,北方比南方又保守些,但在新平堡这样的商业城市又要开放许多,沿途的妙龄女子也并不少,在这一刻,恐怕有不少女孩情愿自己化身常宁,享受这一刻的无上荣光。
到了常府门前,自榆次来的常氏乡党迎了上来,张瀚自马上跨下来,向这些自己并不认得的宗亲行礼问好。
各人也上来寒暄,这是不可免之事,然而张瀚也看的出来,常氏宗族出色的人物不多,很多是普通的庸人气息,人和人相交,第一看气息仪表,然后看谈吐风度,总不会有的人有大才在身,然后貌不惊人,气息平常,谈吐庸俗。
在张瀚身边则是他的两个书启官,一个是张续宗,一个张续文。这两兄弟都是秀才的身份,二十来岁年纪,仪表谈吐都很过的去,没有普通读书人的那种酸腐气,他们俩人笑着迎上去,帮着张瀚做这些礼仪往来的事情。
他们是张瀚身边少有的读书人,去年张学曾就说叫这兄弟俩过来帮手,结果“因故”一直未能成行,想来张学曾当时有一些一厢情愿,他看好张瀚的能力和未来的潜力,但在蒲州张家那边,对张瀚这个已经是旁支的子弟肯定不怎么看好,一个几万资本的小商家而已,值得两个秀才弃文学商的来当他的帮手?
现在一切都是不同,三月间张氏兄弟联袂而至,后头还跟着十来个张氏宗族的人也一并来了,张瀚考察之后剔除了几个不合格的,给了一些银子送回家去,也顾不得那些人脸色难看,留下来的多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最少表面上合格,但用下来怎样,现在还是不知道的事情。
张续宗和张续文毕竟是二十不到的秀才,人很聪明,能在科举制度下玩的转的人,做别的事也学的很快,这两人呆了一个来月已经成为张瀚身边很得力的助手,比起原本扫盲班出身的书启官来,这两人的知识储备充足,通晓天下大势,可能和张学曾的教育方式有关,这两人在两年前还在延绥和固原还有大同,宣府,蓟镇一带都游历过,走的是孙承宗当年的路子,中秀才之后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张瀚也是感慨,蒲州张家也不愧是世家,就算现在已经倒了牌子,底蕴毕竟还是一般的小家族没得比,就这兄弟俩的秀才的含金量,普通士绅之家的秀才是比不了的,那些自己苦读出来的酸秀才,更是天差地远。
费了一番唇舌后总算了进常家府门,和张瀚的门第不一样,张瀚因为已经有了官身,门首用的是五开间的大门房,这当然还是逾制,不过现在也没有人来管,常家这里是三开间的门首,人挤的满满当当的,张瀚可算是好不容易进了门。
常宁的母亲李氏也赶了过来,看着张瀚脸上仍有不悦之色,张瀚也不怎理她,问了声好,便是往堂房去。
大约李氏还掂记着灵丘城里的镇国中尉,在这个贪财的妇人看来,攀上宗室,日后钱财大捧的来,她眼界很浅。
进了屋,常进全和常进有都在,还有几个近支嫡脉的常家尊亲,几个人一并排的坐着,张瀚走到常进有的身前,撩起袍角,跪下道:“见过大舅舅。”
他又转了一下角度,说道:“也见过二舅舅并各位尊长。”
常进全笑道:“过了今日就可以‘请期’,当然日子早就定了,你就可以改称呼了!”
张瀚一时无语,叫了多少天的大舅舅,结果要改称岳父大人,还真是有点儿别扭。
张瀚不说话,常进有倒是说道:“我近来心里常提醒自己,莫叫瀚哥儿为大人或是东主,但每日听他们叫,自己在心里常常想事时就是这称呼,结果现在瀚哥他要叫我岳父,坦白说,我也别扭的很。”
屋中诸人一时先是哑然,接着便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常进有又对张瀚道:“宁儿是我的心尖子一般,我妻俗气,又无儿子,只她这么一个女儿,美貌自不必提,自幼却是秀外慧中,聪明之余还兼有大气,府中的一些事,叫我妻去管,必定上下不合,自宁儿十来岁后,叫她管上下的事,结果事事和顺。然而因细故带她到新平堡来,却是相中了你,这也是天数命运,旁的话我也不必多说,只你要待她好,否则我必不饶你……就算你再支持我做那些爱做的事,也是不成。”
众人又复大笑,张瀚却是听出这个技术宅的堂舅舅对常宁的呵护和疼爱,这毕竟是一个极为疼爱女儿的父亲,说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心声,虽是好笑,其实也有一些心酸。当下张瀚正经的叩了个头,然后才道:“请大舅舅放心,宁妹妹到我家,必定也是和在家里一样,甚至更好。至于大舅舅,当然是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最后一句,张瀚也有些玩笑意味,众人又是笑将起来。
常进全感慨道:“瀚哥儿你先起来罢……李庄那边的很多事,开初我只当是胡闹,现在才知道毕竟是瀚哥儿你厉害的多,近来听说铁器卖的特别好,回款极多,使得和裕升的周转再无问题,具体的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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