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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瀚倒是真心遗憾,他是想提前弄出一个大明的银行业出来,同时期的欧洲银行业已经十分发达,甚至影响到历史的进程了。
可以说,欧洲现在很多战争背后都有金融势力的影子,科技,军事,政治,殖民扩张,银行业的作用非同小可。至于现在公认的海上第一强国荷兰更是压根是一群银行家在支持着,中国在金融这一块欠缺的实在太多,哪怕是清朝的票号,距离真正的银行业也相差很远……可惜哪怕就是和裕升搞的帐局,认帐的人仍然并不多,最多存两三个月便会取出。
大商人不差这一点周转的银子,提前打银子进来备货,真正信的过和裕升,敢把银子存进来的人,仍然不多,只是在宣大地方,由于和裕升自己铸币,存入帐局的普通百姓越来越多,中小商人也渐渐多起来。但与张瀚但年寄予的厚望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想来也是令张瀚颇觉遗憾。
“怎么办?”孙敬亭道:“田季堂那里我知道的很清楚,最多也就拿出几万银子,那是他一直留着以待今日的。”
张瀚沉思片刻,想道:“田季堂不是蠢人,这种要紧关口,估计他会拿别处要用的银子先顶上,虽说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过急迫之间,他一定会有这样的手段。”
“这算什么!”孙敬亭道:“这个家我就能当,军司人员第一批扣薪饷,这两个月只发给生活费,有家人生病婚丧嫁娶的特批,不然一律不发饷,工人,矿工,辎兵,一律发半饷,只有军人足饷,但也不发额外的赏银,这么算算,一个月能留下十来万两,足够填补这个亏空了。”
孙敬亭倒是说的坚决,也是雷厉风行的好办法,张瀚听了却只是摇头……他道:“遵路兄,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信义乃是人的立身之本,我们养兵,雇工,还有军司吏员和佃农,他们替咱们做事,咱们发给他们薪饷,这是咱们和他们立的约,人无信义不立,人家把活给咱做了,咱拿什么理由来拖欠他们的薪饷?”
孙敬亭听的发征,两眼不停的眨巴,半响过后才道:“这是什么道理……我意听迷糊了。和裕升有危机,大伙共度时艰,你偏说出这么多歪理来。”
张瀚哈哈一笑,说道:“这不是歪理,你日后就懂了。换个说法来说,一个随意克扣部下薪饷的主上,又岂能要求部下的忠诚?”
他见孙敬亭还要再说,张瀚摆手道:“不要争了,我是不会去扣他们薪饷的。田季堂暂支两天可以,但还是要拿银子出来补上这个漏洞。”
孙敬亭这时也若有所悟,张瀚的意思很简单,共度时艰是要下头的人主动,而不是上头撕破脸皮强行要求,否则的话,自坏规矩,得不偿失。
想想也确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又是一阵头疼。
军司财用极度匮乏,这时候上哪找银子去?
“没办法啊。”张瀚叹口气道:“我早算过了,田亩庄子,古董器玩,还有一些存货铁器铜锭布匹,能押则押,能贱卖就贱卖,总要在最快的时间凑起银子来。”
“也好。”孙敬亭道:“见步行步,这一次风潮是有人成心鼓动,我看还是要做更进一步的打算。”
张瀚点头不语,其实他心里也没有什么成算,养兵要钱,造东西要钱,军司吏员和各地的行军司和分店人员都要用钱,此前一直在帐局透支,由于帐局只有短期存款的特性,张瀚心中也早就有所警惕和不安,但事情逼到这一步,也就只能咬牙硬挺着。
倒是没有想到,事情是出在这样的角度,又是被汪文言这样的人拿着了痛脚,更叫人好气又好笑的就是信王的事,未来堂堂天子,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张瀚感觉真是无语。信王的心眼也真是实在比针鼻也大不了多少,而且行事手段太过荒唐,以前张瀚对信王心底总有隐隐的一种同情的心理,毕竟信王是后来的大明思宗,性格刚烈,为君皇十七年吃尽了苦头,又能死社稷,皇嫂张皇后和周后都自尽死,剑砍公主,其子数人,除了不知所踪的所谓朱三太子外,都被入关的清人杀人,不论是从君王或是普通人的角度,遭际都是极惨。
但由眼前之事看来,信王性格偏激,不能容人,做事操切不讲手段,果然是这样的皇帝,管的事多还不如不管事,后人说崇祯不要说换万历,就是天启不死大明也不会亡国,信哉斯言。
这些事只是一闪念而过,张瀚真正头疼的还是用度的事。
信王的事太远,还有几月才到天启五年,当今皇帝还有两年多寿命,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信王真的会继承大统,信王自己怕也想象不到,暂且可以不管他,倒是眼前之事,还是要着落在一个“钱”字上头,张瀚看似成竹在胸,其实也是莫可奈何,毕竟他也不是修道方士,可以开炉炼金,财源之道就是这些,就算开辟新财路也非一日之功,而眼前考验甚是凶险,就象是人出天花,要紧的就是在头几天,前几天熬过去,便什么事也没有,熬不过去,便是万事皆休。
和裕升当然提不上是生死关头,不管怎样,东虏还要粮食,皮岛那边还有一份贸易,换得了大量人参东珠松果毛皮之类的硬通货,毛文龙敢黑登莱的普通商人,和裕升他是绝不敢黑的,这些货就等同银两和利润,然后铁器杂货布匹等物也是和裕升的核心利润所在,就算眼前这一关过不去,几年之后还是能恢复元气,可惜的就是帐局这一块了,要是真的跨了,这几年的心血算是白费,重头再来,有伤损过荣誉的生意,想再起来就难了。
不过看到孙敬亭骑在马上还是长吁短叹,张瀚劝慰道:“孝征兄,有一句话要记得,凡事办的顺手固然是好,不过不顺手的时候居多,每当事情繁杂难办,乃至困难重重时,唯有记得咬牙硬顶,别无他法。”
孙敬亭征道:“只能硬顶吗?”
“当然,顶过去要顶,顶不过也要顶,顶到吐血了,还是顶。”
孙敬亭迟疑道:“我总以为你任何事情都会拿出办法来的。”
张瀚又好笑,又好气,说道:“我又不是神仙!”
……
待张瀚回到李庄之后,田季堂自然赶着来汇报此前的处理办法。
其实在路上张瀚已经接到军司几份报告,各部门的都有,财务上的处理办法不管是田季堂本人的报告,还是军令司的正式公文,还有内情司的汇报,各部门的都有,是以张瀚心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下抚慰田季堂道:“你做的很好,就算我在这里,也不过如此了。”
“属下打算扣下薪饷的事,考虑不周,给大人添了乱子。”田季堂要扣薪饷的事,张瀚和孙敬亭说开之后立刻就在马上亲笔手书,叫人飞骑递传给了田季堂知道,是以田季堂见面之后,就先请罪。
“你也是好意,不是急眼了么。”张瀚开了句玩笑,不过看看田季堂的脸色,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瀚道:“老田,有什么事,你就直说罢。”
田季堂道:“张家口那边有新的消息,听着倒象是好事,不过行军司和分店理事都不敢擅专作主,已经派飞骑回来报信,大人还没有收到?”
“我直接进了庄子。”张瀚笑道:“恐怕是和塘马错过了,你口说吧,若渴了,叫人上茶喝了再说。”
这倒是笑话,话还没有说几句,哪就能口渴。
在场的军司人员颇为不少,都是常年累月在张瀚身边做事的人,眼见这位当着如此变局还是满脸的静气,还能说说笑笑,各人心中都是敬服。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张瀚内心紧张和酸涩的一面,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最基本的东西便是不会叫下头的人瞧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田季堂也是紧张心理尽去,当下便是向张瀚道:“张家口那边传了消息来,马超文东主,王达通东主听说咱们银本紧张,自愿捐输报效,每人都认捐三万两白银。”
说完之后,田季堂用紧张的眼神看向张瀚……这银子原本他感觉是好事情,听说消息之后大喜过望,现在经过张瀚提点,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恐怕张瀚会象拖欠薪饷那样予以否决,那样的话,田季堂感觉自己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知道怎么过眼前这一关!
岂料张瀚闻言,顿时就是眉目舒展!
“马超文,王达通,没想到这两人打了头炮,好,好,好!”
张瀚连声说好,心情立时愉悦起来。
四周的人看他如此,所有人都是情绪高昂,这并不奇怪,张瀚就是被众人视为主心骨般的存在,不管是李慎明或是孙敬亭,或是李东学,或是孔敏行,乃至底下杨秋王长福王勇刘鹏田季堂这般的人物,不管权力高低,人脉是否深厚,在这方面都是比张瀚差太远了。
孙敬亭道:“文澜早有此意吗?”
“是想着可能会有人主动行此事。”张瀚高兴的道:“不过没料想到这么快,而且是这两个关系较远的东主,而且,数额还这么大!”
孙敬亭奇道:“何以见得你就觉得人家会给咱们送银子?”
张瀚一脸是笑的道:“我当然不敢确定,否则的话我此前心里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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