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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追逐直到傍晚近黑,眼见明军真的放弃离开,舒穆也是松了口气。

舒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害怕被人说是自己太过软弱,畏惧战斗和怕死了。

这半年来已经有人说过这样的怪话,后来舒穆用辽西之战时的战功重新证明了自己,这才又在正白旗下重新站住了脚。

对很多人来说,舒穆曾经在格勒珠儿根城长期居住,又长期与汉人打交道,还曾经夸赞过和记,所以必定也与汉人一样软弱无用。

在这种奇怪的思维之下,舒穆相当的愤怒,事实上他从不赞同与汉人的贸易勾连,一直对汉人有相当的敌意,但那些人嫉妒他被四贝勒信任和重用,也嫉妒他在驻外的时候捞到了不少好处,是以编造谣言来陷害他。

此次出使,谕令奥巴台吉到沈阳与大汗见面会商,舒穆没想到会派自己出使,可是命令下来也无法违抗,只能依命而行。

还好皇太极考虑到十三山破围,担忧使团被截,派了白甲纛章京谭泰与之一起同行,两人带着本牛录下十余精悍的马甲,又带着十余白甲,凑起了三十来人的队伍,从辽阳出发,经沈阳,过边墙,到镇北堡一带修整,同时探听消息,在听到不少蒙古人赶到义州卫城一带的消息时,舒穆和谭泰都知道不可再等,只能冒险冲过来。

果然遇到大量北虏出来阻截,好在彼辈弓箭无力,众人都穿得双甲,只要用心护着战马便不担心蒙古人的弓箭,后来又有明军出来,俱是内丁身手,白甲们不停还射,仍有不小伤亡,直到傍晚才把明军内丁甩脱。

“死了三个,俱是马甲。”谭泰点验过死伤后对舒穆道:“其余各人都有伤,好在都是射伤,无大碍。”

“到格勒珠尔根城养伤吧。”舒穆死气沉沉的道:“回程时要看情形,还是这般就不能硬冲,得叫奥巴台吉派人送我们绕道回去。”

“也只能如此。”谭泰脸上肌肉紧了紧,说道:“不想明军内丁也敢如此邀斗,此前在辽西这帮子还只敢装死狗。”

“明军向来如此,人多胆便壮了,冲上一阵,他们就知道怕了。”

“那是营兵,内丁还是有些不同。”

“难打的还是和记的兵。”舒穆一脸不高兴的道:“没有和记的兵马在后撑腰,这些蒙古人和明国人还不是只敢躲起来。”

谭泰嘴一砸吧,没有出声。

十三山破围一事也在后金高层引发了轩然大波,皇太极本人救援上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当时已经破围,十三山的兵马在女真高层也是被认为是强兵和精兵的,各旗兵马都认识过,皇太极远道而来,攻已经有备的十三山团练并无把握,没有人会有什么不满。

倒是和记更坐实了有不轨之意,十三山的团练绝不是普通人或大明一方能弄出来,相形之下,和记虽然一直躲在杨二身后,此时也是暴露的越来越多。

数次受挫于张瀚与他一手创立的和记,双方间敌意越来越明显,这也叫很多人攻击当初皇太极主持的贸易之事。

派出舒穆到科尔沁地方,也是皇太极不得以而为之的事。

如果科尔沁也不稳了,或是发觉和记仍在科尔沁地方,那对后金的影响就太大了,不得不防,甚至此事就落在皇太极身上,如果做不好这事,对他的影响也是不小。

四贝勒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已经落下不少,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很多正白旗的人也担心会影响到皇太极继承汗位。

“这事就不多说了。”舒穆也不过份,谭泰在四贝勒那里是很得信任的人,也是当初与和记打交道最多,关系最好的人,多说无益,凭白把人得罪了。

“继续赶路吧。”谭泰闷声道:“希望格勒珠尔根城不要有任何的意外。”

……

辽东的风云变幻似乎与青城的关系并不大,只是在二月的时候人们亲眼看到了大规模的调兵,然后各处的主力纷纷往集宁和兴和尚义一带汇集,商队的人最有发言权,他们亲眼看到的军队调动几乎是每天都在进行,而且规模浩大,几乎是无边无际。

这般大规模的调兵在商团兵来说也是第一次,上次打套部时动员兵马也多,其实就是征伐林丹汗的一次预演,有很多兵马的集结和调度根本没有用在套部战场上。

到了此时,人们都明白了此次战事是一统草原的最终一战,打败林丹汗,一统东西蒙古,加上漠北,整个草原已经浑然一体了。

至于吉尔布特蒙古,还有卫拉特蒙古,严格来说非正经蒙古部族人,他们当然也是在征伐之列,只是对卫拉特是要水磨功夫,对吉尔布特蒙古人只只要少量的商团骑兵配合北地番部的骑兵就足以应付了。

东蒙古诸部有近二十万丁口,诸部也与大明征战不休,论实力远在西部之上,不过对此番大战没有人认为可能会失败,都是对大胜充满着完全的信心。

甚至一些商人已经在计较,打通东部,是否能恢复往东部蒙古的商道,那边丁口众多,只要大战之后杀戮不是太狠,恢复商道后商机也是很多,可以大赚特赚。

不仅草原汉商和张家口的商人是这般想法,和记自己的工商司也早就在盘算了。

如果林丹汗等人知道,真的不知是如何想法。

两边还没有开战,和记这边已经在认真计较着打赢之后的事情了。

等到张瀚确定要亲征,并且择日出发时,青城中才起了小小波澜。

田季堂在二月底从买卖城赶了回来,他此去是确定征税之事,一路设立了不少征税的点,都是依托在各屯堡或火路墩,要么就是军堡之中设立征税点。

几个大城平时都有财税司的人流动统计和征税,对从口外直接过来的商队,就是沿途的税卡征税。

买卖城里也有固定的分司人员征税,对俄罗斯人和蒙古人的税率还是偏低,最少在近四年之后才逐渐调整。

就算以现在的税率来算,一年的收入也相当可观。

加上内地收入的增加,对台湾不再拔款和供给大量物资,无疑都是相当利好的事情。

城中不少人看到了田季堂,都是发觉这个财税司的司官满面春风的样子,走路都好象轻快了几分。

入城后第二天,田季堂就到张瀚府邸求见。

张瀚却不是直接就见他,因为预计要在明日离城,先赴小黑河堡,再赶往尚义堡,前方将士已经开始突破与察哈尔部的防线,打击一些边境上的牧民部落,张瀚和总指挥部的前移时间也不可再拖了。

张瀚将要起行,算算这几年都没怎么消停,这两天因此不大见外客,只在府中多陪陪家人。

常宁将镜子摆在桌子,替张瀚修剪他的胡须。

张瀚蓄的是一字须,看起来多了几分刚直强硬。

虽然很多时候人们会忽略他的年龄,但如果把胡须去了,还是会有人突然发觉,这位统治百万生民百姓和一支强大军队的上位统帅其实年轻的有些不象话。

张瀚的脸以前很白,近年来由于多次骑马在外数月时间,风吹日晒,脸色要比以前黑了一些,但还是比普通人要白皙不少。

这不奇怪,不管是蒲州张氏还是新平堡张家都富贵很多代了,历代娶妻肯定也是要家世和相貌兼备,张瀚仪表堂堂,面容白皙,且身材高大,这是世代富贵打下来的底子。

张瀚对自己原本的肤色反而不太满意,在他刚创业的年头,因为这长相受到过很多怀疑和轻视。

现在肤色深了些,可能是风吹日晒造成的,也可能是年岁渐长的原因,总之张瀚很满意。

唇上蓄了须,由于张瀚年不到三十,胡须显得硬实浓密,常宁感觉可以去掉一些,亲自取了小小的金柄剃刀,替张瀚修理胡须。

桌上摆着坑房送来的新鲜黄瓜,还有小萝卜,眼前有清新的绿色和嫣红色,叫人看起来赏心悦目,摆着蔬果的也是上好的白瓷盘子,一些细节上都相当的讲究。

张瀚并没有吃,一则是现在没空,二来也是正和妻妾们说话。

“如果光是为了咱们一家的富贵,现在有的这一切都嫌太多了。富贵太过容易折福,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有时候就算做好自己的事也无用,还要有天数。比如魏晋之时的那些世家,数代之内无比风光,时间一到,不管家族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富贵却如过眼烟云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瀚思索了一会,脸上显露出认真的表情。三个妻妾也很仔细的看着他,这种表情的男子确实相当迷人,令妇人感觉信赖和依靠。

不远处两个男孩手牵着手在院中玩,张彬将张桢扶上秋千,两手一推,扶着弟弟开始荡起来。

房中常宁看了一眼,立刻有几个妇人奔了出去,站在秋千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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