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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索伦人……”谭泰满脸灰尘,汗水在脸上冲涮出一条条壕沟式的印痕,眼前还有四个人,其余的人都跑散了。
这里是一片密林,灌木很深,人进入几乎很困难,要不停的开辟出道路才能进入灌木从的深处。
在这里不怎么担心被索伦人追上来,众人在进入林子前还涉过一条溪流,索伦人养的狗也失去了作用。
舒穆沉着脸坐在地上,用随身的小刀把自己身上的箭头挖出来。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相当的专心,箭矢是骨箭,射在绵甲上,但箭头完全入肉,需要用小刀给挑出来。
用刀子在肌肉内搅和和挑出箭头,这个过程当然很痛,舒穆一声不吭,好象没有痛觉一样。
谭泰和另外几人从怀里掏出牛肉干,就着水囊里的残水吃喝起来。
从科尔沁人的地盘一出来就一直往东北方向跑,身后是蕃骑追兵和猎骑兵,这些人如恶狗般咬着谭泰等人不放,跑出两天后都甩不掉,后来还是谭泰下令分兵,另外几人往西北方向跑,引走了大批追兵,他们几人则继续原本的路线跑,结果在昨晚被一群索伦骑兵撵上,双方不停的互相射箭,女真人的射术超卓,索伦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互相有斩获,女真人胜在甲胄更好,弓也好,箭矢也全部是铁箭,索伦人虽然得到了和记的援助,改良了不少装备,但也有相当多的人用的还是劣弓骨箭,在这方面吃了大亏,互相追逐了大半个时辰后,索伦人被压制,速度下降,终于被谭泰等人甩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天要黑了,骑兵在天黑之后根本不能纵骑狂奔,容易导致不可测的危险,谭泰估计索伦人是准备天亮后再搜捕他们。
“休整两个时辰。”谭泰估计现在还不到半夜,也就起更后不久,子夜时分他们就得继续上路逃亡。
这些年女真人无往不利,一场胜仗接着一场,从未有这样窝囊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面色阴沉,体能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还好马匹的状态还不错,科尔沁人给他们的都是最好的最有耐力的好马,而且数量足够,在半途时他们丢弃了此前一直骑着的战马,换乘体力更好的战马,人累坏了,战马的状态还算好。
“明天到的是鄂温克人的地盘。”谭泰对这一片还算熟悉,此前跟着皇太极搜捕各族丁口时到过这里,他道:“有好几个部族,沿着诺尼江的下游居住,人丁都不算少,此前我们来搜捡林中百姓时,在这里抢到一千多丁口,收获不小。”
谭泰沉吟着道:“诺尼江很长,听说沿着江走两个月也走不到源头,这些部族都沿着江河居住着,此前有不少部落都被我大金征服了,向我大金表示臣服,现在么……”
谭泰摇了摇头,感觉不是很乐观。
剩下的几人俱是白甲,另外有两个白甲领着别的马甲走散了,众人脸色都和谭泰一样并不好看,感觉不是很乐观。
舒穆气愤的道:“距离我大金军上次过来还不到半年,我不信这些野人能知道和记也杀过来了,更不相信他们敢冒犯我大金勇士。”
诺尼江也就是嫩江,也是松花江的南源,都算是黑龙江的支流,从大兴安岭为源头一路南下,北源则是从女真人相当熟悉的长白山天池源源而下,两条大江一起冲涮出大片的平原,沿着大江也有相当多的部族沿江生存,基本上都是和女真人同族同源,语言都是通古斯语,生活习性也差不多,建州部是更早南下的通古斯野人,在元末明初抵达,开始散居在长白山一带,以前主要是生活在朝鲜境内,后来逐渐迁到大明境内居住,大明对他们抚若赤子,给他们安居之地,敕书朝贡,赏赐物品,包括种子,耕牛,盐,铁器,帮着这些野人安下身来。
几百年后建州部成立了后金,把原本正经的女真完颜部杀的干干净净,同时开始沿着松花江和嫩江北上,势力在几十年间抵达黑龙江流域,在顺治年间就维持住了稳定的统治,这一点比大明要强的多,毕竟发源地不同。在康熙年间满清遇到了一样沿黑龙江探索过来的俄罗斯人,两边打了一场,清军发觉俄罗斯人强悍的过份,俄罗斯人也感觉力气用尽,无力再继续深入,双方谈判后签订合约,满清出让了大片土地,从此之后疆域稳定下来,不过后来这一大片地方还是在满清衰落时被俄罗斯人弄走了,中国永远失去了外东北。
眼下舒穆的自信也不是没有理由,后金几乎隔几年就会沿着江河和密林北上一次,抢掠丁口是最主要的任务,另外各部族储存的毛皮人参也是硬通货,同样会被扫荡一次。
这些小部族已经被打怕了,对女真人充满敬畏,一旦发现女真大军出现就会举族迁移逃走,如果逃不掉就只能贡献出足够的丁口,甚至举族被迫到女真人的地盘重新开始,在八旗治下生活。
这当然叫小部族的人充满怨气,特别是八旗兵中的死兵几乎都是索伦人和鄂伦春人等小部族的人担任,战死率极高,十不存一,各部都怨气满腹,包括海西女真,乌拉部,叶赫部在内,都属于八旗中的不安定因素。
永历皇帝被绞死之前,驻在昆明的一群满洲八旗的将领想要把永历帝救走,风声闹的很大,主要原因就是这些满洲八旗的将领是海西女真或是索伦人。
“不说这些。”谭泰倒在地上,感觉全身骨头都在疼,这么多年没有这般狼狈过,他咬着牙道:“这个仇,我们很快就报!”
舒穆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这么一小会的功夫,谭泰已经睡死了,灌木从里响起了沉重的鼾声。
一个白甲往外走去,尽管也疲惫的要死,但每个人都要轮值,休息的时间短,每人轮值两刻功夫也差不多了,这个白甲持着长大的步弓,消失在灌木从的外围。
过了子夜不久,这一小队的骑士又继续上路了。
树梢不停的打在他们的脸上,半夜时露出很重,天气并不太冷,人身上也是冷冰冰的,脸上和铁质的头盔上全是露水。
没有人叫苦,当然也不会有人抱怨,谭泰是白甲纛额真,舒穆是牛录额真,还有三个人是白摆牙喇,这些人都打了最少十年仗,青少年时期女真人的生活还很困苦,冬季难熬,春天饥饿,还要做农话,夏天的时候要打渔,捕猎,采摘干果,种地,一直到秋天。
秋天时就打仗为主了,翻山越岭去攻打那些各自为政的女真部落,然后仗越打越大,越来越激烈,老汗的地盘越来越大,兵马也越来越多,攻伐的部落也越来越强,但大伙的日子也并没有好过起来,抢来的地盘,人丁,归入八旗中的各牛录,八旗也是从原本的黑旗和白旗演化出来的,然后出现黄旗,红旗,蓝旗,取消了黑旗,等大金国成立,八旗的贵族们拥有越来越多的牛录和人丁,普通将士的生活还是很困苦。
打下抚顺关,算是女真人抢到的第一桶金,大家的生活一下子好过了不少,谭泰和舒穆也是在那时候有了第一批汉人包衣,包括分给他们的耕牛和粮食。
到了打下辽阳时,所有中上层的日子都一下子好起来了,大家到城里挑了汉人富户的好宅邸住,有汉人包衣服劳役,家里的女人都不需要伸手做家务了,一进辽阳,努儿哈赤就下令城中百姓和富户捐出衣物,城中心堆了小山般的衣袍,那些原本只有毛皮遮蔽身体的女真人头一回穿上了衣袍。
数年时间下来,普通的旗丁生活也比在赫图阿拉时好的多了,更不必提谭泰这些八旗中有地位的将领。
包括白甲在内的人都过的很舒服,他们的战斗意志还很坚强,对眼下的困境没有丝毫的抱怨和不满。
有时候灌木从太密集了,白甲们不得不下马步行,用顺刀砍开可以离开的缝隙出来。
中午时,一直没有追兵,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沿着一条松花江的支流继续往东走。
这时走在前头的白甲尖哨发觉了一个部落的踪迹,这并不奇怪,很多部落都是逐水而居,他们春夏秋三季都在捕鱼,简单的种一些地,打猎,采摘松果,冬天时也会钻出冰洞来捕鱼,不过冬季一般是打鹿为主,鹿皮可以制成皮袄遮挡寒气,鹿肉可以提供热量,能叫人填饱肚子,捕不到鹿就捕大鱼,用鱼皮制成衣袍,所以这些人也被女真人称为鱼皮鞑子。
正午时,应该有不少人在吃东西,但这一队女真人没有发现炊烟,眼前这个鄂温克部落应该还保持着生食的习惯。
在河畔和林中的部族中生食的不少,哪怕几百年后的鄂温克人中还有不少生食者,可能是传统,也可能是感觉生食更舒服,在此时生食的部落就更多了,几乎大半的江河畔的部族都是保持着生食的习惯。
部族的生活习惯和分配也都还相当的原始,谭泰等人离近一些就看的到,几个长老模样的鄂温克人正在给那些族人分配肉食,锋利的小刀切割着那些鲜红的肉类,到了这样的初夏时节,这些部族的生活也很过的去,一般来说都会有充足的肉食,难熬的是冬季和初春时节。
谭泰谨慎的往部族边缘策马而去,他穿着银色的铁甲,身边的白甲也是一样的装束,众人都把硬弓横在胸前,五骑分成一个扇形,向着部族中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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