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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早就把酒席摆好,每人面前一张几案,摆放着一模一样的菜肴和一壶酒,在士大夫家里现在主流还是分餐制,和皇室保持的习惯一样。在成化之前,民间和官场的风气都很质朴,有当时汤饼会的记录,菜肴和饭食都很简单,而且是分餐制,干净卫生,同时也不会过于铺张浪费。
成化之后,逐渐流行类似八仙桌式的宴桌,开始有合餐制,不过在明末之时,讲究一些的人家还是分餐制,保持着上古遗风。
李府的菜肴简洁不简单,几道菜均是相当的名贵和费时费力,不过眼前这几人都不是怎么贪图享受的,各人持筷之后也就是略微尝一尝,照例夸赞一番主人家的厨子优秀,李慎明知道这几人也不是普通的客人,当下笑着道:“咱们不必虚客气……倒是尝尝这酒吧,我知道各位也不喜欢喝烈酒,但今天的酒得尝一尝,这是工商司下酒类局酿造的番薯酒,味道还不坏,诸位可以尝一尝。”
“还不错。”孙耀黑着脸哈出口酒气,看起来相当难受,嘴里的话可信程度当然就是相当的低。
烧酒看着清洌,但入口火辣,从喉咙下去之后更是如一条火线,酒量不大,不是很常喝的人并不太容易接受。
中国人在宋时就会酿烧酒了,但这种酒的接受度很低,那些想着回古代酿酒赚钱的人,要么因为私酿被逮起来砍脑袋,要么就得破产赔个精光,没有第三种可能。
时人都喜欢喝所谓的浊酒,就是低度酒,还很甜,最受欢迎的是各种果子酒,清洌爽口还很香甜,最受有钱人的欢迎,普通的百姓可喝不起那么昂贵的饮料。
“哈哈,不为难大家了。”李慎明见状拍了拍手,有仆人进来将番薯酒收起来,同时开始给众人倒葡萄酒,用琉璃瓶子装着,每人的酒盏也是用琉璃盏,接近透明色,每个酒杯里还放着冰块,当然是从李家的地库里取出来的,在这样的盛夏,能喝一杯冰镇的果酒,实在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今年酒类出口占七成。”李慎明浅饮着手中的红酒,对着刘鹏道:“北方市场占三成,这三成中京师又独占七成,我们的番薯酒产量很高,不能太依赖出口,否则将来俄罗斯人迟早会和我们讲价格。”
刘鹏点头称是,李慎明又道:“我手中的这葡萄果酒要分几个档次,罐子装的最低档,卖给普通的士绅,还有琉璃壶的卖给富商一类,银壶的卖给京师的权贵高官们,这东西酿造比番薯烧酒要难,关键是葡萄要好,颗粒要饱满,含糖量要高,另外酿造时也比较在意细节,价格卖高些很合理,但要叫他们心甘情愿的多掏钱,文宣部门的宣传配合也很重要。”
刘鹏转头向张永安笑道:“这得拜托张兄了。”
“份内之事。”张永安笑道:“喝葡萄酒也是早就有的事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我想以银壶配琉璃杯,这是比较好的选择。”
刘鹏道:“这事小事,我们有专门的人负责设计。”
李慎明插话道:“我们的设计就是花少量的钱,尽可能的把东西弄成昂贵的感觉。工艺和制造水准要跟上,这就是军工司和研究所的事情。”
李东学一笑拱手,说道:“军工司和研究所一定会尽力的。”
李慎明又道:“东学一个人兼领军政和军工两司辛苦了,不过现在工商司已经把不少原本军工的东西接收走了,但我们明白,真正最好的研究人员和匠人都在军工司,所以东学还得多辛苦看顾,不要有怨气。”
李东学肃容道:“东学不敢。”
李慎明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近来有传言军政司要换一个主官,和记诸司原本就几个司,到现在越分越细,正在往张瀚设计的精细化管理的道路上坚定而行。
侍从,军令,军政,这三个司原本是最早和最重要的,现在军令司类似兵部,军政司则偏向军籍和军人福利体系,原本的责权分出了很多,比如军工司是从军政分出来的,还有军需司,军法司,当然还有现在也相当重要的军训司。
军政负责动员,募兵,复员,安置,也有军籍管理等等。
军政官们负责的大体也是这些,每个军政官都掌握着每支军队每个士兵的想法,同时要照料好这些家伙,军队主官负责打仗和把手下的兄弟拿出去卖命,军政官们则平息军中所有不好的想法,尽可能的满足士兵们合理的想法和要求。
如果军队主官有的受到尊敬,有的则是被痛骂,比如李从业和周耀,军政官则广泛的受到尊敬。
但不管如何,军政司的职权确实变弱了,比起当初的风光差了很多。
曾经有段时间李东学只领军政,后来又叫他专领军工,现在是把军政和军工都交给他一个人管,不管怎样也是说明部门权力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李东学在张瀚心里的地位。李东学仍然是和记创业之初就跟随着的能干伙计,然后等于是手握大权的青年掌柜,现在更是张瀚倚为心腹的重臣,对自己手中的责权变化,李东学当然不会表现出有什么意见和疑义。
“来,大家多饮几杯。”李慎明红光满面,并没有继续说正事的打算了,花厅花响起丝竹声,已经有戏子在外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
在李府的酒宴虽然奢华和舒服,张永安却没有投入多少,甚至回到住所之后他还感觉到肚饿。
厨子还没有休息,从外头游玩刚回来,张永安叫着一个仆役吩咐道:“叫厨房下一碗鸡丝面,不要油太多,要清淡些。”
仆役答应着下去了,这时吴伯与听到声音从屋中走出来,对着张永安笑道:“今天大伙的情绪都很不错,看来张兄也是胃口大开,喝了酒宴回来还要加餐不成。”
“瞎。”张永安摇头道:“酒宴上尽顾着说话了,谁还能顾得上吃东西,那不成笑话了!”
“说啥了?”
“一言难尽。”
等张永安把在李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完,他看着吴伯与,对这个老搭挡道:“其中的变化,你看出来没有?”
“看来是有变化。”吴伯与沉吟着道:“以前李遵路是什么事都管,但都很空泛。他这个政事官向来是有点象甩手掌柜。这一次看似还管的宽泛,但其实主要是在工商贸易经营这一块。我看,和记的官场,是要有大变化了。”
“你的意思是,”张永安皱眉道:“一直传言政事会议要有变化,也和张大人退隐有关,是不是?”
“当然是了。”吴伯与道:“当今皇上也是有趣,几招散手下来,逼的张大人不得不做出更高的姿态来应对。就象是皮影戏一样,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戏,但这戏也要唱的精采,唱的逼真,不能敷衍了事。张大人的归隐不能弄的太假,政事会议得有一个当家主事的人,把日常政务都抓起来。”
“看来就是和记要有相国了。”
“不是我们大明的首辅。”吴伯与心思灵动,想事情非常的快,平时也注意收集各方面的消息,文宣司的工作来说,张永安掌总,但主意多半是吴伯与出。两人配合的相当出色,这也是两个被俘人员几年时间在和记能逆袭的关键所在。
如果说两人都是举人身份,这在现在的和记根本就不足为奇了,随着和记在大同一带的强势,包括榆林陕西山西各镇都有相当强的实力,如果不是这样,天启皇帝也不至于一直在北方的各个军镇大动干戈,重新洗牌把所有的总兵和副将都几乎换了个遍,就算这样,对和记的影响也不大,皇帝再厉害也不能把九边的几十万边军和所有的军官都换掉,只是换了上层,和记的活动受到了一些影响,如此而已。
“从大人的声望考虑。”吴伯与微笑道:“以退为进是一步好棋,妙棋。”
“如果大人长期不掌权力,不在中枢,会不会有大权旁落的风险?”
“怎么可能?”吴伯与大笑道:“和记这一摊子,除了大人谁弄的起来?不提人心和大人的威望,就拿待从,参谋,军训,军法,治安,这些各司对军令司的牵制,还有各地的行军司,也是在分权。虽然执掌大权者能号令诸司,可是肯定有两部门是独立的,只对大人负责。”
“哪两部份?”
“侍从司,负责大人的安全保卫和上下信息的通达,这个部门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以后,始终肯定是大人最信任的人来执掌。不一定是李遵路,换别的人也定然是亲信中的亲信,心腹中的心腹。算是汉时的中书令,对内不对外,执掌外事的权力再大,对待从司也不可能染指,这是一个底线。再有一个,是军队不会叫执政者介入,军队始终会由大人一手掌握,不管是军令司还是军政司军训司参谋司,也可能会成立一个新部门来统一管理,派一个威望稍逊但通晓军队事务的人去管理,军政一分,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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