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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人,东厂辑事千总并各档头俱在此,由你来分派调遣。”曹化淳转向许显纯,说道:“咱家就在这里等消息,天黑关闭宫门前,咱家要看到王发祥在此,要不然首级也行!”
许显纯下跪称是,说道:“请厂公放心,下官一定将王发祥等人抓到,交给厂公亲自来发落。”
曹化淳轻轻点头,太监体弱,这一番发作已经使得他分外疲惫。
当许显纯等人出门时,曹化淳使了个眼色,很多一直跟他进来的伴当家人也跟着众多的档头一起出门。
这些人不光是曹府的人,还有王德化的人,另外还有几个太监派了人过来。
对厂卫的操守曹化淳是肯定信不过,只有多派自己的心腹家人跟着一起行动,封库,查抄,等真的到了抄掠和记银库的时候,曹化淳本人也必须到场。
大量的财富会被汇集到一起,包括现银和各种货物,肯定要拿出一部份上交国库,当年的信王当今皇帝也知道和记富甲天下,不拿出一定的财物交给皇帝入内库,皇帝肯定是会大怒,对下头的人产生疑忌。
曹化淳伺候信王多年,对信王的脾气秉性相当的清楚,所以行事也是相当的谨慎。
不过无论如何,今天这桩差事是件美差,大量的钱财就要到手,一旦成功,和记蛇无头不行,内地大量财富被抄,定然大伤根基,就算有几万精兵强将,只要大明能在蓟镇顶住,放开宣大叫和记来打也无甚紧要,和记缺乏根基,在草原上也是外来的强权,旷日持久的大战之下,草原必定也会大乱。
对和记,曹化淳等人始终未曾将其视为生死大敌,东虏才有一些威胁,但也被宁锦城头的大炮给挡住了。
现在他们跟着信王扶摇而上,成为大明第一等的政治人物,查抄和记财货算是第一笔福利,大家等这笔银子等太久了,粗略估计,和记的现银最少有二三百万两,各种货物也值好几百万,上交国库最多几十万两银和一些绸缎类的货物就行,皇上虽然知道和记有钱,但信王府邸里几千两就算大宗银两了,一下子交几十万,皇上还不知道会高兴成啥样。
曹化淳盘算一阵子,就觉得这件事无惊无险,只坐等着发财就行,他叫人泡了壶茶,回到小厅,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开始盘算怎么在京畿一带大量购买庄园,另外要在老家买大量庄田和建筑大宅,曹化淳还是很有乡土意识的,他打算老了之后回老家居住,不留京城,这里水太深,保有最高权势的时候自己是最大的鲨鱼之一,谁都不怕。如果失了权势,想在京师养老,不知道哪天就遇到吃人不吐骨头的把自己给吞了,还是把银钱土地都弄到老家,过些年就回家养老的好。
……
刘吉已经准备随这一批撤离的车队离开。
撤离计划是前年就拟好的,连王发祥也不懂张瀚在当时为什么就能预料到今天会发生的事,各种分号和分行有些是真的,有的就纯粹是为了撤离而准备的,大量的商号库房都是空的,就是为了掩护京师和各处大商行的撤离计划。
第一批人员借口送货往永平,大量的车队分批离京,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一直盯着,但由于那时候皇帝还把眼光放在魏忠贤和阉党身上,并且还没有下决心动张瀚,所以都平安离京。
“我也要走了。”刘吉换了衣袍,装成车夫,脸上还沾了一抹大胡子,肤色也做了一些改变。和记军情司的人有专门的伪装小组,半个时辰不到刘吉就已经象是换了个人一样,从一个精明外露的掌柜变成赶车的粗豪汉子,变化之大怕是连家人也不一定能立刻认出来,凭这副模样混出城去再轻松也不过。
王发祥一笑拱手,说道:“老刘你先走,咱们估计要有阵子见不到面了,再见时,咱们兄弟好好喝两杯。”
刘吉神色有些黯然,京师局面打开不易,守住更不易,在京师这种地方,看着不起眼的汉子很可能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上溯两辈就是某侯府的出身,轻易开罪不得。他和王发祥还有李国宾三人配合无间,几年时间踢腾出眼下的这局面,殊为不易。
现在就得这么放弃,心里自是难受的很。
李国宾准备去河南开封,刘吉先回草原述职,然后去宽甸,大明北方埋下的暗线需要人主持,在皮岛相对要安全一些,送消息也容易。
王发祥的去向不明,估计不会在某地久驻,当然军情司的调遣肯定也不会和刘吉通报,王发祥也不会说。
两人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说多了话也是矫情,互相一拱手,彼此就道过珍重告别。
等刘吉出了门,王发祥做了个手式,身后出现一个穿灰衣的粗壮汉子。
王发祥也不回头,说道:“刘掌柜身边安插了人手没有?”
“有,”汉子答道:“整整一个行动组跟着,万一有不妥,有两个紧急预案。”
“不要大意。”王发祥道:“李先生那里我亲自去盯着,刘掌柜就是你的事,万一破了一层油皮,你拿命来抵。”
汉子凛然,抱拳称是,赶紧跟着刘吉离开。
京师人员撤的也差不多了,连这门店都多半是临时弄来鱼目混珠的为多,最后撤离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王发祥环顾左右,心生感慨,他坐在门店当中,看着来往的人群,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这个门店和京师基业不得不放弃。
最少在明面上,和记会彻底从京师消失,王发祥已经深埋了好多个情报收集组,还有传递组,掩护组,行动组只留了两个,张瀚从不愿用刺杀手段来左右朝政大局,行动组一般只对付的是贪婪的地方官员和不识好歹的士绅生员,对政治上的对手反而很少用刺杀手段,留多了也是无用。
有人提着茶壶来给王发祥泡了壶茶,王发祥眯着眼喝茶,对面的算命摊子又来了个新人,生意却不如周奎好,周奎眼力活,嘴巴会说,而且仪表堂堂,算命卖卦的要么会说,要么得风度过人,周奎两样均是占了,所以在寸土寸金的正阳门大街靠算卦维持生计不说,还买了幢小院住着,普通的官员都不如他能赚钱。
若是往常,王发祥的小女儿会跑来攀着他膝盖要抱,王发祥会抱着小女儿在街面上转悠一会儿,买个糖人什么的哄哄孩子,现在店里面的熟脸已经看不到了,妻子带着两儿一女早就转移去了草原,要去屯堡安置。
王发祥知道上一次辽民迁移朝鲜的时候出了差池,很多军情人员被迫在转移的队伍中,家小也跟在其中,除了有几家好运道的从铁山一路跑到宽甸之外,还有一些军情人员的家属出现了死伤。
杨秋因此而震怒,移文各处,要求军情人员将家属一律送至草原,除了必要的掩护人员之外,不得有任何例外。
王发祥感觉杨秋的怒火可能有一部份是真的,也有一部份是用来当掩护。
和记用内情司监视内部人员,军情司对外,侍从司监视所有部门,特务政治不能摆在光明之下,但不用也不行。
对普通的将士和将领,还有各部门的官吏,和记的高层向来是摆出任之不疑的态度,当然内情和军情,还有军法,侍从各司形成了完整的链条,对官吏和将领的核查监督向来很严密,但最少在表面上是没有太多约束和管制。但王发祥知道,和记的各个部门形成了绵密的大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还在五六年前,当时和记各分号的掌柜多有贪污不法的,甚至和外人勾结瓜分渔利,当时军情司还没有正式成立,是张瀚亲自令杨秋王勇还有温忠发,秃头等人将几十个确定不法的掌柜一夜之间全部诛杀。
打那之后,和记再无敢贪污舞弊的掌柜,当然现在的核查制度也很严格,财报每旬上报一次,每三月会有财务人员从各处调集而至,查询各分号的帐目,田季堂和他的部下都相当得力,几乎每一文钱的用处和去向都查的清清楚楚,制度一立,已经用不着杀人立威就能将各分号的帐目管理的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了。
但对军情人员的约束和管理,一向是较大的难题,军情人员成员累月的潜伏,同时还会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军司内和普通的将士对军情人员的提防也不能说由来无因。
和猎骑兵一样,在军情司干久了也会变得无法无天,但猎骑兵有军法管束,只是偶尔放松,军情人员却是成年累月在外,有时候根本无法管理,也无从管理。
将家属人员一律送至草原,这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王发祥估计军情司高层早就想这么做了。
对王发祥来说这也无所谓,他又不会反叛,连反叛的念头也不曾有过。从一个衣不遮体食不饱腹,且居无定所的喇虎,到今天主管一方,麾下好几百人的军情司的高层,他一年的俸禄和花红好几千两银子,还在草原有分地,早就是个富家翁了,权力和金钱都有了,还在京师娶了媳妇,清白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性格温婉长相端淑,王发祥很满意,他已经过了三十,妻子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平素公事也忙,所以尽管家资丰饶,连纳妾的念头也不曾有过。倒是妻子主动说起可以纳妾的话,王发祥笑了笑就直接拒绝了。
和记的风气还不错,毕竟还在上升期,也是在奋斗的时期,年龄最大的王长富才四十多岁,也不曾纳妾,李慎明倒是有不少侍妾,但在和记中被视为异类。
张瀚本人只有一妻两妾,并且完全没有再纳妾的打算,这算是一个榜样,除了李慎明之外,和记的高层在这方面都较为克制,榜样在上,大家不敢僭越,也就李慎明和张瀚还有较深的私谊,在这方面较为放纵,如孙敬亭和孔敏行等人,自身性格就较为克制内敛,私德上是很叫下头的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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