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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尘和朱锦堂休息的房间,就在正房后头的院子里,沈老太太亲自盯着,吩咐着,提前一个月就把房间收拾妥当,而且,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新置办的。

因为是新府的缘故,朱锦堂没有机会看见妻子未出嫁时的闺房是什么样子。上次在沈家因为来去匆匆,也是同样没有机会可以过去看看。

沈月尘和朱锦堂一起回房休息,随行的下人们也要略作休息。

沈老太太贴心命人备好的热水,热茶和热饭,随时候命。

经过一路车马劳顿,说不累是骗人的。但是,沈月尘却丝毫睡意都没有,索性交来春茗和翠心一起收拾行李。

朱锦堂倒是比她自在得多,稍微小憩了片刻,待醒来的时候,只见,沈月尘还在外间忙来忙去,整理那些琐碎的东西。

仔细想想,上次在德州也是这样的感觉,每次回到娘家,看见娘家人,她都会表现得微微紧张,稍有拘谨。

按理说,在自己家人身边应该是最自在的才对,可她却偏偏和别人不一样。

沈月尘忙了一阵,继而转身往里间望了一眼,只见,朱锦堂已经醒了,一双黑眸直直的看了过来,眼里带了一丝询问和疑惑的样子。

沈月尘微微一笑,走到他的床边坐下道:“大爷睡得还好吗?”

朱锦堂淡淡道:“还好,睡了一觉之后,身上没那么乏了。”

身上虽然解乏了,但是他的脸上还带着深深的倦意。

沈月尘看着有些心疼,见他要坐起来,忙伸手轻轻阻拦了一下,道:“离着晚膳还有好一会儿的功夫呢,大爷可以再多躺一下。”

朱锦堂闻言,默默又躺回去了,望着她道:“那你呢?这么折腾下去,身子还能不能吃得消?”

沈月尘笑道:“我没事的。”说完,她故意双手叉腰,摆一个很有气势的姿势。

朱锦堂扬了扬眉,被她有些孩子气的举动,惹得微微一笑。

沈月尘亲自给他盖上被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多睡一会儿。

朱锦堂忽然动了动身子,往床内侧靠了靠,然后,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道:“你也躺一会儿吧。养养神也好。”

沈月尘闻言,抬头往外间看了一眼,只见,春茗和翠心这会都退了出去,便合衣躺在了他的身边。

此时,沈老太太正在上房美滋滋地喝着茶,听见李嬷嬷说那边一切都安顿好了,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姚氏见她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的样子,不禁轻声道:“娘,您就那么高兴吗?”

看她现在的样子,简直要比当初沈志云赴京上任的时候还要高兴。

沈老太太含笑道:“难得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孙女婿可是大忙人,能来一次不容易,咱们可得好好招待着。”

姚氏听见这句话,只觉耳朵里都要磨出茧子来了。近来,这一个月里,老太太几乎天天把这几句话挂在嘴边,翻来覆去,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沈家把朱锦堂视为贵客,不光是沈老太太十分重视,就连已经清吏司郎中的沈志云,也是非常在意的。

沈志云乘着官轿回来,一听说女儿和女婿已经到了,原本阴云密布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沈志云上任京城还不到半年,根基尚且不稳,就算他是陈大人亲自举荐上位的人,可是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他还是个彻头彻尾地新人,分量不足,档次不够。

朱家和沈家虽为亲家,但是和阮家却是拐着弯的交情,沈家却很难用阮家的面子在京城做文章。

如今,阮家可以算得上是权贵中的权贵了,不管是资历还是现在在朝中的势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沈志云要是想和阮家攀上关系,就一定要经过朱家的牵线搭桥才行。虽然只是有点拐弯的交情,但也是值得利用的关系。

敬国公府的爵位只要皇上不夺爵就能一直传下去,而阮西平虽是次子不袭爵,但有家人的提携,还有一个已经升为妃子的女儿互帮互助,以后的前程肯定差不了,说不定以后的位置会比可以继承爵位阮东升更好更高。

沈志云脚步匆匆地进到院里,他若是早知道他们两个今天就可以到家,他肯定会提早回来的。

沈志云回来之后,李嬷嬷亲自过去请了沈月尘和朱锦堂过来。

晚饭已经准备妥当,大家互相见礼寒暄一番之后,便纷纷落座。

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吃茶。

沈志云虽然是从外面喝了酒才回来的,但还是执意要和女婿好好喝上一杯。

朱锦堂是能喝酒的人,只是他生性稳重,素来话不多。席间,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沈志云的高谈阔论,听过之后,时不时点头一笑,和沈志云不咸不淡地附和几句。

沈志云几乎是三句不离朝政,话里话外的意思,最是清楚不过。

朱锦堂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不再像上次那样表现得冷漠。

沈月尘见他和父亲相谈甚欢,举止随意轻松,全然没有了平时的犀利和冷淡,就像是换了一个似的。怎么说呢,那感觉真的很像是一个恭顺的女婿,想要在岳丈大人的面前,好好表现。

晚饭过后,女眷们都退到外间说话喝茶,只留下沈志云和朱锦堂,两个人说上几句,生意上的事情。

到了外间,沈老太太和姚氏说了很多夸赞朱锦堂的话,说他有礼貌有心思,准备的礼物十分周全,面面俱到。

沈月尘不经意地轻轻一笑,却被妹妹沈月嫤看在眼里,轻声道:“瞧着长姐的气色,可比以前好了许多,果然还是大富之家的风水养人啊。”

沈月嫤虽然说得是恭维的话,但是,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却更像是讽刺。

沈月尘淡淡一笑,只听沈老太太接话道:“朱家的风水养人,这是自然。”

沈月嫤闻言,轻轻一笑,抬头望向对面的里间,清晰可见,朱锦堂的侧脸。

朱锦堂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笑起来的时候,薄唇轻轻抿起,越发显得风流清俊。

或是是因为长姐沈月尘的缘故,沈月嫤不由自主地身为姐夫的朱锦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长姐还未出嫁之前,她就从母亲姚氏那里听说了朱锦堂这个人,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已经足够多了。天生孤克,克妻克子,出生富贵,性格冷漠……

原以为他是一个天生不详之人,肯定是一脸福薄的面相,可是,事实却正好相反。

沈月嫤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很羡慕沈月尘居然能撞上这样的好运。

沈月嫤的目光在朱锦堂的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又匆匆地收回,垂眸看着自己手中攥着的帕子,心中的郁闷越积越深。

如今,她已经是定了亲事的人,只是不知她未来的夫君,会不会像朱锦堂这般风流潇洒……万一要是没有,那她岂不是太亏了,太不值了……

沈老太太的眼睛最毒,眼见平日活泼开朗的沈月嫤,这会突然没了话,反倒显出几分拘谨和矜持,不免暗自在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她素来不是认生的孩子,何况,这里都是自家人,只有一个朱锦堂算得上是客人,却也是以前见过了的。

想着想着,沈老太太心中就有几分明了,心中暗叹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一晃之间,孩子们都长大了,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沈月尘一直没有说话,待见对面坐着的沈月嫤,总是抬头望向自己的身后,而沈老太太则是一脸意味深长地笑容,心里愈发觉得疑惑不解。

姚氏倒是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一门心思都放在沈月尘的身上,脸上虽然笑着,神情也很轻松,可是半天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而沈月尘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两人虽为母女,却并没有母女之间应有的感情,与其故作亲热地说话聊天,自讨没趣,还不如静静地坐着。

沈月英一直坐在沈月嫤的旁边,老早就注意到了她一直在偷偷地看着大姐夫朱锦堂,不禁嘴角微微勾起,神情似笑非笑。

沈月尘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微妙,随即想起一事,道:“听说家中的两位妹妹都定了亲,说来,我还没正式跟你们道喜呢。”

沈老太太闻言,含笑道:“恩,今年咱们家中的喜事多,你这两个妹妹也和你二叔家的那两个妹妹一样,都定了亲,都是等着出嫁的人了。”

沈月尘望向沈月嫤,温声问道:“两位妹妹定了亲,不知何时出嫁啊?可定了日子没有?”

沈月英的脸色微微泛红,娇滴滴地回了一句:“日子还不定,只是说姐姐是在来年春天,而我是在来年冬天……”

沈月嫤稍微比她慢了一拍,缓过神来想回答也回答不出来了,只是附和地点一点头。

沈月嫤比沈月英年长了一年,按理也是应该她先出嫁。而且,沈月嫤未来的夫家,也是商户,说起来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沈月尘闻言,微微有些惊讶。虽然日子上不着急,但是明年一年之内,把家中的几位妹妹都嫁出去,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来年春天办的话,时间还是够用的。”沈月尘淡淡地回了一句。

沈老太太淡淡道:“是啊,原本可以早些办的,可是要等国丧过去了才行啊。”

沈月尘了然地点点头:“恩,国丧期间不许婚娶,这是规矩。”

沈老太太笑笑道:“晚些好,早也好,只要她们能嫁得好,我心里就踏实了。”

姚氏半响没说话,听到她们谈论起女儿的婚事,方才来了点精神,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道:“您老人家亲自选的人,自然不会错的。”

大家闲话了一阵,老太太命丫鬟们重新上了茶,又上了几碟精致点心。

老太太知道沈月尘不爱吃甜食,特意做了清淡的藕粉糕。“这可是我特意命人给你做的,你可得多吃点。”

沈月尘含笑应了,尝了一口,只觉味道不错,便多吃了些。

沈志云一直和朱锦堂吃酒吃到深夜,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杯,道:“贤婿啊,今日咱们爷俩儿喝得不够尽兴,明儿咱们再继续。”

朱锦堂见他终于肯放自己走了,忙起身行礼道:“是,岳丈大人累了一天,也该早点休息了。”

沈志云确实喝了不少,连走路都微微打晃了,身后的丫鬟连忙一左一右地将他扶好,以免他不小心跌倒。

沈志云带着几分醉意道:“你们也歇着去吧。”

朱锦堂点一点头,走到外间,向着沈老太太和姚氏拱了拱手。

沈老太太含笑道:“孩子,你岳丈他今儿是太高兴了,所以留你多喝了几杯,让你为难了吧。如有不周之处,还请你多多见谅啊。”说完,她又向沈月尘招招手,嘱咐道:“快扶孙女婿下去休息吧,今儿你也辛苦了。”

朱锦堂和沈月尘双双行礼,准备先行告辞。

方才一直偷偷留意朱锦堂的沈月嫤,这会也跟着祖母和母亲一起站了起来。

难得有机会,可以近距离细细打量一番朱锦堂,沈月嫤自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索性抬起头,大大方方地望着他,脸上笑盈盈的。

朱锦堂显然已经对她没什么印象了,见她冲着自己笑,便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这一笑,更是让沈月嫤心里觉得在意了,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匆匆地低下了头。

沈老太太面色没动,依然微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姚氏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正当她们彼此交换眼色的时候,朱锦堂和沈月尘已经出了屋子。

朱锦堂虽然没醉,却是一身的酒气。今天晚上他也喝了不少,沈月尘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心里微微歉意。

朱锦堂故意走得很慢,想多吹吹风,散散酒气。

这会,夜色深沉,还伴着凉凉的微风。

朱锦堂吹了一阵风之后,只觉精神了许多,回房之后,他也一直站在窗前,不言不语。

沈月尘沏了醒酒茶来,送到他的跟前,道:“大爷今晚受累了,妾身替父亲谢谢你。”

朱锦堂接过茶杯,把茶喝的差不多了,这才道:“难得长辈们有兴致,还准备了那么多的酒菜。”

沈家的讨好之意,如此明显。朱锦堂自然要陪他们应酬应酬才是,而且,他也不想让沈月尘为难。

朱锦堂喝了醒酒茶之后,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方才在席上光顾着说话寒暄,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结果又喝了一肚子酒,空荡荡的,顿时更难受了。

沈月尘见他饿了,连忙吩咐丫鬟给他准备吃食。

朱锦堂见了饭菜,便让沈月尘坐下来陪自己一起。沈月尘闻言,没有拒绝,只给自己多加了一副碗筷,陪他吃了几口。

朱锦堂尝了一口菜,微微蹙眉道:“和吴妈的手艺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了。”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笑,回头再看吴妈,只见她脸上也带着淡淡地笑容。

“不知不觉,大爷怎么也和妾身一样只吃得惯吴妈做的菜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朱锦堂淡淡地回了一句。

沈月尘随即笑得更甜了,心里也跟着美滋滋的。

吴妈适时插话道:“大爷今儿先对付一口,明儿老身亲自给您和小姐做。”

朱锦堂点一点头,并未拒绝,只道:“有劳了。”

和朱锦堂不一样,醉醺醺的沈志云回房之后,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倒头大睡。

姚氏听着他发出的呼噜声,眉心紧蹙道:“又不是没喝过酒?何必非要喝成这样?这一把岁数算是白长了。”

姚氏懒得管他,只让房里的丫鬟给他宽衣擦脸,自己则是去了女儿沈月嫤的房间。

不出她的预料,女儿这会还没有睡下,正坐在灯旁,单手支着下巴,微微出神,而且,竟然连她进来了都不知道。

姚氏轻轻开口道:“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沈月嫤微微一惊,忙起身笑了笑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姚氏半开玩笑道:“你爹一身的酒气,熏得人脑袋疼,所以过来看看你。”

沈月嫤忙拉了她的手,一起坐下。

姚氏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见她脸颊微微泛红,索性挥一挥手,遣走屋里的丫鬟,只留下她们母女二人。

“你大姐变了很多是不是?”

沈月嫤见母亲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想了想才道:“恩,她看起来确实变了很多,气色好了,整个人看着也精神了。”

其实,光是看她的改变,就可以想到她在朱家活得多么自在惬意。

沈月嫤沉吟片刻,又道:“我真没想到她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嫁得那么好?”

姚氏闻言,眉头一扬,“怎么?难道你羡慕她了不成?”

沈月嫤听了这话,只是用力摇摇头,却没开口反驳。

姚氏见状,轻轻笑道:“傻孩子,你羡慕她做什么?你别看她眼下过得好,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谁都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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