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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总是比好消息来得更快。

随王李焕篡权夺位,自立称帝,不日之后,便要举行登基大典。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听得人心惶惶。

突然间,出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大事,着实让人觉得心寒齿冷。

朱家从不主动沾染官场之事,只是人不找事,事找人。朱家和阮家是亲家,都是一衣带水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办法置身事外。

阮家有难就等同于是朱家遭殃,何况,阮琳珞和太子殿下还被幽禁宫中,吉凶难测。

朱老爷子唏嘘不已,老天爷要变脸,谁也拦不住,他只是心疼阮琳珞,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经得住这么的的磨难。

朱锦堂正在养伤,原本家里人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糟心的事。可是,纸终究保不住火,该知道的,早晚要知道。

朱锦堂得知此事之后,手掌重重地打在床上,惹得沈月尘心惊不已。

她捧着他的手,护在胸前道:“大爷小心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别功亏一篑了。”

伤口愈合期间,最怕的就是反复撕裂,或是感染。

这会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

沈月尘每天都要悬着一颗心,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朱锦堂在发起烧来。

朱锦堂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头,身上的伤口丝丝拉拉地疼,像是要崩开了似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蹙着眉躺在床上,抬眸看着床顶上的帘帐,陷入了一阵沉思。

沈月尘也陪着他叹气,一想到,阮琳珞的处境,心里就一阵阵收紧,紧张到不能呼吸。

她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太子又会如何?这样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日子,她到底能不能熬得过去?

沈月尘的脑子里有一大串的问号,一个连着一个,挤在一起,让她觉得头疼。

朱锦堂不是一个坐以待毙,听天由命的人。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可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方法,让朱家能够从这场大难之中,全身而退。

既然退不了,便只能坚强面对了。不过眼下,他的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动不能动,行不能行,只有帮倒忙的份儿。

往后的风风雨雨还多着呢,没有一副好身体的话,便只能混吃等死了。

想到这里,朱锦堂缓缓放下手臂,不再轻易乱动,只是望着沈月尘道:“告诉陆大夫给我的药加量,我得早点恢复如初起来才行。”

沈月尘知道他心里着急,只道:“大爷稍安勿躁,陆大夫已经给大爷换了方子,只要大爷好好静养,再有十天左右就能下地行走了。”

朱锦堂已经在床上窝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顺从着大夫的治疗,按说吃饭服药,偶尔活动一下四肢手脚,也是小心翼翼的。

养好身体是第一要紧的事。朱锦堂知道哪头轻,哪头重,所以听了沈月尘的话后,也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我不急,我不急。”

如此这样静心地养了五六日,朱锦堂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虽然只有区区几步而已,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大大地不易。

才走了一会儿,朱锦堂的额头上便微微地见了汗。

沈月尘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见他蹙着眉头,气喘吁吁地样子,不免轻声劝道:“大爷要不先坐会儿吧,歇歇再走。”

朱锦堂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最是见不得自己这副模样,活像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似的。

沈月尘有些无奈地望着他,正要再劝,只听外面的丫鬟禀道:“陆大夫到了。”

朱锦堂闻言,方才肯坐回到了椅子上,他正想要见见陆长风呢。

陆大夫进门之后,依然还是三件事,请安行礼和诊脉。

朱锦堂见他惯了他没有表情的脸,还未等他号完了脉,就发问道:“休养了这么久,我身上为何还总是提不起力气来?”

陆大夫号脉结束,方才睁开眼睛,道:“大少爷的身子之前亏损太多,加之又有血肉之伤,元气不足。所以才会全身疲乏,动则头晕心悸,虚热气喘。大少爷如今气虚体弱,必须好好调养,好在少爷正值壮年,假以时日,一定能够痊愈的。”

假以时日……朱锦堂已经听腻了这四个字,追问道:“假以时日是多久?”

他不想终日窝在床上,什么事都不做了。这个时候,家里需要有个人主持大局才行。

陆大夫见他语气不悦,继续淡淡道:“具体的时间,还得看大少爷的恢复情况,老夫才能慢慢做出决定。不过,欲速则不达,凡事若是求快,便会留下许多不足。老夫奉劝大爷还是不要急躁的好。”

陆大夫就是这种人,永远都是这样平平淡淡,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

不过,陆大夫的医术还是让人信得过的。

他知道,朱家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朱锦堂在着急什么。于是,重新又把药方子看了一遍,小心斟酌着改了两味药。

“老夫将大少爷的药方重新拟了一遍,汤药还是一顿不落地喝,另外饮食上可以多做调整,注重食疗。不过,用药期间,切记不可以熬夜伤神,太过劳累。”

大夫的话,总是要听的。

沈月尘从春茗的手中接过那碗漆黑的汤药,送到朱锦堂的面前。

朱锦堂满脸厌恶地皱起了眉,但还是接了过去,一口气喝了进去,随后便是无声的长叹。

又过了几日,朱家人俨然一个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随时随地留意着京城那边的动静。

这天傍晚,门前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朱元兰和儿子阮仕林。

朱家二老也已经好几年,没有和女儿先相见了,如今再见,不免热泪盈眶,只拉着朱元兰的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朱元兰此番是逃难来得,带着儿子阮仕林,回到德州暂避风波。

这一路上,朱元兰整日以泪洗面,哭得像是个泪人似的。

老太太看着她瘦得尖尖的下巴,心里就像是被针扎着一样地疼。

阮仕林也是形容憔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微微佝偻着背,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

老太太刚想发问,就见朱元兰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便立即止住了话头。

“好了好了,这会到家了,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朱元兰出嫁之后,前前后后也经历了不少的事,可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过。

她哭了一晚,老太太便陪着她抹了一晚上的眼泪。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她送进宫里去了……我果然还是太贪心了,太贪心了。”

因为是丈夫是庶子,所以便卯足了劲头,不甘输于人后,事事想要争出头。结果,争来争去,反倒是白白害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这都是她的错。

老太太见她的嗓子都哭哑了,顿了一顿才道:“只要一天没有消息,就一天还有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当初锦堂出事的时候,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消息,可最后还不是回来了。再等等,再等等看……”

如今之计,唯有一个“等”字。

二更时分,沈月尘请来给暄哥儿喂奶,虽然家里有现成的乳母在,但她还是执意要喂母乳。

暄哥儿这孩子长得太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胖得像个小肉球似的,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沈月尘轻轻地摸着他的小手,待他吃饱了之后,便抱起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地给他拍拍嗝。

忙活了好一阵子,她才舍得把孩子交给春茗抱到小床上睡觉。

沈月尘依依不舍地回到床边,却见朱锦堂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她道:“你每天忙着照顾暄哥儿,还有照顾我,身子能吃得消吗?”

沈月尘微笑道:“妾身不累,那些费力气的事情,都是下人们做的。我不过是站在一旁,挑挑错儿而已。”

她挨着他的身边躺下,翻身面对着他,问道:“孩子今儿没哭,大爷怎么也跟着醒了?”

朱锦堂微微沉吟道:“现在,全家上下谁能睡得踏实。”

他看着她,慢慢地道:“京城的事情,一天没有尘埃落定,咱们的心就得跟着多悬着一天。我不怕别的,只怕那随王李焕是个面慈心狠的主儿,说一套做一套,最后还是要对咱们斩草除根。”

朱家没有官衔在身,按理就算受其牵连,最严重的,无非也就是抄家充公。但万一要是株连九族的话,那全家上下,老老小小地几十条人命,可就危险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呢。

伴着朱锦堂的叹息,沈月尘脑子里忽地想起了皇后娘娘,想起了之前见她时,她毅然决然地神情,心中不禁多了一丝丝地希望、

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哪有那么容易一刀下去,就能切个干干净净,一清二楚呢。

阮琳珞那样心思通透,不会轻易认输的。

不知为何,沈月尘总觉得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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