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虺蛇赌庄内的入座资格,需要兑换十万筹码来获得。
在妖族天下,能取出百万银蛇币入驻赌庄的,乃是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贵宾的客。
而如今现身在此的一男一女……可谓数载难逢的天客。
行走江湖,财不外露,是两座天下共通的简单道理。
随随便便取出六百万,当着所有赌客的面兑换筹码。
敢这么做的,要么是白痴。
要么,是高手中的高手。
整座地下赌庄瞬间安静,就连呼吸声都短暂停滞了,八十张赌桌,奇形怪状的大妖,目光都投向默立的年轻男女。
阿曼莎连忙以眼神示意狮子兑筹官将铁匣收下,去兑换银蛇币筹码。
她望向这一对旅人……
这真的是一对主仆么?
叫“东岩子”的男人还好,平平无奇。
这个叫红叶的女人就不一样了,摘下蒙面布后,浑身气质散发,冷冽如刀,眼神中似乎藏着剑锋,对视一下都会觉得刺目,要连忙挪开。
不多时。
狮子兑筹官取出筹码……六百万银蛇币筹码,为了追求视觉刺激,这位兑筹官兑换了六百枚一比一万的筹码,用巨大托盘呈放,端至宁奕面前。
宁奕瞥了一眼筹码,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着叩了叩桌子:“还有红蝎的‘五万’。”
狮子神情惘然。
阿曼莎淡淡道:“再给这位大人取五万筹码出来。”
……
……
六百零五万的筹码,堆在最大的主桌上,幽暗灯火照拂之下,宁奕那张平平无奇的面皮在银币映射下生出了别样的魅力。
宁奕双手撑颌,面带微笑。
叶红拂面无表情侧立一旁……整间赌坊寂静无声,围绕着赌桌观战。
阿曼莎的神情有些古怪,她没有想到这位携带巨额筹码而来的“客”,带着价值六百零五万的银蛇币筹码,气势汹汹而来,钦定要赌的项目竟然是花牌。
花牌是这座地下赌坊里几乎无人问津的“赌戏”。
花牌规则很简单,一共四十八张基本牌,按照月份分为十二组,庄家和闲家轮流出牌,拿走同花而得分……每至一定分数,可以选择结束此局,或者继续。
花牌在赌坊不受问津的原因很简单,不够刺激。
直至阿曼莎坐在宁奕对面,上千枚筹码,上千万银蛇币,堆满整张赌桌。
数目大到围观的赌客情不自禁吞咽口水……即便是被下了奴印的人族少女仆从,也觉得银光扑面晃眼。
不够刺激的原因,往往只是因为赌注筹码还不够大。
一位貌美年幼的人族少女坐在赌桌旁边,花牌几乎不需要发牌官,所以她来充当计分官。
五张手牌发到庄家,五张手牌发到闲家,桌面摆放四张……赌局即将开始,侧立在宁奕身旁的叶红拂蹙着眉头,传音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到现在都了解所谓的“花牌”规则。
这种东西,在大隋好像没有出现过。
宁奕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此刻叶红拂脸上的神情。
“你是从哪学的这玩意?”
“你不入红尘,自然不知道这些俗物。”他传音道:“……还记得我师父的名号么?”
叶红拂一怔。
提到宁奕的师父,她总是下意识想到徐藏,但徐藏和宁奕都是小霜山的弟子,代师收徒,两人的师父是东岩子赵蕤。
等一等……东岩子。
宁奕刚刚进入酒楼的化名就是东岩子。
“我师父以前游历妖族天下,留下了许多有趣的东西。”宁奕微笑道:“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花牌的规则,也没有比丫头更强的对手。来到这里,算是故地重游,所以选择玩这个有故事的游戏。”
宁奕不是第一次来到虺蛇域了。
这的确算是故地重游,只不过上一次,他没有安稳坐在赌坊内进行赌局的资格,上一次被虺蛇族的统领追杀,一路逃窜,极其狼狈。
小霜山有一本《东岩子游记》,里面记载了赵蕤先生游历天下的诸多趣事,以及一些有趣发明。
年轻时候的东岩子,性情极其洒脱不羁,钟情天地山水,上可驭剑入北荒云霄逗弄鲲鹏,下可易容混勾栏赌坊与人间烟火耳鬓厮磨。
在小霜楼修行的那一段时间。
宁奕与丫头玩了无数局花牌,赵蕤先生留下来的博弈游戏,比不上国棋,但要想对弈取胜,需要极好的记忆力……这一点,宁奕被丫头完虐。
从未取过一胜。
但如今,不一样了。
宁奕手指轻轻叩了叩眉心,揉捏一二。
幽暗神海之内,燃起一抹青灿火焰,命字卷光芒辐射整片神海,万千命运长线开始流淌,推演之力开始运转,齿轮一般绞合,缓缓转动。
有命字卷加持,宁奕倒是很想再和丫头重新赌一场。
赌局开始。
赌坊内一片死寂。
这场,并没有诸多围观者想象中的双方厮杀,兵荒马乱,整场赌局呈现一面倒的碾压局势。
“闲家得分。”
少女计分官的声音并无感情。
“闲家得分。”
“闲家得分……”她望向宁奕,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笑着推出筹码,示意赌局继续,他并不想结束这一轮赌局,这意味着筹码翻倍,接下来也要面临被翻盘的可能。
阿曼莎神情始终优雅,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个男人不断压满,取满,翻番,再翻番……她的额头逐渐渗出冷汗。
作为酒楼的主人,赌坊的负责人之一,她本身就是一位赌术高手。
这座赌坊内设置了封禁阵纹,利用修为神通来窥牌换牌的行径一旦发现,将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至于那些修为境界通天的大人物,谁会来这座小赌坊里玩乐?
而花牌本身是个没什么捷径的游戏。
短短半个时辰。
宁奕已经赢走了阿曼莎桌面上九成的筹码……换算过来,他已经赢走了庄家接近五百万银蛇币的财富。
事实上他根本无需兑换六百万的筹码,只需要一个上桌的添头,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输过。
从赌局开始的第二局后,宁奕就默默关上了命字卷。
眼前的对手,比起丫头要逊色太多太多。
根本不需要命字卷的辅佐……他自己便可以轻松取胜。
这半个时辰,宁奕一边与对手博弈,一边传音告诉叶红拂规则。
叶红拂逐渐看懂了这场赌局。本以为修行大道,唯剑作伴,但现在发现,人间还有很多其他有趣的东西……譬如这个叫“花牌”的小游戏,就挺有意思。
宁奕告诉自己,徐藏也喜欢玩这个游戏。
不图什么。
就图个乐子。
听到这里,叶红拂拧眉注视着宁奕,陷入沉思。
谁也无法把这个坐在赌桌上伸手揽钱,乐呵傻笑的身影,与大隋敬仰高高捧起的蜀山小师叔联系在一起……凡俗之间的金银,对他们已经没了意义,而与一头小蛇妖,争夺一场赌局的胜负,也没有意义。
那么意义是什么呢?
或许意义的本身……就是无意义的。
随心而动,随刃而行。
阿曼莎擦拭面颊汗水,她努力保持优雅与微笑,但玉背凝结的汗水出卖了她,赌桌仍然被筹码压满,只不过她面前空空如也,东岩子的面前筹码如山。
真如一座大山。
“失陪一下。”阿曼莎取出一条绸巾,轻轻擦拭面颊,直至此刻她还竭力保持着从容气度,大妖赌客们纷纷为这位“赌坊主人”让路,今夜这场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如果接下来虺蛇不能翻盘,或者宁奕不玩下去,那么赌坊就要兑现接近一千两百万的筹码出来。
阿曼莎离开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小半盏茶后,围观人潮一阵骚动,惊讶声和赞叹声响起。
人潮自发为来者退散。
来者只披了一件简单薄纱,曼妙酮体在纱巾下若隐若现,阿曼莎在一旁恭敬侍奉,两人对比之下主仆关系一目了然。
比之阿曼莎,她更美,更柔,更媚。但却不邪。
不妖不媚不蔓不枝。
眉目之间,流淌异域灵气,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瑕,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她像是中州大漠风沙里孕育而生,而且天生丽质的女子,眼中既有着饱尝世间疾苦长大的悲悯,又有清澈如湖泊的明晰和童真。
生了这样一副容貌的女人,让人明知道是蛇蝎,还是会忍不住相信她童真无邪。
阿曼莎遣退了人族少女,亲自来当计分官,看得出来,她的神情十分紧张,她已经输光了自己权限内的所有筹码……无论今夜接下来的战局如何,自己都要受到惩罚。
狮子端着巨大筹码银盘而来,那枚巨大托盘上,并没有筹码,只有一枚小小的玉石钥匙。
蛇山大统领摘下玉石钥匙,放在桌面,轻轻推了过去。
“敢不敢赌一把?”她笑道:“这把输了,虺蛇赌坊是你的。”
坐在如山筹码背后的男人神色不悲不喜,似乎在沉思,但更像是在发呆。
在赌客看来。
他随时可以把筹码拿走……后果可能是他走不出这座虺蛇城。
他也可以答应蛇后的“”。
输了,今夜战果,全部吐出。
赢了……
了解蛇后性格的大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这厮若敢接虺蛇赌坊的钥匙,恐怕比取走一千二百万筹码的结果还要更惨。
“赌。”
那男人忽而起身,把所有筹码都推倒在桌前,哗啦啦如潮水一般,极其壮观。
但他微微一笑,道:“但我不要这把钥匙。”
“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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