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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将魏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但他并未露出半点的惊讶之色,反倒眉宇之上扬起了笑意。

“施主好像并不愿意接受贫僧的建议。”他这般言道,面对气势汹汹走来的魏来,却是并无半点防备的样子。

初七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心头焦急万分,他大声言道:“阿来!切莫冲动,那大荒碑中有意志在控制你!不要被他左右!”

初七显然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他大声的朝着魏来疾呼道,试图以此更改魏来的心思,但显然走到这一步,魏来以及听不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了。无论他如何的高声疾呼,魏来迈出的步伐都没有半点停滞的意思,反倒在那时一息快过一息。

眼看着他距离那僧人越来越近,初七的脸色也在这时愈发的难看,他迈开步子想要上前拦住魏来,可这时一道金光落下,将初七的身影包裹其中,却是那位僧人在那时施展了法门。初七自然明白这一点,他在尝试着突破这佛光无果之后,怒目看向对方,却见那僧人朝着他施了一道佛礼,嘴里言道:“欲怀神器,得心存大志,一切皆是这位施主缘法所在,他执念太深,却又难堪这神器天威,自是该有此劫,阁下又何必执着?”

“呸!秃驴!你少在这里给大放厥词!被这东西迷了心智的是你们与东境那群恶兽!我家阿来岂能与你们一般!”初七愤声言道。

僧人是西境万佛之首,与东境的神王一般是活了万年的人物,这家的家伙心性强大,自然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听闻初七的喝骂,他的脸色如常,在那时言道:“万因皆由缘起,万果皆为缘灭。”

“当初若不是施主之执念,这位又如何能落到这般地步?”

僧人这样说罢,背后的六道轮盘旋转,佛光荡开,梵音响彻,东方的天际忽然裂开,一道巍峨的仙宫虚影浮现,璀璨的金光围绕周身,那是东境的仙宫宝库,同时一枚血色的晶体从仙宫宝库中飞顿而出,落在了僧人的背后,至此南疆的陨石所化的三枚劫灵内核,已有其二落入僧人的手中。驱动着这三样事物,僧人的眉宇间忽然有炙热的光芒闪烁,随着他心中念头一动,三道光芒在那时涌出,尽数照耀在魏来的身躯之上,魏来杀上前去的步伐猛然一颤,在那时豁然停滞,随即他背后那道大荒碑化为黑色事物在那时不断的颤抖,而他的身躯也仿佛背负起了千钧重担,开始颤抖、弯曲,他脸上的神情也在那时变得极为扭曲与痛苦……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初七,脸色焦急,僧人的话也落入他的耳中,他的眸中光芒闪烁,脑海中的思绪却也忍不住开始翻腾——作为那个唯一对青冥宫中发生的一切有些许记忆的人,他从一开始便明白,无论是青冥学宫中发生的一切,还是魏锦绣所遭受的斩尘之法,都与东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东境所依仗的东西,无非便是那仙宫宝库,就像谁说过的那样,想要击败东境,也只能化身东境。

初七从明白这一点开始,便踏上了在北境寻找大荒碑的旅程。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寻到了数道碑文,然后将之交给了魏来——在这之前他只能感觉到大荒碑中拥有的强大力量,但却无法清除整个北境到底还存在多少大荒碑,但可以确定他所收集到的大荒碑加上当初被藏在魏来与吕砚儿体内的大荒碑,已经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就算不能完全与东境抗衡,但想来相差也不应太大,那时初七便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他去往了东境,想要弄明白关于仙宫宝库的秘密,毕竟他虽然如今已经寻找来了数量庞大的大荒碑,但却尚且无法知道如何将这股力量动用到极致。

而来到东境之后,初七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渐渐接触到了仙宫宝库的核心,但就在他想要窃取此物时,他却被仙宫宝库的力量所控制了心神,那种想要获取所有陨石,得到那股可怕到可以更改一切的力量的冲动却在那时奔涌在他的脑海,他用了好些时日在挣脱那样的感受,而在阵阵后怕之后,他方才意识到这东境的仙宫宝库似乎是一样很危险的东西。而这样的危险远不是被敌人使用后,所能绽放出来的力量,而是这事物本身。

它似乎一直在引诱着世人去寻找它、拥有它,为此它散发出了灵力,让力量充斥这个世界,而每个生灵在尝试到力量的滋味后,如食髓知味一般,欲罢不能,所有人都渴望更多的力量。

然后所有人开始争夺它,而得到它之后,它又会告诉他的所有者,集齐四境之中的所有陨石,将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这样步步紧逼的诱导,像极了一个狡猾的猎人用少得可怜的诱饵,引来自己梦寐以求的猎物。

初七在那时感到恐惧,他忽然意识到,东境也好西境也罢,其实都只是这陨石的傀儡。

神王与佛陀看上去高高在上,却也只是被陨石吞噬了心智的疯狗而已……

明白了这一点的初七意识到北境与东境的大战或许正是陨石想要看到的,他们给生灵力量,却又诱惑生灵自相残杀,然后吸收那杀戮之后的力量,再合而为一,接下来他们或许就会去寻常下一个世界,继续着演绎了不知多少次的戏码。

被困在仙宫宝库中的初七,拼命的想要逃出生天,阻拦这场大战,但直到魏来切断了仙宫宝库与神王的联系时他方才寻到机会,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之前,他之所以不愿意与魏来言明这一切,就是怕魏来的心神也被这陨石所控制,出现眼前这样的场景。

但显然一切还是来不及了,初七的脸色在那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盯着身子渐渐跪拜下来的魏来,想要上前,但身子却被死死的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知道哪些陨石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你真的觉得得到了他们,你就能拥有一切吗?”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一切都是那陨石才从中作梗?”

初七大声的朝着僧人怒吼道,他试图以此来让对方意识到这样做下去的结局会是如何的可怕。

但就如他自己知道的那般,僧人不为所动,反倒是眉宇之间的炙热之色愈演愈烈。

“凡人一叶障目,施主不明我佛之慈悲,自然难以知晓我西境之胸怀,”僧人如此言道,此言说罢,他又转身看向魏来,沉声言道。

“待我西境获取了这股力量,普度众生造福万民之时,你才能体会到我西境之雄伟!”

初七对于这话当然是嗤之以鼻,可是他却没有心思再去与这陷入魔怔的僧人纠缠,根据他在那仙宫宝库中感应到的情形来看,通过那仙宫宝库中的陨石,他曾经看到过无数生灵相互杀戮最后归于寂灭的画面,他猜测那或许就是曾经那些陨石抵达过的世界所遭遇的情形,一旦陨石合而为一,决计不可能带来什么普度众生的福泽,只有可能让众生在更大的杀戮下相互毁灭。

他心头焦急,但却又无能为力。

“在我很小的时候……”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响起。僧人与初七在那时都是一愣,他们纷纷寻声望去,却见那单膝跪地的少年忽然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眸中不再有方才那般可怖的炙热之色,反倒清明无比,宛如春池。

“我父亲便教过我,一个可以为小的利益而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家伙,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一定会放弃更多的人。”

“因为一开始便走错了路,想要回头就是难上加难。”

魏来这样说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僧人的脸色一变,他不明白在那三道力量的压制下,为什么魏来还能有站起身子的气力。

可紧接着更让他感到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魏来的身子竟然在那时猛然冲脱了那仙宫宝库以及六道轮盘的束缚……

僧人的脸色惊骇,大抵也是被魏来这般匪夷所思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运集起周身的力量,一道金色佛光亮起,在他的身前化作一道屏障,魏来手中的白狼吞月直直的轰击在那佛光屏障之上。

伴随着一声闷响,魏来的身子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僧人在短暂的惊恐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他冷笑言道:“舍弃了大荒碑,施主又那什么与贫僧为敌呢?”

僧人也反应了过来,之前他催动六道轮盘等物,便是以这陨石之间的相互吸引扼制住了魏来,而魏来却在这时放弃了大荒碑,故而逃离控制,这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只是因为僧人没有想到有人能够抵御那大荒碑的诱惑,故而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回过神来之后,便想明白了这一切,拥有大荒碑的魏来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不动用此物,魏来的战力也就比凡人强出一些而已,如何能与身为西境佛主的他对抗?

魏来咬着牙,怒目看着僧人。

就在刚刚他险些被大荒碑迷惑了心智,也幸好这僧人催动法门试图将大荒碑从他体内抽离出来,故而才让魏来摆脱了大荒碑的控制。

魏来心惊胆颤,却也不敢再动用那股力量,趁着挣脱大荒碑的档口,彻底摆脱了那事物,然后杀向僧人。但也确实如僧人所言,拥有大荒碑的魏来尚且会被这僧人所扼制,更不提失去了此物的魏来,确实拿僧人毫无办法可言。

“那又如何?作为人而战死,总好过自以为是神灵,实则不过是如傀儡一般活着的家伙!”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魏来一愣,侧头看去,却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不知何时正提着一柄金色的神剑站在不远处。

魏来一愣,不免发出一声惊呼:“玥儿!?”

徐玥朝着魏来淡淡的一笑,言道:“夫君在的地方,就有玥儿。”

说罢,那少女周身的气势涤荡,身形一闪提着手中的神剑便直直的杀到了魏来的身旁,重重的轰击在那佛光闪彻的屏障上。

一声闷响荡开,徐玥的眉头一皱,神剑与魏来的白狼吞月一般,在遭遇到那道佛光屏障之后,戛然而止,难以再上前半分。

“玥儿!你来这处作甚!?”魏来本来也没有对此抱有希望,徐玥的战力相比于寻常人自然强出不少,但在这样级别的战斗面前却显得如蚍蜉撼树一般不堪一击。

徐玥闻言转头看向魏来言道:“夫妻本是一体,夫君在外拼命,我又岂能安居家中。”

“只此一战,玥儿心意已决,还望夫君不要再多言了。”

魏来听到这话,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恰好对上了徐玥决然的目光。他先是一愣,却忽然释然。

此战之后,若是败了,又有谁能够苟且偷生的,就像徐玥自己说的那样,作为人而战死,好过一切!

想到这里的魏来沉下眉头,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二人心有灵犀,自然都在这时领会到了彼此的心意,再无多言,纷纷在那时催动起体内的全部力量试图洞开眼前这佛光屏障。

那僧人将这一切尽收眼里,而那黑色的大荒碑也在这时渐渐开始被他同化。他的眸中血光浮现,之前那所撑着的慈眉善目之相,在这时也瓦解,他脸上的神情变得狰狞与狂热,在那时言道:“二位施主还是执念太深了一些,但单凭执念可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

“那再加上你孙爷爷呢!”

一道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只见孙大仁的身影猛然杀到跟前,手中的大刀重重的砍在了僧人的佛光屏障之前。

对于孙大仁的到来魏来也是心头一惊,孙大仁一边催动着体内的力量一边朝着魏来咧嘴笑道:“我一早便听说了你们要对大楚用兵的事情,索性便不再那处收拢想要来魏地之人,赶来这里帮忙。”

“阿来哥哥!”

“阿来哥哥!”

而他这话方才落下,又一道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那些当初与魏来一道离开乌盘城的众多孩童,数年过去,当初的那些

孩童如今也都长成了少年,此刻他们没有半点犹豫,催动着体内的力量便不断的杀上前来。

旧友重逢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但如今这样的状况,众人却毫不犹豫的迎难而上,让魏来的心头一暖,他深深的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众人,目光深沉,他将这些人的模样一一记在心气,却无心多言,只是愈发用力的催动着体内的力量。他知道,任何感谢的话在这时都显得苍白,唯有奋力一战,才是对这些信任自己的人最好的报答!

而这番情形落在远处的萧牧等人的眼中,法门也终于从这番接连的变故中回过了神来。

“诸位!随我一道帮助陛下!”萧牧一声高呼,大声喝道,背上的长刀被他抽出,周身的灵力涌动。

随即那之前魏来给众人灌注力量的金线在那时浮现,众人催动灵力,再次将体内浩瀚的力量通过金线灌注入魏来的体内。他们的力量在之前的变故中几乎都已经到接近圣境的地步,若不是西境的忽然出现,眼前这百万人甚至有可能人人抵达圣境。但或许是受了此刻气氛的感染,又或是明白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如今的他们没有半点保留,将这常人梦寐以求的力量毫无保留的送入魏来的体内。

这样庞大的力量饶是魏来一时间也难以承受,他的嘴里发出一声痛呼,却咬紧牙根隐忍下来,全力催动着那股浩瀚的力量不断冲击着眼前的佛光屏障。

渐渐的,他的衣衫碎裂,鲜血从皮层下渗出,不断流淌,就连双目与耳中都有鲜血溢出,但他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依然不断催动着这股力量。他明白,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似乎真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这股众人齐心协力所汇聚出的力量之下,忽然咔嚓一声脆响荡开,众人眼前的佛光屏障之上真的有那么一道裂纹浮现。

这样的情形无疑大大的激励了众人,众人皆在那时面露喜色,纷纷更加卖力的催动起了体内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那僧人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苦海无边,凡人总以为仅凭自己那点微末之力便可渡之。却不知你所见之沧海却只是这无边苦海之一粟。”

说着僧人的念头一动,他的背后一尊巨大的佛像浮现,但那佛像却再无平日里那般金光璀璨慈眉善目之相,反倒通体流转着血色,看上去狰狞可怖到了极点,巨大的佛相低头看向众人,一股寒意在那时席卷而来,随即那佛像伸出了手,巨大的手掌遮天蔽日,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直直的朝着众人的头顶落下。

巨大的手掌还未及身,但可怕的威压却如潮水一般滚滚而来,魏来的众人在那股威压下,修为较弱之人脸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身子口鼻之中已然开始有鲜血溢出……

……

魏来虽然对于这样的场景早有预料,但这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倒在自己身前,他依然心神震动,他一咬牙转而催动着体内的力量在众人的头顶张开一道巨大的灵力屏障。这样的做法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稍稍缓解众人的压力,但随着那巨大的佛相手掌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魏来能清晰的感觉自己所张开的屏障之上传来的压力一息大过一息。

魏来的脸色在那时开始变得苍白,他龇牙咧嘴的站在,鲜血不断从各处溢出,整个人依然被鲜血所浸透。

但就像那僧人说的那样,执念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无论魏来想要保护众人的意志多么坚决,但随着那佛掌的不断落下,魏来所张开的灵力屏障,却也不可避免的开始浮现一道道裂纹……

难道真的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这样的念头在那时不可避免的浮现在了魏来的脑海,而就在这般念头升起的刹那,一道莫名的感应却忽然传来,魏来宛如福至心灵的一般的侧头看向僧人,目光越过对方那张狰狞可怖的脸,看向他身后的那道六道轮盘。

佛魔之相的虚影浮现,他张开嘴朝着魏来说这些什么。

但魏来却听不真切,只是从对方的唇语中读到了三个字眼——孟悬壶。

魏来的身子一颤,在那时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僧人的身上,背后阴龙之相浮现,那最后一枚劫灵内核出现在阴龙的嘴里,魏来伸出手将那内核神源握在手中,朝着那佛陀大喊道:“你不是想要这东西吗?”

“我给你!”

魏来爆喝道,他的身形猛然跃出,手中握着那内核深渊,直直的摁向僧人的面门。

在看见那内核神源的刹那,僧人眸中的狂热之色愈发浓烈,瞳孔之中仿佛有火焰升腾一般。

他顾不得在去催动任何的力量,伸出手想要抓住魏来手中的呢最后一枚内核神源。

这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至少魏来并未想过以此做到些什么。僧人的手在那时稳稳的抓住了那枚内核神源,在那一刹那,妖艳的血光从那内核神源之中爆开,然后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血色的光芒涌向那僧人背后的两枚内核神源,三者连接在在一起,转瞬化作了一枚血色的光团。

而变故并未以此而结束。血色的光团中在下一刻射出一道血色的光线落在僧人的六道轮盘之上,六道轮盘一颤,一道白色的光团从六道轮回中涌出,然后一道白色的光线从中爆出,射入远方的仙宫宝库之中,仙宫宝库内一道金色的光团涌出,同时射出一道金色的光线,落在那大荒碑所化的黑色光团上,而最后黑色的光团同样射出一道黑色的光线,照在那血色光团上。

四者便在这时,相互连接,然后旋转着接近。

“伟大的力量!”僧人抬头看着头顶那不断聚合的事物,眸中的火焰在那时越烧越旺。

他痴迷的喃喃自语着:“多么美妙的事物啊……”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四道光团越聚越近,下一刻终于汇聚在了一起,于是无比耀眼的璀璨光芒在那时爆开,那是用言语难以形容的场景,所有人都在那时抬头看去,无数的光彩爆开,其中有很多的色彩都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光彩,说不出名字,却觉得美妙无比。

众人都还沉浸在这他们从未见过的瑰丽场景之中时,一道身影却忽然在那时跃出,直直的冲向那天空中璀璨的事物。

是魏来!

僧人在那时脸色一变,意识到了魏来想要做什么。

这念头一起,他也顾不得其他,在那时催动着体内的力量,便赶忙朝着那璀璨的事物杀去,想要赶在魏来之前夺下那事物。

虽说僧人的修为远高于魏来,但魏来毕竟先发制人,而那事物距离二人也算不得太远。因此二人几乎是在同时伸手握住那璀璨的事物,那一瞬间耀眼得近乎刺目的光芒爆开,所有人都在那时被淹没在那璀璨的光芒之下……

……

一息。

亦或者一年。

百年甚至万年的光阴过去。

魏来的意识终于缓缓恢复了过了过来,他举目四望却见自己身处一片黑暗的空间中,而黑暗的深处,正有一道不断跳动着的光芒,那同样是一种魏来从未见过的色彩,像炙热的火焰,却又像清冽的白雪,有绿意盎然的生机,却又携带着灰色的死寂。他难以清晰的形容自己所见的事物到底是什么,却莫名觉那光彩美艳动人,让人只是看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他想要拥有那东西。

这样的念头在魏来的脑海中升起,他便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心思,迈步朝着那黑暗深处的光芒跳动之处走去……

而这样走出并无几步,魏来的身前也出现了一道身着白色僧袍的身影,赫然是西境的佛陀。

二人并肩而行,眸中的神采都极为恍惚,仿佛对于对方的存在都毫无知觉一般,直到他们走到了那光芒的跟前,一个声音忽然从光芒之中传来。

“决出胜负吧!”

“活着的人将会成为我真正的主人。”

那声音一落,魏来与僧人几乎在同时一个激灵,在那时恢复了清明。

魏来的眉头一皱,对于方才那一瞬间自己的失神,感到极为惊讶,心头更是生出一股恐惧之感,这事物的可怕他虽然一开始便有所预料,但这般可以在人无知无识的情况下吞噬一个人的心智,驱使他人,这是何其可怖的力量。

魏来想着这些,但那位僧人却似乎已经被贪念彻底蒙蔽了心智,他直直的朝着魏来扑杀了过来。

魏来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但忽然眉头一皱,却发现了异样,这僧人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周身却没有半点的能量波动,丝毫没有身为西境佛陀的气势。反倒是直挺挺杀过来的架势,更像是一个寻常市井之徒在与人斗殴。

魏来想到这里,尝试着催动自己体内的力量,却也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那时也早已不见了踪迹。

他的脸色古怪,但面对直直从来的僧人,却还是不得不摆开架势,他一个闪身避开了扑来的对方,随即一脚伸出,那气势汹汹杀来的僧人便在那时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扑倒在地。

僧人摔得满脸是血,但起身之后却一刻不停的朝着魏来继续扑杀而来。

魏来的脸色愈发的古怪——他从一开始便想到这一点,依照着他所指的关于这天外陨石的一切,这世间的力量似乎大半都来自这陨石,而他的最终目的似乎也是吞噬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与力量,如今他与僧人都没有灵力,全凭肉身作战,僧人做了万年的佛主,恐怕早已忘记与人肉搏该如何处之,他的一切攻势看上去虽然凶狠无比,但在久经生死之战的魏来面前看来确实漏洞百出。

魏来又是一个闪身避开了僧人的攻击,随即一脚将之掀翻在地,然后毫不留情的便朝着对方的脑门连连数拳下去,不出五拳落下,那僧人的脖子一歪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随即魏来便转身看向眼前那瑰丽的光团,沉默不语。

……

二者就这样在无垠的黑暗中对视了许久,魏来并无半点率先发声的意思,终究是那光团忍耐不住。

他那不便雌雄的声音再次响起:“杀了他!你就可以成为我的主人!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那声音语调之中蛊惑的意味十足,但魏来却不为所动,只是直直的盯着光团,然后言道:“我不想杀他?”

光团之中的意识似乎并未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在那时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之后方才问道。

“为什么?他与东境一样是一切苦难的源头,你不应该恨他吗?”

“当然恨。但我今天不想杀他。”魏来言道。

“那为什么不杀他?”那光团再次问道,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些好奇与急切。

魏来笑了笑:“因为你想让我杀他,直觉告诉我,我不应该听你的。”

光团中的事物听闻此言,却是并未表现出半点的不满亦或者恼怒,反倒赞叹道:“你很聪明。”

魏来却是一愣,但下一刻他便收敛起了心思,看着那光团言道:“总之现在按照你的说法,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对吗?”

那光团一阵闪烁,言道:“我说的是活下来的会成为我的主人,但他还没死……”

“你说过活下来的会是你的主人,但却没说另一个一定要死!”魏来眯着眼睛打断了对方的话。

那光团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虑魏来的话。过了良久,那声音方才再次响起:“确实如此。”

“那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魏来问道。

可这个问题却并没有得到答案,那光团之中的声音忽然言道:“我遇见很多跟你有一样想法的人。”

“嗯?”魏来一愣,目光有些古怪。

那光团却继续言道:“我去过很多世界,见过很多人,其中不乏一些如你这般聪明的家伙。他们洞悉了我的目的,试图用自己的意志来压制我的意志,但最后都失败了。”

“我每到一个世界,便会毁灭一个世界,可怕的怨力在我体内汇聚,那东西的庞大远超出你的想象,无论他们怎么做,一旦与我融合,最后都逃不过被我的意志凌驾的结局,区别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魏来皱起了眉头,自己的心思被敌人洞察,这对于魏来而言自然算不得一件太好的体验。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选择不接受你?”魏来问道。

“当然可以,那我就能选择他了。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可这世上的生灵千千万万,有的是人会在巨大的力量面前卑躬屈膝。”光团不紧不慢的言道,似乎对于这一切早有预料。

魏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他知道他没有能力毁掉这东西,同样也没有把握能够驾驭它,毕竟在这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被这事物控制了心智。

他沉吟了一会,忽然抬头看向对方问道:“你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没有目的。”光团回答来得极为迅速。

“什么意思?”魏来困惑问道。

“就像你们生灵为什么要活着一般,你们可以给自己编撰无数个光面堂皇的答案,为了所谓的爱情亲情,为了崇高理想,又或者只是为了享受虚假的快乐。但这些答案都不是真正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是没有答案。你们同样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活着,只是活着是你们的本能而已。”

“而毁灭对于我而言,就像你们渴望活着的本能而已,这就是我从诞生起便拥有的本能。”

“就像光明与黑暗,二者共存,而若说你们视渴望生存的生灵,那我就是渴望毁灭与杀戮的死灵。”

“是的,这就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很应景不是吗?”

魏来耸了耸肩膀,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言道:“看样子咱们是讲不通道理了对吗?”

“是的。我们的立场不同,生来注定对立。”光团的回答也极为坦率。

“那就试试吧,看看我能不能成为那个与你以前遇见过的家伙们都不同的家伙。”魏来在那时坦然言道,说着便张开双手,同时放开心神。

“如你所愿。”

那声音如此言道,随即一道道不闪烁着可名状的光彩的触手从那光团中伸出,缠绕上魏来的周身,顺着魏来的口鼻双目涌入魏来的身躯。

巨大的痛楚在那时将魏来的意识淹没,一道道世界毁灭的画面在魏来的脑海中一次次的闪过,愤怒、恐惧、悲伤等情绪犹如洪流一般涌向魏来的脑海,那种可怕的感受让魏来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

他终于明白方才死灵所言的话——没有人能抵抗他的意志。

那种数以亿兆计的生灵死亡时堆积而来的绝望带来的可怕怨气确实足以摧毁任何人,在那样的怨念下,一个人要么选择屈服,要么就只能被那股巨大的怨念所彻底逼疯。而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的意志都终究会被这自称为死灵的家伙所取代。

“你知道生灵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而就在魏来咬牙抵御这巨大的痛苦洪流时,那死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语气平静,并无半点嘲弄之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是总是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然而事实却是,没有人会是例外。”

那声音落下,就像是对魏来做出了某种审判一般,那巨大的怨念更加狂暴的袭来,似乎魏来那宛如海中扁舟的意志在那股巨大的洪流下,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但魏来张开的双手却在这时猛然握紧,他的身子缓缓收拢,嘴里用极为艰难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言道:“修罗吞海!”

“嗯?”死灵感受到了魏来的异变,他发出一声轻呼,但下一刻他平静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这法门不错,在我所见的世界中,这般神奇的法门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也仅限于此。你想要通过吸收我的力量来削弱我的能力,这想法固然不错。”

“但无数个世界累积起来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就算你吞噬掉了我的力量,但这股强大的意志,也足以摧垮你的大脑,这股力量最好还是得由我驱使。”

死灵依然平静的诉说着他认知,但这一次,魏来却咬牙言道:“血肉堆积的力量,你小爷……”

“不稀罕!!!”

……

这话一落,那修罗吞海的法门猛然荡开,那跳动的光团在那时忽然变得躁动起来。

“你在做什么?”死灵的声音在魏来的脑海中响起,而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如以往那般平静,反倒带着一股愤怒的味道。

正如魏来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吞噬死灵的力量,而是用修罗吞海的法门开始吸纳他的意志,而这股意志之中自然也包含在那不知在几多世界中,亿兆生灵毁灭时生出的怨念。

“很久之前,有个人告诉我,这世如苦海,人如枯蝶。蝴蝶难度沧海……”

“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到答案……”

“但不久后,我又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既然飞不过沧海,那便不如吞了这苦海!”

魏来低声言道,那修罗吞海的法门被他催动得愈发的剧烈,而死灵体内的怨念也在那时被不断的从力量之上被剥夺。

每一道力量之上的意志与怨念被吞纳,那股力量便会变会纯粹的灵力,它们就像是被洗涤过的清流,不断的从光团中涌出,飘向外界战火烧过的北境开始变得明亮与温暖,死气沉沉的南疆开始荡漾出生机,甚至就连枯槁的西境与东境也开始有生灵活络起来的痕迹。草木生长,鸟兽穿梭,整个世界都开始充盈起生机。

死灵感受到了这一切,他终于明白了魏来的计划。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无法对抗自己的意志,所以他想要将自己的意志与力量分离,这样一来,即使他最后控制了魏来,那没有半点力量的魏来就是有着狂暴无匹的怨念,对这个世界所能造成的伤害也是有限的。这世界上有的是修士可以杀死这样的魏来……

愤怒奔涌在死灵的胸膛,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失败。

他开始咆哮,但却无法阻止魏来的决心,他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压垮魏来,但魏来却咬着牙承受着这一切。

他当然明白魏来无法永远保持这样的清醒,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意志足以摧垮任何生灵,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在那之前,或许魏来已经将他所有的力量都释放了出去。

愤怒渐渐变成了恐惧!

“没用的!”

“就算你真的做到了!”

“可我的意志依然存在,他们杀了你,我的意志便会飘散这天地间,生灵们会被这强大的怨念所影响,他们会相互杀戮,然后我会在无尽的杀戮中渐渐重生!你的做法只是消耗我些许时间而已,千年又或许万年,但总有一天我还会复活,时间对于不朽的我而言并没有意义!”

他愤怒的在魏来的脑海中怒吼道。

他所言的一切当然是事实,他只是不甘心被一个凡人这样算计!这对于毁灭过无数世界的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恐怕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魏来大声言道,伴随着他这一声怒吼,那修罗的吞海的法门被他催动到了极致,那一瞬间死灵体内的所有怨念连同着他的意志都在那时尽数被魏来吞噬到了体内。

周围那无垠的黑暗在那一瞬间尽数收敛,光芒照入,魏来又回到了现世。

这黑暗中发生的一切看似许久,但对于周围的众人而言却不过百余息的光景,魏来的出现让众人心头一喜,他们在这之前感受到世界的变化,整个世界的灵力充盈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但他们却并不理解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喜是忧,直到魏来的身影出现,他们方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徐玥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在那时催动着灵力就要上前。可那时魏来却低头看了她一眼,魏来的眸子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眼白,徐玥的身子一颤,在那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僵在原地。

魏来看着她甚至颤抖着,用唇语对她说出了三个字眼:“对不起。”

那三个字眼仿佛就已经用尽了魏来的气力,徐玥眼眶一红,刚想要说些什么,魏来却转身看向天际,他朗声言道:“帮我。”

那时穹顶之上似乎有所感应,一道金色的光芒降下,照耀在魏来的周身。众人都在那时感觉到了那股金色光芒中的气息赫然便是天道!

在那金色的光芒之下,魏来脸上的狰狞之色渐渐变得平静,金色的光芒开始涌入他的身躯,他的身躯周围一道道金色的光点浮现,很快那些光点便连接成了一片,从脚踝开始涌向他的腹部在到他的身躯,然后顺着他的颈项,去向他的头顶,他整个身子都在那时开始从人朝着一道金色的雕塑变化着……

他在用天道之力将他与那无数生灵堆积而成的怨念一同封印。

似乎也因为这封印渐渐完成的缘故,魏来的心神开始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眸中那可怕的黑色退去,他看向身下的众人,众人的神色悲悯,显然也都意识到魏来在做些什么。

“死灵的怨念被我封印在体内,接下来我会用天道之力将我与之一同封存!干爹我希望你能找个隐秘之处,将这具金身隐藏,以防有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此物。”

远处的初七听闻这话连连点头,双眸却也开始泛红。

“怨气虽然被封印,但这股怨念极为强大,不可能永远居于其中,修罗吞海的法门我以传给乌盘城中的诸位,你们修炼此法,可以此法吞纳金身中的怨气,以此缓缓消磨他的力量。”

“但这决计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够各自寻到心性良善坚韧之辈传于此法,世代轮替消磨金身中的怨气。此事恐怕得千秋万代以计,但关系天下苍生,还望诸位受累。”魏来又看向孙大仁等人。

孙大仁此刻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他亦连连点头,算是应允,嘴里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交代完这些,那金色的光芒已经快要将魏来的身躯彻底侵占,魏来用了最后一丝力气看向众人,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轻声言道。

“阿来此生。”

“能与诸位相知相识……”

“无憾矣。”

铛。

伴随着此言一落,那漫天的金光猛然收敛,魏来周身彻底被金色事物覆盖,化为了一座金色雕塑。

金身在那时重重落在了地上……

少年盘膝而坐,眉宇低垂,与当年那个在乌盘城大雨中奔走时的模样并无二样,时隔多年,几经沧桑,他终究还是那个他。

众人哭做一片,徐玥擦干了泪痕走上前去,看着那少年,不知为何忽然破涕为笑。

这雕像栩栩如生,却无生机。

唯有那嘴角微微上扬,含着笑意,一路当年初见。

或许真的确如他所言……

这一生,能相知相识,你我都已无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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