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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军想要迅速渡河的愿景在齐军多次顽强的袭扰下拖慢了脚步,齐军简直就像跳蚤,来回吸血,好不容易将齐军的战船全都撞沉,齐军的小木筏又上来了。

周军的船只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多是北人,不通水性,驾驶战船只会基本的冲撞,依葫芦画瓢。

你射一波箭,我射一波箭,完了之后齐军的小木筏靠近大船,抓起刀想要爬上周军战船,周军提起兵刃往船舷下刺。两边的旱鸭子在河面上上演了一出互相伤害的好戏。

不过周军船只主要目的是缠住齐军,在陆续交战了两个昼夜之后,周军部分终于安然渡过了对面的浅滩。韩长鸾无奈之下撤离,现在轮到另一些人人上场了。

阿于子早已准备好,周军大部正在集结的时候,擂木和滚石从浅滩两边的山崖滚落。

郭荣头疼无比,一边通知后续部队暂缓渡河,一边气急败坏的命令周将拿下哪一处高地。

如此又折腾了几天,周军这才浩浩荡荡的渡过了黄河。

高延宗接到消息立刻便去找段韶商议,“大都督,宇文护渡河了,现在该怎么办?”

段韶烤着火,赤裸着上身,一个郎中半蹲着小心给他施针。也许是大火炙烤热的还是痛的,段韶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

听完高延宗的话,段韶懒洋洋的斜乜着他,道:“还能怎么办,让高长恭出兵,跟他打,龙门守不住守万春,万春守不住守华谷,老夫和段畅也得上,轮番上阵,总之拖的他寸步不能前就对了……”

“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他耗得起,还是老夫耗得起……嘶……哎呦……”

段韶忽然痛呼出声,高延宗吃了一惊,下意识拔刀要斩了这伪周那边绑来的郎中。

“怎么回事?”高延宗目光危险的盯着那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郎中看。

他打心眼里对敌对阵营来的家伙没有好感,老早就想安排他,可是段大都督不让,硬要留在身边,他也没有办法。

也不知道大都督怎么想的,难道大齐就没有好的郎中了吗?

那郎中对高延宗那带着威胁的话语充耳不闻,手下没停着,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的碾动,又一根银针便慢慢的扎进肌体里……

许久之后才收针,小心的用一方干净的布给裹起来,收入怀中,语重心长,“药得要按时吃呀……”

“好的好的,老夫现在每日都按时服药,就是昨日督战,老夫还喝了一碗呢……”

段韶的笑容和蔼无比,看着那郎中的眼神简直就像看着自己刚生的儿子……

高延宗看着这虚伪的老家伙很是无语,老家伙向来区别对待,平日里对待外人和部将都称得上是模范领导,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高延宗你给老子滚开,老子看见你就烦!”、“你在下面嘀咕什么……给我站好!”、“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对老夫有意见?”

嘀咕就是不尊重他,不说话就是对他有意见,你想怎么样到底?

这那里是什么传说中德隆望尊的段太宰,明明就是一个有恃无恐的老流氓……

要不是在他身边确实学的到很多东西,高延宗老早就走人了……

那郎中慢悠悠的,一边整理药箱一边说:“你的情况很严重呀……有那么许多伤不说,身子还被酒色掏空了……”

“要主意保养,少喝酒,少碰女色,多走动走动,但是……不要太劳累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铁打的?”

段韶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依旧是笑容满面,“说的是说的是,老夫现在一滴酒都不敢碰了……”

“高延宗,替老夫送一送孙郎中。”

高延宗一路送了那姓孙的郎中到门口,安排了两个亲兵护送他回去。

回到帐内,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大都督,我从前一直看着孙郎中不顺眼来着,现在怎么觉得他那么亲切呢?哈哈哈哈……”

笑到肚子痛。“不过说真的,大都督,他说得没错,您可千万注意节制……”

高延宗这么肆无忌惮的嘲讽上级,段韶寻思着这些日子是不是对这兔崽子太好了,拿眼皮子夹了他一下:“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恼羞成怒了,高延宗不敢笑了。但想到这老家伙的身体一半是打仗留下的伤,一半是因为自己作的,就差点绷不住……

段韶是北齐的参天巨柱,自然是德高望重,从神武帝的时候就开始担当大任,多次力挽狂澜,解救危局,在世人眼里,段韶是那种谈笑灭曹师的的睿智模样。

但是段韶的私生活嘛,却不像世人想得那样得道高人一般清心寡欲。

段韶好色,虽然身居高职,可是喜欢眠花宿柳,还时常到民间“体察民情”,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看漂亮姑娘。

有一天段韶看上了一个女人,皇甫氏,那女人原来是有夫之妇,但是后来她丈夫牵扯到谋逆大案之中,皇甫氏因为容色出众被没入宫廷,段韶居然上表跟高澄说想要这个女人,高澄纠结再三,觉得段韶对国家的功绩十分突出,咬咬牙把这个美人赏赐给他了。

除了这件事段韶没有一样是逾制的,为了一个女人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想想段韶虽然好色多情,但还是挺浪漫的。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说段韶另一个让人吐槽的点了,那就是吝啬。

已经不单单是小气了,简直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就算是亲戚,只要提到钱,他都是六亲不认的。

他次子段深迎娶公主的时候,一些下属到他家里替他料理家务,安排筹备婚礼,段家的地位,满朝公卿自然都是要给面子的。

为了筹备好这场婚宴,这些人简直跑断了腿,完了段韶怎么感谢他们的?真是想都想不到,他赠了每人一杯酒就把人家打发了。

虽然酒是好酒,但是这也无法掩饰他死抠门的性格。

高延宗每回想起段韶一个人在帐中吃独食都恨得牙痒痒。

“高延宗那里,你看我准备给多少人合适?”段韶低头撩动着木炭,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高延宗想了想,最后道:“四哥是我们能不能打败宇文护的关键,只要四哥这一关他过不去,姚襄和定阳他也别想过去,就更别提收复其他地方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该将大部兵马都调拨给四哥……”

“你倒是真相信你四哥……我记得没错的话,小时候你就是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

这老家伙这就报复回来了?心眼也太小了……

高延宗暗暗腹诽,对这明显是要引起他的怒火的话语根本不予理会。

段韶被识破了也只是笑笑,道:“行吧,我调给他四万兵马,老夫的带来的家当可都给了他了……”

“你也去收拾收拾,几天后给老夫滚蛋……”

高延宗一怔,“怎么回事?”

“斛律明月正慢慢抽出手,老夫这边虽然人少,但是挡住宇文护绰绰有余,趁现在还有机会,你带一支军去和州看看有什么机会救宜阳……说好了,老夫只给你两千人……”

高延宗大喜过望,“……真的?好……末将遵命!”

段韶又有些不太放心,“你准备怎么打?”

宇文纯、田弘合军万余,田弘又是宿将,高延宗那点人想救宜阳,难。

高延宗拧着眉道:“末将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兵贵神速,先到了宜阳再说,再……观察观察,伺机与宇文纯、田弘一战……”

“周军的军寨很多,封锁了通往宜阳的道路交通,宜阳等于就是一座孤城,你想要救宜阳,就一定要避开这些钉子,直接挑战周军主力,和傅伏里应外合,一举打垮宇文纯……!”

段韶道:“具体怎么做,老夫也难说清楚,还是得看你自己……”

“明白了,末将先行下去准备……”高延宗躬身一揖,带上头盔准备下去挑人。

“等等!”忽然段韶又叫住了他,“……有机会,你去试试断了宇文护的后路……!”

宇文护大军进入汾北,高延宗若能在宜阳取得大胜,便可伺机北上,断了宇文护的退路,段韶和斛律光就有机会全歼宇文护。

在这个时候宇文护若死,伪周必然崩塌!

高延宗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一猫腰钻出的大帐,心想大都督看着很淡然,其实骨子里同样是狂的没边儿,什么都敢干!

不过……,这才是高延宗认可的大都督!

高延宗径直到了晋阳军的健锐营、雄武营选拔了两千军士,

“大都督将令,命我们开拔洛阳,即刻出发!”

聚将鼓如同巨人的心跳,齐军大营里,几千人迅速聚集,穿戴完毕,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没有人说话,带着这些人打了好几场漂亮仗,眼前这个男人在晋阳军里已经颇有些声望。

高延宗骑在战马上扫视过去,鹰隼般的目光直射出来,高大的身影在斜阳下如同铁塔。

“……出征!!”

宜阳,城头残破,碎石遍地,城内城下堆满了尸体,而周军的进攻还在继续。

宜阳附近的城池早就失守,傅伏聚拢周边军寨所有齐军,固守宜阳,双方已经交战数月。

田弘奈何不了他,他也同样战胜不了田弘,宇文护麾下的精锐果然不是安邺宇文宪的那些杂牌可以比的……

齐军损失十分巨大,傅伏刚刚堵上一处坍塌的城墙,几个亲兵就将一名小校给押上,“将军,他带了一些人想叛逃北周,被我等拿下!”

傅伏冷眼瞥过去,身上的血腥气重的能让人打一个跟头。

那小校浑身颤抖道:“他们……他们都说宜阳守不住的……宜阳守不住的,再守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傅伏挑挑眉,浓厚的大胡子后面牵起一抹讥讽厌憎,“宇文纯早在三个月前就说要砍我脑袋,但他做到了没有?……你自己贪生怕死,还敢蛊惑其他人逃跑?”

长刀只是一晃,那小校的上半身便一头栽倒在泥地里,头颅骨碌碌滚落。

“叛国……,你该死!”

副将小心揣摩着傅伏的脸色,道:“将军,那剩下那些人……”

傅伏道:“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统统处置了……要是饶了他们,他们又会鼓舞着其他人跟着叛逃,这样的孬兵,老子不要!”

他扭头看去,城墙上厮杀正酣,齐军将士和攀上城头的周军生死搏杀,鲜血飙飞。

“你们给老子听好了,陛下给你们的家人都脱离了奴籍!

咱们就该不惜一切报效朝廷、报效陛下!

我们这些老爷们,生来就是一条劳苦的命,不要就不要了!……杀!!”

宜阳守军四千,全部都是从河北壮士,这些人说到底,都是世家圈养的奴。

傅伏并非做无用之功,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些部下,他们就是一群逼到绝路的狮子,退无可退的时候,会用尽全力反扑一击,无论是什么敌人,想要吃掉他们,都要做好被掏出心脏、撕掉腿的准备!

宇文纯和田弘在城外空地上观战,城楼上一个齐军士卒与周军参将搏杀,士兵凌厉的一刀劈断了他的脖子,无头死尸朝后跌落,那齐军士卒挑衅地朝城外咆哮一声,便趔趄着离开了,转眼又是一个周军士卒的尸体被抛出,“砰”的一声坠落,在周军汹涌的人潮中很快就淹没了。

宇文纯面黑如锅底,田弘看了看落下的日头,轻声吩咐鸣金收兵,走之前回望了宜阳一眼,这个并不算如何高大的城,此刻巍峨如山……

“真是一个劲敌呀……”

阳光将要完全消失的最后一刻,这个老将复杂的叹道,心情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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