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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高纬木在马上,下意识紧紧捏住了手中的马鞭,几次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此时,日光偏开,越过城楼,照亮在这一行人身上,但众人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
大家的心态好半天都没有转过来,连皇帝的脑袋都一阵嗡响。
太宰死了……
忽然就死了?
怎么会?那可是段韶呀,那可是曾经以一己之力量数次力挽天倾的段太宰!之前不是说好端端的还能打嘛……怎么忽然就没了?
显然,这个消息使得皇帝一度心态爆炸,任凭身边臣子如何致哀也置若罔闻,怔怔地坐在马背上,只觉得血液都冻住了,半晌后,才声线发木道:
“怎么会这样?太宰几日之前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朕明明听人说他身子尚算硬朗,怎么忽然人就没了?!”
说到后面,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怒意,不知是对谁撒气。段韶之子段德操跪伏涕泣道:
“父亲几日前便已经身子不太爽利,战事又逐渐吃紧,杨坚、赵仲卿步步紧逼,不肯相舍,父亲无奈之下,只得亲上城楼坐镇,最危急的时候,周军一连围攻三日夜,父亲便整整三日夜未下城楼。”
“父亲早年南征北讨,落下不少伤病,怎么受得了这样没日没夜的折腾?……昨夜周军撤离,父亲又命人前往追击试探,疑周军有诈,便又在城上坐了一夜,今日寅时,正与我说着话,忽然就没了生息。”
说罢,段德操复又痛哭悔涕不已。
高纬将一口寒气塞进肺里,而后慢慢吐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又下起了雪,丝丝缕缕,伴着凌冽的寒风,冷得骨髓都刺痛起来……这贼老天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先是送给他一场大胜,接着却夺走了他最倚赖重视的干臣!
高纬仰头看看天际,铁青的天穹像极了他此时的脸色。
“带朕去看看太宰。”只是一会儿,皇帝的沉重而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做为一国之君,又正逢灭周的关键时刻,他不得不将一切私人的感情都收起来,以冷漠无情的眼光去审视这个重臣的死亡。
段韶死了,会不会让局势发生什么变化?会不会对军心产生什么影响?等等等等。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考虑了……
皇帝驱散了所有随从,只留下段德操一个人相陪,走过破败的城门,走过崎岖的城道,沉默着向城楼上攀去,段德操说,段韶的灵柩还停在那里。
华阴城池高峻,西魏之时,王思政为对抗东魏几次修缮,极是易守难攻。即便是如此,高纬这一路走来,也没少看见大战过后的惨烈痕迹,城墙上伤痕累累,城墙下尸骨遍地……一群疲惫到了极点的将士靠在墙根下,满身满脸的伤痕,看见皇帝上来,连忙单膝跪地,头也不敢抬。
“大家起来吧,不用拘礼了,辛苦了,此战结束过后,朕一定重重封赏你们。”
皇帝抬手示意他们平身,而后便没有多余的对话了,接着默不作声,向前走去。
段德操沉默地跟在其后,心底一片沉重,不但是因为父亲的忽然离世,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皇帝此时的反应……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面对段韶那么一个重臣的逝世,皇帝此时的反应都太过平静了,平静的近乎冷酷,让人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父亲说过,陛下会是高氏三代君王最有为的一位,可一个成功的君王却一定要掘弃一切情感吗?不管怎么样,父亲这一生戎马为大齐尽忠,竟也换不来陛下一滴眼泪吗?
陛下纵然如神明一般,可心难道不是肉长的吗?
不管怎么样,这都让段德操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二人一前一后,保持着沉默,直至看到段韶的棺柩,这才停下脚步。
“陛下……”段德操刚要说话,高纬便无力地挥挥手,又上前踏了几步,刚好停在棺柩前,他把手按在了上面,似乎想推开来最后再看一看,却终究把手缩了回来:“太宰最后说了什么?”
段德操谨慎地观察着皇帝侧脸的表情,拱手说到:“父亲说,欲击长安,须两路并进,一路自渭南强攻,一路走潘驿过栎阳、泾阳,使他首尾不能相顾,方可奏功。”
“到了那个时候了,还想着国事吗?”高纬目中闪过一丝隐痛,眉头紧蹙着。
段德操又垂首涕泣道:
“……本来父亲不至于此,但昨夜周军脱逃,故意鸣鼓做出要战的姿态。
“父亲闻得周军鼓声,以为周军要发兵前来,便命本部坚守,刘方等人分头行事,命大队人马出城,就地势排布阵列,以待敌军。
“直至周军退走,父亲仍不放心,坚持要待在城上……他本就身体不好,是心力交瘁,活活累死的!”
皇帝叹息一声,又问道:“他还说过什么?就没别的?”
段德操踟蹰了一瞬,答道:“父亲眼里都是战事,哪能容得下其他,若强要说有,也不过一句:‘国士遇我,国士报之’罢了。”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皇帝默然立在原地,翻来覆去地咀嚼这句话,这话出自《战国策·赵策》,豫让说:“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这句话是忠贞死节之士的真实写照。
远至诸葛孔明,近至他段韶,无不是这样对君上忠诚之人。
每逢乱世,总会有这样的人站出来,力挽狂澜,哪怕当世、后世之人笑话他们自不量力、螳臂当车,他们也无怨无悔……他们才是一个民族得已复兴的希望所在,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这样忠心死节之士,尽是投机之人,国家会怎么样?社稷会怎么样?
高纬望着面前这口沉默的棺柩,心思千回百转,感慨万千……人常说,人死前会有一瞬间回顾自己的一生,不知道段韶死前在想些什么?
大概想起了高皇帝骗军,六镇流民归顺景从;大概想起了击败尔朱一战之中的军臣奏对……大概想起了两次邙山大战的惊天逆转;大概想起了为陈昕击败的狼狈不堪;大概想起了向高澄讨要美人时的忐忑不安……
他这一生,算是什么都经历过了,有赫赫战功,也曾被人打得狼狈鼠窜,也曾独自一人力挽狂澜,凭得就是那颗对大齐的忠心……可他为什么死了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在胜利前夕死去?我明明马上就要夺取长安了,我明明很快平定天下了呀。
为什么你不肯多支撑一会儿,自己看一看呢?
高纬压抑着情绪,满心郁气在胸中积压,又驻足了一会儿,才下令道:
“太宰棺柩暂停此处,秘不发丧……命令六军,全线出击,不准懈怠,夺下渭南、泾阳、栎阳,三日之后,朕要带着平原王——”他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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