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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这件事果然是唐氏在背后在搞鬼!
端木绯瞳孔微缩。
想必唐氏是觉得只要支开了端木纭,就没人阻挠她打过继的主意,这才使出了这一出戏。真是可笑!若是过继真是利大于弊,端木宪又岂会轻易站在她们姐妹这边。
这事怕不是唐氏一个人的主意,三叔父端木期肯定也有份。
只可惜,他们连端木宪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只会一味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还真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不仅是端木绯看出来了,端木纭同样了然于心,心想:还是妹妹聪明,三言两语就揭穿了玄静观主。
看着端木绯的小脸,端木纭的眼神温和似水,熠熠生辉。
此时此刻,四周的喧嚣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再也干扰不到端木纭。
“端木大人,”眼看着那玄静观主就要被拖出厅去,岑隐突然出声道,“今日是贵夫人的大好日子,何必为了一个区区道姑坏了兴致,依本座看,赶出去就是了!”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眼尾微微一挑,妖魅的眼眸中流光四溢。
端木宪怔了怔,立刻颔首应下了:“就依岑小公公所言。”
闻言,玄静观主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眼白多,瞳仁小。
她宁愿去官府,这八字、卜算什么的本来就玄乎,只要她胡搅蛮缠一番,就算是要受点苦,最多也就是被判个行骗,至少能保住命的!
可若是直接被赶出去,那些个府邸会放过她吗……
玄静观主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两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只听那小道姑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观主!观主!”
小道姑的嘴巴很快就被一个婆子捂上了,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被拖远了……
“岑小公公,您请。”端木宪的神色眨眼间已经恢复如常,彬彬有礼地对着岑隐伸手作请。
接着,他们便一起下了楼,去了隔壁的敞厅就坐。
不一会儿,戏台上的锣鼓敲响,胡琴嗯呀,一个扮相俊美的小生就粉墨登场,嗓音清脆圆润宽厚,引得几位夫人鼓掌喝彩,一片热闹喧哗。
乍一看似乎刚才的风波已经过去了,雨过天晴,但庑廊上的有些夫人却是心不在焉,心里还在想着玄静观主的事,目光不由看向原本赵夫人的座位。
在开戏前,赵夫人已经借口“身子不适”告辞了。
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赵夫人又怎么还待得下去!
玄静观主在京城成名已久,这些大大小小的府邸少有没与她打过交道的,去道观做个道场,请她上门看看风水、开个光什么的,那还都是小事,她还知道一些后宅不可告人的阴私,牵过不少“良缘”……
渐渐地,有的人几乎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一折戏后,周夫人就提出告辞,紧接着,就又有几位夫人陆续离开,这才唱了三折戏,庑廊上的座位已经空了至少三分之一。
气氛再回不去玄静观主没来之前的热闹与喜气,不时有女眷交头接耳地讨论着那些离开的夫人。
自己好好的寿宴就这样被彻底破坏了,贺氏面上一直微微笑着,但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贺氏也不蠢,她回过神来后,就猜到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
纭丫头若真被送去道观祈福对谁最有利呢?答案呼之欲出。
她捧起粉彩茶盅,眼角不着痕迹地盯着身旁的唐氏,半垂的眼帘下,闪过一抹不快。
而唐氏现在心中也有点乱,既不甘,又担忧,还有忐忑,她下意识地捏住了手中的帕子。
她塞了三千两银子给那玄静观主,如今那玄静观主变成一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若是对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处乱说话,那么自己可就不妙了!
唐氏越想越不安,心烦意外,也就没注意到贺氏从审视到确认的目光变化。
戏台上的戏还“咿咿呀呀”地在唱着……
到了未时,岑隐就告辞了,端木宪亲自把他送到了仪门,目送他上了一辆黑漆平顶马车,驰出端木府。
“小蝎。”
马车行驰在京城平坦的青石板路上,车厢内传出了岑隐的声音,一个随侍在马车旁的年轻内侍立刻靠了过去,侧耳俯听。
“是。”
他应了一声,策马停了下来,而黑漆平顶马车则不疾不途地向宫城前行。
回了皇宫,岑隐就先去了自己在宫中的住处。
待他沐浴更衣,又换上了一身簇新的红色麒麟袍出来时,小蝎也回来了。
小蝎恭敬地行了礼,上前在他耳边附耳禀了几句。
尖细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在那树叶的沙沙声中几不可闻。
岑隐的眼中幽黯如墨染,深沉如幽潭,挥手让他退开。
须臾,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一个小内侍立刻去了懋勤殿,捧来一叠奏折就随岑隐一起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角落里放着两个冰盆,气温恰到好处,金色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白琉璃窗扉直直射进来,照得里面一片宽敞明亮。
岑隐步履轻盈地走入御书房中,名为小礼子的内侍亦步亦趋地跟着在他身后,悄无声息。
“皇上,”岑隐给坐在紫檀木雕龙书案后的皇帝作揖行礼,“臣把今日的奏折送来了。”
素来内侍太监在皇帝面前都是自称奴才的,唯独岑振兴、岑隐这对父子以“臣”自居,而皇帝偏偏丝毫不以为恼,足以见其圣宠之重。
几缕阳光照在岑隐的脸庞上,白皙的肌肤仿佛是最上等羊脂玉雕琢而成,细润莹洁。
身着明黄色刺绣龙袍的皇帝从一幅精巧典雅的鹦鹉图中抬起头来,一看到岑隐,就是嘴角微勾,笑容满面地招呼道:“阿隐,这是江南刚献纳的《五色鹦鹉图》,你且来一起赏鉴赏鉴。”
今上能诗善画,一向喜爱收藏天下奇珍异宝,尤其是字画珍玩,自其登基后十几年来所搜集的稀世珍品数量之巨,可谓举世无双。这些珍藏或是内廷司制造的,或是皇帝南巡时搜集的,或是来自各地臣子的孝敬贡献。
比如这幅《五色鹦鹉图》,乃是前朝的第三任皇帝楚宁宗所作,楚宁宗乃是有名的书画大师,这幅画是他少数遗留下来的名作。
岑隐走到皇帝身侧,细细地将那画作审视了一遍,只见画纸上折枝杏花开得正艳,枝头栖着一只五色鹦鹉,神色无忧无虑,活灵活现。
岑隐微微一笑,赞道:“皇上,这幅画用笔细劲工致,却又不假造作,纯任天真!”
闻言,皇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龙心大悦地说道:“阿隐,还是你懂画!”
说完,皇帝挥手示意侍立一旁的内侍把画轴拿了下去,然后才又道:“把奏折呈上来吧。”
小礼子赶忙恭敬地将手中的五本奏折呈送到了御案上,再退到了一边。
皇帝没有打开奏折,直接捧起一个豆青釉茶盅,问道:“阿隐,可有什么要事?”
皇帝日常要处理的奏折公文极其繁多,因此才有了禀笔太监来替皇帝将所有的奏折分类挑选,并将重要的折子呈送给皇帝,由皇帝亲批,或者也可由其向皇帝口述公文奏议大要,并代为批红。
岑隐把折子上的一些事概述了一些,比如有御史弹劾安定侯行为不检,比如青州巡抚上奏将虚悬的票地改归官办……
如此零零总总说了几件后,岑隐微微一顿,抽出了最上面的那封折子,一边双手呈给皇帝,一边道:“还有淮北春汛成灾一事,请皇上亲自过目。”
皇帝接过那道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去年冬季淮北那边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本来还想着瑞雪兆丰年,可是今春天气回暖极快,积雪不过短短几日就全数消融,因此引得淮河河水暴涨,导致春汛成灾,农田、庄园、房屋被淹,流民西进求生,大都聚集在了中州汝县。
汝县不过是一个小县,本就土地贫瘠,百姓食难果腹,哪里还有余力救助流民。
三月底,饥饿的流民聚于汝县县衙逼县令开仓放粮,县令试图镇压,却反而激起民变,短短半日,那些暴民就愤而群起,冲进县衙杀了县令。
此后,朝廷令中州总兵出兵平反,才算将那帮不成气候的暴民全数镇压、剿杀。
只是,算算日子,汝县的父母官也空了几个月了,总需要有人接替。
不过,区区知县只是七品芝麻官,哪里需要皇帝来亲指……
皇帝挑了挑眉,随手把折子放下,抬眼又看向岑隐问道:“阿隐,你可有属意的人选?”
岑隐面上含笑,作揖答道:“回皇上,臣举荐太仆寺主簿端木期。”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皇帝的意料。
皇帝怔了怔,黝黑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思之色,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雕鹿街灵芝扳指。
岑隐自然没漏掉皇帝的小动作,躬身侍立着,等候着皇帝的决议。
皇帝摩挲玉扳指的手就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岑隐,眼神锐利得似乎要看透他的心底。
岑隐嘴角含笑,从容沉稳,毫不躲避皇帝的目光。
皇帝忽然笑了,抬手指着岑隐的鼻子,似是感慨道:“还是你机灵!”
“皇上过奖了!”岑隐也笑了,一副体恤圣意的模样,“臣只知忠心于皇上,想着那端木尚书掌着户部,若是端木期去了汝县,户部以后怕是不敢卡淮北一带的赈灾银子了。”
皇帝摸了摸人中的短须,颔首道:“阿隐,你说的不错,每次朕提起要拨银子筑坝、修漕河,户部就哭诉没钱!……好,就端木期了!”说着,皇帝的嘴角泛出一个得意狡黠的浅笑。
这一次,也该让端木宪尝尝什么叫有苦不能言!
皇帝拿起一旁的朱笔,意气风发地在那张折子上龙飞凤舞地那么一批,这件事就是尘埃落定了。
岑隐看着那折子上如血一般的红字,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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