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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瑾凡还站在原处,神色怔怔地看着布告栏的方向,一双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般,幽邃、淡漠而又清冷。

端木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眸光闪了闪。

在这看似四面埋伏、孤立无援的绝境中,其实还是有一条生路的,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要抓住那一线生机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有了封炎的话……

端木绯收回目光,抬眼看着夕阳下封炎俊美的侧颜,心里隐约知道,无论是为了梁大将军,还是为了能够拿下南境,这件事封炎十有八九会插手,接下来的局势还不好说……

咳咳,她还真是学不乖啊,又没事想这些有的没的!

端木绯在心里默默地谴责着自己,反复默念着“我什么也不知道”,加快脚步投入锦食记香甜的气息中。

唔,果然还是吃了睡,睡了吃的人生比较适合她!

端木绯拎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点心回了府,这才一进门,就见碧蝉候在了角门等她,屈膝禀道:“姑娘,太夫人正在找您。”

端木绯有些惋惜地看了看手里的点心,递给了碧蝉,让她先带回湛清院,自己则去了永禧堂。

夕阳已经低得只剩天际的最后一抹赤红了,此刻还没到众人晨昏定省的时间,永禧堂里一片静谧祥和。

等端木绯被丫鬟引进了左次间中,才发现屋子里出乎她意料的“热闹”。

除了坐在罗汉床上的贺氏,端木绮和贺令依也在里面,三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端木绯,只差在她衣裙上烧出六个窟窿来。

端木绯给贺氏行了礼后,贺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绯姐儿,你今天进了宫,贵妃娘娘可有跟你说了什么?”

端木绯规规矩矩地有一答一:“贵妃娘娘正忙着给显表哥准备行囊呢。”

贺氏皱了皱眉,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庞上如那皲裂的墙壁般挤出了不少皱纹,不赞同地说道:“贵妃娘娘怎么能由着大皇子的性子胡来,战场上危机四伏,变化莫测,一道冷箭流矢也许就会要了命的。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贵妃娘娘怎么不拦着?!”

贺氏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尖锐,朝端木绯看去的目光就充满了不满,迁怒道:“你祖父让你进宫是让你给贵妃娘娘想想法子,劝着大皇子,你又做了什么?!”

这丫头莫不是以为她是进宫玩耍去呢?!

贺氏狠狠地捏住了手里的紫檀木佛珠,心里真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老太爷怎么就放心托付给端木绯这个小丫头。要去也该自己去才是!

一旁的贺令依也是眉宇深锁,只要一想到大皇子就要远赴南境那等虎狼之地,她就觉得心如绞痛,喉底涌起一阵火辣辣的苦涩。

她深吸一口气,斟酌着词句道:“绯表妹,战场可非儿戏,也难怪姑祖母担忧。显表哥年少,自是一腔热血……贵妃娘娘乍闻这个消息,想来正慌神,正是要亲人给她出主意的时候!”她话里话外也是怪端木绯没好好劝阻大皇子。

贺氏以为贺令依在为自己说话,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还是她们贺家姑娘拎得清。

贺氏急切地站起身来,“不行……我要进宫去面见贵妃娘娘。”再不做筹谋,那可就迟了!

“祖母,这个时候等您赶到,宫门恐怕已经落锁了吧。”端木绯神态随意地说道,“祖父应该快回府了吧,祖母您要是不同意,可以问问祖父的意思……或者也可以去金銮殿上问问皇上。”

“……”贺氏登时僵立在了那里,浑浊的眼眸里一阵明明暗暗。

皇帝是何态度可想而知,毕竟皇帝又不止大皇子这一个皇子,在皇帝看来,大皇子愿意代父出征,是颜面有光,至于端木宪……

就算之前贺氏不确定他的态度,现在看端木绯这副有恃无恐、小人得志的模样也知道了。

“祖母,您要是没别的事,那孙女就先回去了。”端木绯急忙福了福,心里还在惦记着封炎,封炎说了要去她那儿拿火铳图纸的,得赶紧回湛清院去才行,她可不敢让封炎久等。

“啪!”

贺氏气得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方几上,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分外的响亮刺耳。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见过老太爷,大少爷。”几乎是下一瞬,门帘的外头传来了丫鬟行礼的声音。

贺氏仿佛被冻僵似的僵住了,紧接着,端木宪就直接自己打帘进来了,斯文儒雅的脸庞上写满了不悦,令得周遭的空气骤然一冷。

端木珩就跟在端木宪身后也进了左次间。

“阿敏,别整天大呼小叫,小心吓到了四丫头。”端木宪刚才自然是听到了贺氏的那一声拍案怒斥声,声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悦。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罗汉床上坐下,丫鬟急忙蹑手蹑脚地给主子上了茶。

贺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这要是以前,端木宪即便对她有什么不满,也决不会当着小辈的面来说,短短两年,一切都变了。

贺氏的心底似有一头野兽在咆哮着,几乎就要挣脱桎梏呼啸而出……

贺氏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按捺了下去,对自己说,现在大皇子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几个呼吸间,贺氏又冷静了不少,好声好气地对着端木宪道:“老太爷,您想想办法吧。大皇子那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以身涉险去战场这等险恶之地?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碰伤了哪里,可怎么办?”这万一不慎,身上留下什么残疾或者面上留疤,那么大皇子可就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贺氏愈想愈担忧,“老太爷,您是大皇子的外祖父,是堂堂首辅,您说的话,大皇子肯定会听的,再说,大皇子尚未成婚,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总要先成了家,再去建功立业吧?”

贺氏一口气说了许多,但是端木宪一直没说话,只是用茶盖轻轻地抚着茶盅,发出细微的声响,浑身释放出一种冷冽的气息。

贺氏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来,终于化为了沉默,贺令依和端木绮也不敢出声,面面相觑。

左次间里,鸦雀无声。

端木宪轻啜了一口茶,就随手放下了茶盅,茶盅与桌面碰撞的声音令得贺氏心头一跳。

端木宪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氏,瞳孔如那结冰的河面般,声音冷如冰珠,“我还记得,当年老大十五岁要去北境投军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端木宪口中的“老大”指的当然是端木绯与端木纭的父亲端木朗。

贺氏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端木宪看着她,继续道:“当时,你说,国家便是先有国,后有家,好男儿首当报效国家,这是大义。”端木宪说得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声音似乎从喉底挤出一般,面沉如水。

事隔十几年,贺氏早已忘了自己当年曾说过什么,直到端木宪现在提起,才知道,他竟然记忆犹新。

贺氏噎了一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暗自咬牙,勉强镇定地说道:“老太爷,老大和大皇子怎么能一样呢?大皇子可是皇长子,是天子血脉……”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有何不同?”端木宪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贺氏,义正言辞地说道,“大皇子代父出征,是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更是为君分忧。于国,是忠义;于家,是大孝。可谓忠孝两全,有何不妥?”

端木宪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贺氏哑口无言,端木绯在一旁默默地看戏,心道:祖父不愧是堂堂首辅,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说话真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啊!

这一次,是大皇子自请出征,皇帝也允了,在这种情况下,任谁反对都没用。

端木宪心里也并不是不担心大皇子,只是朝堂上并非是争一时胜负,为了长久计,也不能让皇帝觉得端木家恃宠而骄,对圣意不满。

“老太爷……”贺氏差点咬碎一口牙齿,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既是心疼大皇子,也是为自己觉得委屈,她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大皇子要是有个万一,他们端木家岂不是失去了未来最大的倚靠!

端木宪看贺氏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对她更为失望,冷淡地又道:“你要是担心,不如就再去皇觉寺住上几天,为大皇子和北境将士祈福吧,也算是你的一番心意。别在府里整天‘胡言乱语’的。”他特意在“胡言乱语”四个字加重音量。

端木珩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贺氏,心潮翻涌。

从他正午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怀疑,大皇子是不是因为上次听到了祖母瞒下的事才会突然有了这个决定。他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端木宪,只是他答应过大皇子,就必须信守承诺。

他竟然要送她去皇觉寺“思过”?!贺氏被端木宪的这番话说得浑身的力气像是骤然泄掉似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她身旁的游嬷嬷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小心地搀扶住了贺氏,然后对着端木宪说道:“老太爷身为首辅,自当是要顾全大局,可是也请老太爷体谅太夫人对大皇子的一片慈爱之心。奴婢是太夫人的奶嬷嬷,自小把太夫人带大的,这些年来,太夫人的不易奴婢也都看在眼里,有些话太夫人不便说,奴婢就托个大,多说几句。”

“老天爷,太夫人嫁给您几十年,孝敬公婆,教养子女,料理家务,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都说继母难为,当年大老爷一门心思想要去北境投军,太夫人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拦着大老爷的前程……”

游嬷嬷振振有词地说着,句句都说到了贺氏的心坎里,说得连贺氏都觉得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眼眶微红,自觉几十年颇为不易。

“老太爷,四姑娘年纪还小,吃过的米还没太夫人吃过盐多,这做事说话只凭一腔意气,老太爷,您也别太宠着四姑娘,免得宠坏了……”

“够了!”端木宪听得眉头跳了好几跳,心头怒意愈发汹涌,指着游嬷嬷的鼻子道,“原来就是你这老奴这些年一直在太夫人身边怂恿太夫人,在家里搅风搅雨的!像你这等‘托大’的刁奴,我们端木家可留不起了!”

端木宪拔高嗓门道:“来人!把这个刁奴撵出去!”

游嬷嬷惊住了,忘了后面要说的话,贺氏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端木宪,脸色微白,脱口道:“老太爷,游嬷嬷可是我的奶嬷嬷!”

他们这等人家对于游嬷嬷这种体面的老嬷嬷,可是要给养老送终的。

话语间,外面已经进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婆子看着屋子里僵持的气氛,有些犹豫地不敢对游嬷嬷下手。

端木宪冷声道:“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撵出去!”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是透着一种莫名的威压,不怒自威,令得两个婆子下意识地屏息。

“老太爷!”贺氏又喊了一声,目露哀求之色。他们夫妻几十年,他不能这么打她的脸啊!

然而,端木宪心硬如铁,他在朝堂多年,一步步地爬到首辅这个位置,自然要踩下去不少人,他可不是靠心软心善走到这一步的。

两个婆子看着不敢再迟疑,低声对着游嬷嬷道了声“得罪了”,就一左一右地把游嬷嬷钳住了。

游嬷嬷还觉得恍然如梦,要喊:“太夫人,老奴……唔!”

两个婆子看着游嬷嬷还要闹,急忙用一块帕子封上了她的嘴。

这内宅中潮起潮落,这些在府中多年的婆子们也算见多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沦到太夫人身边的亲信游嬷嬷就这么陡然摔了下去。

这才不到一炷香功夫,永禧堂就变了天了。

“唔……唔……”游嬷嬷挣扎了几下,对着贺氏流露出哀求之色,却是于事无补,被两个婆子利落地半拖半拽了出去。

通往正堂的那道门帘被打起,又落下,门帘在半空中凌乱地跳跃了几下,一切终将恢复平静。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贺氏脚下一软,忽然就跌坐在了罗汉床上,引来贺令依和端木绮的一阵低呼:

“外祖母!”

“祖母!”

两个姑娘上前对着贺氏一阵嘘寒问暖,却温暖不了贺氏的心。

贺氏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乱箭射了无数个窟窿一般,寒风呼呼吹过,她心口空荡荡的。

她知道端木宪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意图借着游嬷嬷给她一个警告,让她莫要再轻举妄动,否则接下来他怕是要直接拿她开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贺氏心口痛得如灼烧似煎熬,她对他,对这个家,付出了她的大半生,获得的却是这么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结局吗?!

贺氏又心痛,又混乱,一时自怜,一时又担心大皇子,一时又想起归义伯府,她可是拿了人家一万七千两的,如今大皇子一走,回来至少要一年半载,或许一两年,金七姑娘误了花期,还能不能进大皇子府呢?!归义伯府不知会不会找她来闹。

贺氏混乱如麻,耳边轰轰作响,也听不到四周其他的声音了。

而贺令依和端木绮只以为贺氏是因为游嬷嬷的事打击过甚,又叫着请大夫过来给贺氏看看,永禧里又是好一阵喧哗嘈杂。

端木宪看也没看贺氏,对着端木绯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四丫头,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端木绯早就想溜了,从善如流地福了福,就迫不及待地从永禧堂离开,目标自然是回湛清院。

这都耽误不少时候了,封炎应该等急了!

想到这点,端木绯就走得更快了,只恨不得身上多长一对翅膀才好。

端木绯先回了小书房,见没人,正想着封炎会不会走了,就听到了内室里传来了小八哥的“呱呱”声。

它的叫声太过乖顺,隐约透着讨好的意味,让端木绯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又转过身进了内室。

夕阳已经落下了,天空中一片灰蓝色,屋里屋外皆是暗沉沉的,内室里没有点灯,但是端木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封炎,小狐狸就在他的膝头乖顺地蜷成了一团。

如雾般浓稠的黑暗中,封炎的五官晦暗不明,唯有一双乌黑的凤眸明亮璀璨。

端木绯登时就有一种被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盯上的感觉。

“呱!”小八哥又叫了一声,急切地从窗边的桌上拍着翅膀朝端木绯飞扑而来,扑棱,扑棱……

端木绯不闪不躲,直愣愣地看着小八哥如同乳燕归巢般飞向了她,稳稳地停在了她的肩头,“呱呱”地叫着,似乎在倾诉着什么。

端木绯摸了摸它的黑羽,喜不自胜地说道:“小八,太好了!你又能飞了!”她还以为小八哥下半辈子都要像是母鸡一般扑腾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了。

见封炎一脸狐疑的表情,端木绯就把之前小八哥养好伤后一直飞不起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封炎挑了挑眉,看着小八哥的眸子眯了眯,随口道:“它这是心病,把它从树上丢下去,自然也就好了!”这也就是娇气病罢了!

端木绯清了清嗓子道:“兽医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端木绯神色复杂地看着封炎,心里真是有些好奇到底当初封炎救下小八哥时,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小八哥畏他如虎,被他一吓,就又能飞了。

端木绯一边想,一边默默地把屋子的一盏八角宫灯点了起来,宫灯发出莹莹的灯光,照亮了內室,也照亮了封炎的脸庞,他的眸子在灯光下更为明亮了。

端木绯随手从一旁的一个青花瓷花瓶里拿出了一个卷起的纸筒,然后,就朝封炎走去,“封公子,这是图纸……”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她肩膀上的小八哥“呱呱”地打断,小八哥仿佛受惊似的,拍着翅膀朝另一个方向飞走了,只留下一片黑羽慢悠悠地自她肩头飞落……

封炎膝头的小狐狸抬起头来,鄙夷地看了小八哥逃走的背影,又继续蜷回去闭目养神。

端木绯尴尬地笑了笑,她家小八就是一贯欺善怕恶。

怕封炎惦记上小八,本想直接把图纸塞给封炎就完事的端木绯下意识地了手里的那张图纸,摊在封炎身旁的桌面上,没话找话道:“封公子,你看我在这张图纸里用火石与扳手替代了引线、火折子,如果能制作出来的话,火铳的发射就会方便许多,你看这里……”

封炎一听,眸子一亮,他当然能明白这个改进对于火铳而言有多大的意义,他急切地凑过去看,与此同时,端木绯正好也俯首,打算抬手指给封炎看,她的指尖在封炎的脸颊上滑过,感受到了指下的温热与柔软……

端木绯僵住了,指尖几乎麻木。

封炎也僵住了,脸颊烧了起来。

端木绯一动不动地站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春日的夜晚寂静无声,窗边的庭院中似乎隐约响起了蝴蝶的扑扇声,枝叶的抖动声,风声……那细微的声音在端木绯的耳边渐渐放大,越发衬得屋子里静谧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端木纭惊喜的声音:“小八,你能飞了!你又能飞了!……我得跟蓁蓁说去!”

“呱呱!”

在小八哥意有所指的叫声中,端木纭的说笑声与步履声渐渐靠近……

等端木纭循着灯光来到内室时,就见端木绯一人呆呆地坐在了窗边,小狐狸静静地蹲在窗槛上,遥望窗外夜空中的明月。

“呱呱!”小八哥拍着翅膀飞到了端木绯的上方,绕着圈子,试图告诉端木纭什么。

夜色在它聒噪的叫声中越来越浓,府中渐渐陷入一片宁静安详中,相比之下,京城却是不平静,不时地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二月十六日,皇帝御笔定下梁家满门于三月十五午门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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