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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六日午后,以封炎为首的大盛使臣团历经七千多里的漫长旅程,横穿大盛数州,经过西北大漠孤烟、黄沙莽莽之地,终于抵达了蒲国的都城金逻城。

相比于大盛的炎热,这里的气温恰到好处,温暖如春,碧空蓝得那么清澈干净,白云洁白如棉絮,没有一点瑕疵,这蓝天白云就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只是这么望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沉静安详。

蒲国自是不比大盛繁华,车队往往要走上数天才能从一个城池抵达另一个城池,这一路便是与蓝天白云碧草牛羊相伴,辽阔壮观。

金逻城作为都城,是蒲国最繁华的一个城市,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一栋栋带着异域风情的建筑,随着地势的升高,那些建筑越来越恢弘华丽,它们以众星拱月的姿态包围在山顶上的白色宫殿群,那就是蒲国的王宫。

封炎一行人只是这么静静地站在金逻城的城门口,就引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城内城外,那些穿着大翻领斜襟束腰长袍的蒲人都地张望着这些来自中原的人,一个个皆是交头接耳,用他们的蒲语彼此交流着,议论纷纷。

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那些平民百姓无不避让到街道的两边,七八个衣着华丽的蒲人策马朝城门方向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卷曲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他穿了一件湖蓝色翻领锦袍,头戴皮帽,阳光照得他的皮肤黝黑发亮。

“伏骞代蒲国欢迎远道而来的大盛贵客!”中年男子操着一口别扭生涩的大盛话,客气地与封炎一行人以蒲国的礼节行了礼。

说话的同时,这个自称伏骞的男子也在打量封炎这一行大盛使臣团。

这次来的人包括随从和随行的禁军在内,约莫有五十余人马,还有十来辆马车,从马车留下的辙痕可以看出,每一辆马车都是沉甸甸的。

乍一眼,这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使臣团,只除了,为首的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年轻了,最多才十六七岁。大盛皇帝怎么会派这么一个少年来负责出使他们蒲国呢。

莫非这少年只是大盛皇帝使的障眼法,真正的主事者另有其人?

想着,伏骞又把后面的几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猜测着。

“大人客气了。”封炎跨坐在奔霄背上,对着来人抱拳行礼,落落大方地说道,“吾等是奉吾皇之命特意来贵国为贵主吊唁。”

“多谢大盛皇帝陛下的一片心意。还请几位使臣先随敝人到驿馆小憩。”伏骞笑着恭迎封炎一行人进城。

在伏骞的引领下,一行人策马沿着蜿蜒向上的街道缓步而行,所经之处,自是引来更多打量的目光。

蒲国与大盛停战多年,蒲国百姓对于这些陌生的大盛来客并没有太大的敌意,多是用好奇新鲜的目光打量着这些看来比他们“精致”许多的大盛人,目光从封炎、慕瑾凡落到其他随行的大臣、禁军身上。

封炎笑吟吟地与那个叫伏骞的男子谈笑风生地寒暄着,目光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在七天前已经进入蒲国地界,这些天,并非一味赶路,也曾打听过如今蒲国的情况。

自先蒲王朗日玛过世后,新的蒲王还没有继位,朗日玛膝下有一嫡、一庶两位王子,按蒲国的规矩,没有嫡庶之分,谁有能力谁就是新王。

待先王的遗体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两位王子就会在灵师和众臣的见证下,以实力来决定谁是下一任继承人。

封炎三言两语间就开始与伏骞称兄道弟,而伏骞也知道了原来封炎是大盛皇帝的外甥,一下子觉得心头的疑惑得到了解释。原来如此,也难怪大盛皇帝会让这个少年率领使臣团。

封炎看出对方的释然,这才笑吟吟地开始进入正题:“伏骞大哥,不知吾等今日可否拜见吾国的新乐郡主?”

伏骞脸色一正,抬手对着王宫的方向抱了抱拳,眼底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尊敬之色,“王后正在宫中为先王祈福。”顿了一下后,他脸上露出诚挚愉悦的笑容,“等新王继位,他就将迎娶新乐郡主为新后……各位使臣务必要多留些日子,参加吾国新王的登基大典。”

封炎笑容不改地应了声“自然”,而他身后有几个人的脸色已经变了,眉宇紧锁,只是按捺不发。

“驿馆到了。”伏骞指着前方的一栋琉璃瓦的金黄色建筑说道,不知不觉中,他们几人已经来到了金锣山的半山腰上。

四周的那些建筑都是金碧辉煌,庄严绚丽,与城门口附近平民居住的区域迥然不同,一栋栋建筑的门口多有手持长刀长枪的护卫守在那里,使得周遭的气氛也肃然威仪起来。

“几位使臣请。”

伏骞恭请封炎他们进了驿馆,与此同时,原本在马车上的温无宸也在随从的帮助下下了马车,坐上一把轮椅,引得伏骞又朝温无宸多看了一眼,没想到大盛的使臣团中竟然还有一个腿脚不便之人。

虽然心里觉得怪异,但是伏骞也没多问,很快就给封炎一行人在驿馆里安排了几个院落。

对于封炎他们来说,这驿馆的环境与他们在京城时自然是不能相比,但是比进城前已经是好多了。蒲人多是游牧,都城之外,不少蒲人都还习惯住帐篷,席地而坐,席地而眠。

这还是他们进入蒲国地界后,第一次有床榻可睡。

伏骞安顿好他们后,便带着几个随行的蒲人告辞了。

封炎等人站在檐下,目送伏骞等人离开。

庭院里登时静了一静,气氛微冷,只剩下四周的花木随风摇曳着。

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官看着大门口的方向,不快地沉声道:“果然是番邦蛮夷!”

他紧皱着眉头,国字脸上充满了不屑之色,滔滔不绝地说个没玩没了:

“这新乐郡主先嫁父,再嫁子,简直有违妇道!”

“她虽然和亲番邦,但总是大盛人,竟如此不知廉耻!”

“都说许家门风严谨,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此妇人却要连累我们大盛的清誉都要被败坏了!”

他越说越是义愤填膺,有些话虽然没明说,但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觉得新乐郡主理应要殉夫,才够贞烈,才能维护住大盛的尊严与清誉,才堪为典范。

四周其他人皆是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中年文官,封炎突然打断了他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何大人所言,把新乐郡主带回大盛。”封炎语调冰冷,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那位何大人登时面色大变,瞳孔猛缩。

他好歹知道这次是千里迢迢来蒲国名为吊唁,实为和谈,如今南境战乱,北燕情况不明,大盛和蒲国决不能起任何争端,这个时候,他们要是把新乐郡主带回大盛去,岂不是表示大盛要毁约,那么蒲国又怎能不开战?

周遭的空气微微凝固,陷入一片寂静。

慕瑾凡看着何大人心里不以为然,他也知道这位何大人是皇帝硬塞进使臣团的,嘴角不由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其他人也是沉默不语,神色各异,空气在沉寂中变得沉甸甸的。

何大人的背后渗出一层薄汗,心跳砰砰加快,心乱如麻,他也不能直接把“殉葬”、“殉夫”的话挂在嘴上,毕竟大盛朝从太祖皇帝开始,就痛斥前朝殉葬之风。

何大人咽了咽口水,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和亲乃为国为民,郡主怎能随意回国……”

封炎俊美的脸庞上泛起一丝冷笑,“是啊,和亲乃为国为民,事关两国和平,何大人要是有什么万全之计,可别藏着掖着啊!”

言下之意是,要是没什么“高见”,那就闭嘴少说。

何大人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紫,难看极了,却不敢翻脸,心里暗恼,告诉自己道:大局为重。他们才刚到蒲国,这个时候可不能内乱,反而让番邦蛮夷看了笑话!

何大人勉强露出笑容,拱了拱手赔笑道:“这次出使蒲国,皇上下旨由封公子为主事,下官自是以公子为尊。”

封炎漠然一笑,打发了何大人与其他人,只留下温无宸。

次日,封炎就正式向伏骞递交了国书,并求见新乐郡主许景思,然而两天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被召见。

他们进入驿馆后并没有受到什么拘束,蒲国还特意在驿馆里安排了几个会说大盛话的官吏奴婢照顾他们的起居,带他们在都城的各处游玩,可以说,照顾得十分周到仔细。

两天足以让他们把都城逛了遍,可是到了第三天,却还是没有得到蒲国的任何回应,封炎开始有些心急了。

即便封炎对外掩饰得当,知他如温无宸,还是看了出来。

“阿炎,不要心急。”

温无宸慢慢地喝着蒲国特有的奶茶,温热的奶茶入喉后,只觉得一种咸香的味道留在唇齿间,这味道初品时令人不太习惯,多喝了,又似乎回味无穷。

温无宸放下手里的茶碗,从窗口抬眼遥望着王宫的方向。

蒲国的太阳似乎比大盛要灿烂明亮,山顶那白墙红顶的宫堡依山而建,巍峨高耸,远远望去,就像一尾巨龙,盘踞在山脊上,随着蜿蜒起伏的山势,错落分布。

“从伏骞对我们的态度,他提及‘王后’时语气中的尊重,还有我们在这里所受到的招待来看,我觉得新乐郡主应该并非处于被禁锢的境地,她在蒲国如同我们之前听闻的那样应该还颇有声望……”

温无宸不紧不慢地推测着,目光如平日般温润冷静而明亮,就仿佛黎明天际最璀璨的启明星,不管是乌云还是阴霾,都无法遮挡它的光芒。

封炎只是看着温无宸,就觉得混乱的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新乐郡主现在没有召见你我……”温无宸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茶碗,茶碗中淡黄色的茶液表面微微荡漾着些许涟漪,“应该只是她觉得还不到时机。”

封炎也喝了几口奶茶,眉梢动了动,似是自语又似是叹息道:“十年了……”

仿佛是一眨眼,就十年过去了……

窗外,一阵微风吹来,传来远处蒲人嘹亮的歌声,似近还远。

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步履声,封炎下意识地转头朝门外望去,他的小厮落风快步走了进来,对着二人禀道:“公子,无宸公子,伏骞来了,说是有喜事。”

难道是新乐郡主……封炎眸底掠过一道比流星还璀璨的光芒,起身相迎。

“伏骞大哥!”

“封老弟!”

两人相见,就仿佛亲兄弟似的,亲热得紧。

一旁的落风看这二人一人粗犷一人俊美,就仿佛是一幅画里一半是写意,另一半是工笔画般,别扭得紧,落风神色微妙,默默垂首。

彼此客套地问候了两句后,伏骞就喜形于色地说道:“老弟,明早吾国就要举行择君大典,我这次来就是奉王后之命,邀请老弟你和其他大盛使臣参加明日的仪式,也算为吾国做个见证。不知道老弟意下如何?”

封炎和温无宸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封炎笑着抱拳应下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一定准时出席。”

伏骞来传了讯后,也没久留,就主动告辞了。

驿馆也随着他的离去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远处蒲人的歌声还在连绵不断地传来,虽然听不懂其中的内容,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悲伤与期待……

蒲国的夜晚降临得远比大盛更晚,直到二更天时,天才彻底暗了下来。

对于大盛使臣团的众人而言,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次日,清晨的宁静被一阵悠长呜咽的号角声打破,那号角声似乎穿越了时光,从遥远的过去而来,带着一种苍古空灵的感觉。

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亮了,伏骞带着二三十蒲国士兵亲自来接封炎、温无宸一行人进宫。

走出驿站,就可以看到那些都城的百姓也都已经苏醒了过来,一个个站在街道上,灼热的目光皆是齐刷刷地望着王宫的方向,仿佛在望着他们的信仰般。

很显然,这些百姓也都知道今天他们会迎来他们新的王!

这一路上,都只有他们的马蹄声与那苍古的号角声回荡在四周,衬得整个都城愈发宁静肃穆,那些百姓皆是默不作声。

一行人策马朝着王宫方向蜿蜒而上,一炷香后,就抵达了守卫森严的宫堡前。

他们纷纷下了马,守卫一看到伏骞,就立刻给他们放行。

王宫的内部如同外面看起来一般巍峨恢弘,宫宇叠砌,那雪白的墙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是嵌了无数碎宝石般,璀璨耀眼。

封炎、温无宸、慕瑾凡等人都跟随着伏骞往前走去,一直绕过一座主殿,沿着山上蜿蜒的石阶,来到了后山。

后山有一块巨大的石砌平台,平台上的三边都整整齐齐地铺好了地毯,摆好了桌案。

此刻,平台上已经有二三十个打扮华丽的蒲人席地而坐,桌案上摆满了金银器皿。

虽然伏骞没有介绍这些人的身份,但是封炎也大致猜到了。

六十多年前,先蒲王朗日玛之祖是甫族的族长,他不甘于这片小小的领地,率兵打败了周边的其它九族,最后,其他九族皆臣服于他,以甫族为尊,这才建立了如今的蒲国。

今天的择君大典对于蒲国而言,至关重要,不仅王室的那些王亲国戚、朝中权臣要到场,蒲国其他九族的族长也全都会到,他们也是特意从蒲国的各个地方赶来都城,为了亲眼见证新王的诞生!

封炎一行人的到来自然是引来一道道或打量或好奇或探究或不屑的目光,众人一阵交头接耳,也都不避讳,直接用蒲语当着封炎他们的面交谈起来。

“封老弟,且随我去给两位王子行礼。”

伏骞伸手做请状,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带着封炎一行人来到坐在下首的两个锦衣男子跟前。

这两个男子皆是皮肤黝黑,模样有三四相似,一个三十来岁,留着虬髯胡,粗犷健壮;一个二十余岁,上下颔蓄着短须,精装干练,显然是兄弟俩。

“见过大王子、二王子。”

封炎一行人纷纷以大盛礼节对着两位王子行了礼。

“大盛使臣多礼了。”

让封炎惊讶的是,这大王子开口就是一口还算流利的大盛话,他身旁的二王子也不示弱,立刻就接口道:“使臣这几天可曾在这都城好好逛逛,领略一下我蒲国风光?”

封炎的惊讶只是一闪而逝,早闻先蒲王朗日玛喜欢中原文化,是以向皇帝主动提出和亲的要求,看来十有八九,所以连两位王子都为了讨好父王特意学习了中原文化。

封炎若无其事地与那两位王子稍稍寒暄了两句,就被伏骞带到了他们的座位坐下,他们的座次只屈居于两位王子和九位族长之下,也算是蒲国对于大盛使臣的重视了。

这一点,无论是封炎,温无宸和慕瑾凡都是心知肚明,暗暗地交换着眼神。

众人纷纷在那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坐下,封炎也是席地而坐,忍不住抬眼朝前方空着的两个主位看了一眼,那两个位置应该是给王和王后的座位。

平台上,还有一些客人在陆陆续续地到来,有大臣,有王亲,也有其他几个族长……空气里弥漫着那些蒲人豪迈的声音,四周越来越热闹,旭日也越升越高,在平台上洒下一片金红色的光芒。

周遭一个个着一式镶金边白袍的女奴恭敬而卑微地给贵宾们上酒水、点心、瓜果。

一个高挑丰腴的女奴提着金色的酒壶过来给封炎斟酒,“哗啦啦”的酒声回荡在封炎的耳边,他的目光一会儿看看两位王子,一会儿又再次看向主位……

突然,一声女子的惊呼声自他耳边响起,封炎眼角的余光就看到那女奴不慎手一歪,酒壶里那红褐色的酒水就正好洒在了封炎湖蓝色的衣袍上,在袍角留下了一大片酒渍,那红褐色的酒水乍一看就仿佛鲜血般触目惊心……

那个看来最多十八九岁的女奴连忙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诚惶诚恐地以生硬的大盛语求饶道:“贵客……饶命!奴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似乎没学过几句大盛话。

封炎眼帘半垂,看着那袍角的酒渍,长翘如梳篦的眼睫毛轻颤了两下,淡淡道:“无碍。”

那跪伏在的女奴这才稍稍抬起头来,额头上沾了些许尘土,恭敬地说道:“奴带……公子去更衣。”

“劳烦了。”封炎唇角微翘,看来一派落落大方,彬彬有礼,起身跟着那个女奴离开了。

这平台上人来人往,那些蒲人根本就没在意,也就是那位何大人多看了封炎一眼,随即也就把目光又转向了那两位王子,心里暗自揣测着到底谁才会是新任的蒲王。

封炎随着那个女奴一路往王宫的东北方走去,把平台上的热闹与喧嚣渐渐抛在了身后,四周越来越幽静。

一开始还能偶尔看到巡逻的蒲国士兵,慢慢地,四周再没有了其他人。

“公子,就在此处。”女奴带着封炎来到一栋尖顶白墙的屋子前,对着前方的一道黑门优雅地伸手做请状。

她似乎已经平复了心情,连大盛话听着都流利了不少,“请公子进去更衣吧。”

封炎微微一笑,直接推门进去了。

那“吱呀”的开门声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近乎刺耳。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馥郁的熏香。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厢房,屋子里铺着华丽柔软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周围的墙壁上都画着色彩绚丽的壁画,居中放着一张方桌,左侧倚墙摆着一张美人榻。

榻上,慵懒地斜卧着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身上穿着一袭松松的大红色锦袍,没有穿鞋,露出一双赤裸光滑的玉足,脚趾甲被凤仙花汁染成鲜艳的大红色,红与白形成极致的对比,那头乌黑浓密的青丝挽了一个妩媚的堕马髻,髻上簪满了朵朵绚丽的金丝珠花,衬得女子原本就娇艳夺目的脸庞更添了几分绝艳,倾国倾城。

她那双画着黛色眼线的眸子波光流转,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勾人心魄似的。

这是一个形容绝色、仿若惑国妖姬一样的女子。

女子当然也看到了封炎,对着他微微一笑,那红艳的嘴唇只是微微翘起,就足以魅惑众生。

她抬起右手,招手示意封炎过去,那略显宽大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稍稍下滑,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手腕,阳光透过窗口洒了进来,映得她那如玉似雪的肌肤仿佛在发光似的,散发着一种妖异的魅力。

封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神情怔怔地看着女子片刻,然后就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他那双乌黑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美人榻上的女子,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是着了魔一般。

风一吹,窗外的花木摇曳,送来阵阵花香,屋子里那带着茉莉香味的熏香似乎更浓郁了。

封炎一直走到了距离美人榻只差两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女子维持着斜躺的姿势,抬眼望着他,红艳饱满的嘴唇翘得更高了,那双勾人魂魄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子里似有浩瀚星辰般。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息。

忽然,封炎撩袍跪了下去,跪在下方柔软的地毯上个,跪在了女子跟前。

“姨母。”

他轻启薄唇,低低地唤了一声,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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