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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就站在走廊上,正要抬手敲门。
中年男子约莫三十七八岁,身形高大,着一袭官绿色云纹锦袍,腰环犀角带,形貌威仪,只是他已经开始发福,眉目间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精干俊朗,一双锐利的眼睛炯炯有神。
“袁叔叔,快请进。”耿安晧恭敬地迎了中年男子进屋。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小二“蹬蹬蹬”地下楼声,袁姓男子一进雅座,就义愤填膺地替耿海鸣不平:“国公爷,皇上也太过分了!”
“国公爷,您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您一手提拔起来,你高呼一声,我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袁姓男子越说越是愤怒,眉宇深锁,掷地有声,一副替耿海不值的样子。
“袁老弟。”耿海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朝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
雅座的大门还大敞着,外面大堂那些茶客酒客的议论声隐约地传了过来:
“……说来天家到现在还在罢朝吧?”
“这罪己诏都出了,还上什么朝,名不正言不顺的!”
“说得是。我看‘那位’如今怕是无颜面对朝堂百官了吧。”
“都说自古天家无父子无兄弟,还真是如此啊……”
听到外面又在议论罪己诏的事了,耿海只觉得心情愈发凝重,心道:看来皇帝弑兄夺位的事怕是真得压不下来了,也好!
也就是,儿子怕是要失望了……
耿海看着耿安晧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思绪飞转:儿子对那个端木纭真是痴心一片,但是,依现在的情况,他们已经不可能选择大皇子和端木家了。
如今的耿家处境太不妙了,他当然希望能找到岑隐篡改罪己诏的证据一举把岑隐扳倒,然而时间太紧了,倘若他真的拿不出证据来自证清白,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铤而走险”了!
想着,耿海的眼底隐约蹿起两簇火苗,那是名为野心的东西。
他已经想过了,如果他真被逼走到了“那一步”,也只好逼宫谋反,清君侧,再扶持某个皇子登基……
问题是,大皇子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南境,意味着大皇子短时间内不可能回京,而他们自然也不能扶持他登基。
这大概就是命!
耿海暗暗地叹了口气,对自己说,儿子这般喜欢端木纭,若是有机会让他如意,自己这个当爹的,总归还是要让他顺心如意的。
最多是等事成后,再安排就是……等到了那个时候,端木家又岂敢对他们耿家再说一个“不”字!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耿海心中还是不希望走到那个地步。
逼宫可不是什么小事,需要细心筹谋,就如同当年的今上般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果太心急的话,就意味着不可能计划周全,就像肃王和孙明鹰一样,匆匆逼宫的下场就是一场空,满盘皆输,还要连累阖族陪葬!
只要能够除掉岑隐,化解了这次的危机,耿海觉得大可以再等等,等待更合适的时机来临。
他心里明白,即便是除掉岑隐,他和皇帝也再回不到从前了,就像是摔碎的镜子般,即便是把碎片再拼回去,那裂痕也不会消失。
“安晧。”耿海唤了一声,耿安晧连忙合上了雅座的门。
“吱呀”一声,房门彻底地关闭了,也把大堂的那些声音隔绝在了房门外。
大厅里还在议论纷纷,众人各抒己见,情绪高昂。
正如耿海所料,罪己诏的事根本就压不住了。
士林中几乎是闹翻了天,有人觉得皇帝弑兄夺位,得位不正,应当退位;但也有人提出,崇明帝没有留下子嗣,退位于谁都不和宗法,而且只会因此在朝堂上再起皇位之争;又有人说今上继位也超过十六年了,在位期间并无大过,而且已经自认己罪,也算是自省己过了……
自从三月十六日的罪己诏事发后,这样的争论就没停过,还愈演愈烈。
皇帝虽然罢朝,却也没因此封闭耳目,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压不下去了。
三月二十八日,皇帝终究还是御笔下了诏书,在诏书中言辞凿凿地表示先帝临死时,曾口谕废太子。后来崇明帝登基后,自己也一心一意扶持崇明帝,没想到崇明帝因先帝口谕一事疑神疑鬼,亲奸佞,远贤臣,自己才会决定清君侧,肃朝堂。
无论原因为何,自己终究还是杀了长兄,这些年来悔之不已,才会下罪己诏自省。
这纸诏书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京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绘声绘色地讨论着。
碧蝉的消息最为灵通,她去锦食记买点心的时候就在外头听说了,立刻跑回端木府,眉飞色舞地把这些事告诉了端木绯。
花园里,百花绽放,雀鸟鸣唱,端木绯正在亭子里给她的琴定徽位。
琴有十三个徽位,也是十三个分音点,不多不少,减之太简,增之则太繁,其用途是作为泛音的定位,也是琴师按音下指取音的参考。
对于一架琴而言,琴徽自然是极为重要的一种部件,需要经过反复计算,才能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端木绯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手下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般,锦瑟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不时给她递工具,擦木屑。
琴上已经上好了七个徽位,有道是“金徽玉轸”,端木绯选用了赤金螺钿作为琴徽,在那栗壳色的琴面上显得分外醒目。
碧蝉说她的,端木绯就忙她的,有听没听的。
上完第八个徽位后,端木绯长舒了口气,拈了颗蜜饯吃,思绪忍不住就转到了皇帝的这道诏书上。
端木绯抬眼朝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从端木府的位置,当然是看不到皇宫,不过,即便是最近没见过皇帝,端木绯也大致可以猜出皇帝的想法。
皇帝之所以会决心下这道诏书,自恃的是,当年先帝死的时候只有已经过世的先庆元伯在场,先帝那道废太子的“口谕”就是他的挡箭牌。
端木绯不禁想到了杨家,想到了前年正是岑隐和东厂查抄了杨家,想到了当年为什么会查抄杨家……
她咽了咽口水,急忙捧起一旁的温茶水,心道:还是喝茶,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这春光正好,何必自寻烦恼呢!
她的脑袋又开始放空,眼神中露出一抹呆滞的神色。
碧蝉还在继续与她说诏书的事:“对了,姑娘,皇上海在诏书上说,会为崇明帝正名。”
“……”端木绯差点被口里的茶水呛到,又急切地放下了茶盅,俯首去看亭子外的鲤鱼池。
一尾尾红色的鲤鱼在池水里欢快地甩着鱼尾巴,无忧无虑,游动时,水面上随之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地发散开去,端木绯的眸子也随之微微荡漾了一下,心念一动。
当年今上即位后,崇明帝就被定为伪帝,就连其牌位也没能进太庙供奉,尸骨更是没能进皇陵。
现在今上下诏公开承认,正其名,至少崇明帝的牌位与尸骨能正其位了。
端木绯抿了抿樱唇,脑海里浮现起了封炎,不知为何,她忽然心口抽了抽,眼眶也有些酸涩。
这种情绪来得极其突然,也极其古怪。
这是什么感觉呢?!
端木绯歪了歪螓首,本着一种研究学问的态度打算好好理理,就在这时,端木纭熟悉的声音自右前方传来:“蓁蓁!”
端木绯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循声望去,亭子外的一条鹅卵石小径上,款款地走来一个身穿梅红色衣裙的少女,少女一头浓密的青丝梳了一个纂儿,发髻上斜插了一支镶南珠的蒂莲花金钗,荣光焕发,比那身旁的繁花还要明艳动人。
端木纭提着裙子走入亭子里,在端木绯的身旁坐下,好奇地去看她的琴。
即便是端木纭原来对斫琴一窍不通,在过去的一年多中,亲眼看着端木绯一步步地亲手制作这把琴,亲耳听她念道着斫琴经,如今对斫琴也有四五分了解了,至少也能看出这把琴制到了哪个阶段。
“蓁蓁,你的琴快制好了吧?”端木纭随口与妹妹闲聊。
端木绯点了点头,脆声道:“等定好了徽位后,再给琴上好弦和雁足,我这把琴就完成了。”
忙了一年多,她的琴终于快要制完了。端木绯看着眼前的琴,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又说道:“不对,我还得给它想一个名字,才算完成。”
是了,这斫琴最后的一个步骤,也是最麻烦的一个步骤应该是取名才是。
端木绯皱了皱小脸,很快就想开了:等她上好了弦,再来想这个就是。
她笑眯眯地抿了口茶,话锋一转:“姐姐,杨夫人来找您是为了二姐姐的婚事?”方才杨家来人了,对方是未来的亲家,端木纭也不好不见,只好亲自去待客。
话语间,锦瑟给端木纭上了茶,端木纭点点头道:“杨夫人刚刚说,你二姐姐马上就要及笄了,杨家想定下她和杨三公子的婚期,杨夫人的意思是订在四月十五日,我刚刚推说,这事得由长辈做主,让杨夫人去和祖父商量。”
端木绯随手抓了一把鱼食往池塘里洒了下去,水池里的鲤鱼登时骚动了起来,你争我抢。
端木绯看着那些急不可耐的鱼儿,笑眯眯地说道:“杨家是急了。”
今上弑兄夺位的事一出,当年先庆元伯杨晖是先帝驾崩时随侍在侧的唯一重臣,偏偏杨家又因为官匪勾结、收受贿赂的事得罪了今上,如今势微,生怕今上到时候翻旧账,就想着赶紧抓住端木家这根浮木。
“姐姐,你真聪明,推给祖父就对了。”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小脸上泛出一抹狡黠得好似狐狸一般的浅笑。
祖父端木宪是聪明人,哪能不知道其中关键,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让杨家如愿的。皇帝是下旨给端木绮和杨三公子赐了婚,但是端木宪作为堂堂首辅,想拖着一门婚事再简单不过了。
想着,端木绯默默地给端木宪和自己掬了把同情泪,其实啊,他们端木家都已经上了“最大的一艘贼船”了,别的都是小事而已!
端木纭含笑道:“等祖父回来,我就去和他说说今天杨夫人来的事……”端木纭本来就懒得理会二房的事,乐得当甩手掌柜。
端木纭也和端木绯一起喂起鱼来,说琴,赏花,观蝶,饮茶……说说笑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嬷嬷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来了花园,那女子中等身量,身相貌平凡,穿了一件简单的青色暗纹褙子,圆润的脸庞上掩不住的风尘仆仆。
姐妹俩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中年妇人,端木纭一下子认出了对方,那是王大保家的,年后她就派了管事王大保和他的媳妇去江南采买。
端木纭登时精神一振,不一会儿,那王大保家的就随张嬷嬷来到了亭子外,她也不敢进来,就站在亭子外恭恭敬敬地给姐妹俩福身行了礼:“大姑娘,四姑娘。”
端木纭吩咐丫鬟给王大保家的搬来了一把杌子,让她坐下说话。
王大保家的谢了主子后,就坐下了,开门见山地说起正事:“大姑娘,奴婢和奴婢家那口子今天才刚从江南回京,看天色尚早,奴婢就先过来给姑娘请安。”
“奴婢这趟去江南采购了不少茶叶、布帛、首饰、瓷器……就是江南玉锦布庄的料子需要预定,估计要两个月后才能送来京城。”
“这回去江南的运气真是好,正巧还看到了一些珍贵的紫檀木,奴婢家那口子也一并买回来了,奴婢瞅着应该打完一整套的家具,还绰绰有余。”
一听到王大保夫妇俩此行买到了紫檀木,端木纭和张嬷嬷的眼睛皆是一亮,神采焕发,张嬷嬷忙道:“大姑娘,太好了。等过些日子去公主府里丈量一下新房的尺寸,就能开始打家具了。”
端木纭含笑道:“不急。我想从江南请几个师傅回来打。”
王大保家的十分机灵,道:“大姑娘,奴婢家那口子打听过了,江南有两家打家具的铺子中有几位老师傅的手艺极好,那些江南的达官显贵都是去这两家铺子打的家具……”
王大保家的说起江南的事可谓如数家珍,端木纭颇为满意,不时微微颔首,而端木绯却是听得头晕脑涨,到后来早就魂飞天外了……
等王大保家的退下后,端木纭笑着对端木绯道:“蓁蓁,我已经找人画了家具的样子,拔步床、罗汉床、美人榻、衣柜、桌椅、屏风……都是今年最新的花样,晚些我拿来给你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
端木绯的眼睛差点没变成盘香,正色道:“姐姐做主就行了。”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睁得浑圆,一本正经,就像是一只蹲在地上仰首看着的猫儿一般。
妹妹真可爱。端木纭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自家妹妹真是太可爱了,让她恨不得把她揽在怀里,抱一抱,揉一揉。
然而,好景不长,端木绮忽然风风火火地带着一个丫鬟来了。
瞧她眉头紧皱、面沉如水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情不太好,亭子周围的小丫鬟和婆子急忙避了开去,这二姑娘可不是什么绵软性子的人,万一被迁怒了,也就是自己倒霉而已。
“大姐姐,是不是杨家的人来了?”端木绮快步走到了亭子口,开门见山地问道。
随着及笄日的临近,端木绮越来越怕,最近更是寝食难安,没多久,人就瘦了一大圈。她的贴身丫鬟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却也束手无策,这婚事是皇帝赐下的,谁又能抗旨不遵!
方才,端木绮一听丫鬟说杨夫人来了,就急了,可是等她跑去朝晖厅时,杨夫人已经走了,端木绮只能又跑来花园找端木纭。
“杨夫人来家里做什么,她……她是不是来提婚约的事?”端木绮下意识地揉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有些忐忑,声音艰涩。
“不错。”端木纭点头应了一声,如实答了,包括杨夫人想把婚期定在四月十五日。
饶是端木绮早就猜到了,在她听到端木纭的这番话时,还是忍不住瞳孔微缩,就像是一道九天玄雷劈在了天灵盖上,她身形瞬间绷紧,如同一根杆子般伫立在亭子口。
端木纭把杨夫人说的话简单转述了一遍后,又道:“二妹妹,你的婚事祖父自会定夺。”
端木绯又撒了一把鱼食进池塘,随口提醒道:“二姐姐,你大可放心,以现在的局势,这婚事十有八九成不了。”所以端木绮也别没事找事地自找麻烦了。
端木绯是好意提醒端木绮,而听在端木绮的耳里,却觉得刺耳得很,怒道:“四妹妹,大家都是姐妹,都姓端木,有道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作为妹妹,在这个时候说风凉话合适吗?!”
端木绮觉得端木绯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也就是事情没临到她的头上罢了。
端木绯才十二岁,还有三年,等她及笄时,要嫁进安平长公主府,自己倒要看看她急不急!
端木绮懒得与端木绯废话,急切地朝端木纭走进了一步,用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说道:“大姐姐,你是长姐,又管着家里的内务,四妹妹不懂事,你总该知道我嫁入杨家对我们端木家的姑娘而言,根本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二妹妹,我妹妹怎么样,还容不得你置喙!”端木纭不悦地打断了端木绮,目光清亮而坚定。她的妹妹自是这世上最好的。
况且,该说的,该提点的,她们也都说了,剩下的就是端木绮自己的事了!
姐姐威武!要不是端木绮的脸色实在太难看,端木绯几乎想要给端木纭鼓掌了。
亭子里一片死寂。
端木绮的丫鬟看着自家姑娘真是心疼极了,心里为自家姑娘感到委屈。大姑娘实在是太冷酷无情了。
端木绮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一片通红,眸底酝酿起磅礴的怒气。
她本来也没打算来求端木纭,只是想来问个究竟罢了,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这端木绯好似生怕她把她们姐妹拖下水似的,先说了那番风凉话。
是了,端木纭不会帮自己;祖父只重利益,也不会管;娘亲有心无力,做不了主;祖母被关了;涵星如今只与端木绯玩,想来也不会为她去求皇帝……能帮她的也只有太后了,太后自小就喜欢她,把她视若亲孙女,太后一定会帮她的!
端木绮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心里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她挺了挺胸膛,咬牙道:“是啊,我管不起四妹妹……我也不需要你们管我!”
她丢下这句后,决然离去,只留下一道纤细单薄的背影,风一吹,她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衣裙被吹得猎猎作响,裙角翻飞如蝶,整个人瘦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
端木绮跑就跑了,端木纭和端木绯互看了一眼,都没在意。
端木纭继续和端木绯说嫁妆的事,她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柔声道:“蓁蓁,你什么也不用操心,家具嫁妆什么的,姐姐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端木绯卖乖地笑了,道:“姐姐,这么好的紫檀木,你给自己也打一套。”
姐姐既然对她自己的嫁妆不上心,那干脆什么都一式两份就好。端木绯眸子一亮,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端木纭本来想说自己又不嫁人哪里需要打什么家具,可是话到嘴边,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喃喃自语道:“是该也打一套家具才行。”
端木纭的声音不大,但是端木绯就坐在她的身旁,自然是听到了。
端木绯登时眼睛一亮,心道:她莫非是要有未来姐夫了?!
端木绯正想试探端木纭几句,就听端木纭转头朝她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蓁蓁,岑公子说,在中辰街那边有一个三进的宅子要卖,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宅子吧。”
端木纭心里想的是,她既然要买新宅子,当然也需要新家具,正好两套家具一起打了也不错。
“……”端木绯怔了怔,也想了起来,姐姐好像、似乎是曾念叨过要再买个宅子,这么快就选好了?!
唔,仔细想想,其实那个落霞马场和温泉庄子也挑得很快,好像每一次她才听说没几天,姐姐就选好了。
也是,这好东西下手是要快,不然,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端木绯一边想着,一边乖巧地应了,又顺口道:“正好我还要给这把琴再挑块玉石来做雁足,姐姐,等看完宅子,你陪我去挑吧……上次买的玉石都用来做玉轸了。”端木绯说着,目光又落在她的宝贝琴上,眼神缱绻,越看越满意。
她已经等不及给它上好弦和雁足,来尽情试弹奏一番了!
可是,到底该给它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端木绯眨了眨眼,两眼恍惚,又魂飞天外了……
端木绯苦思冥想,一不小心就睡晚了,一不小心早上又睡过了头,一不小心就迟到了一炷香功夫。
“岑公子,都怪我,是我早上睡过头了。”
端木绯一见岑隐,就从马车的车窗后探出头来,乖乖地认错,模样既诚恳又可爱。
不愧是督主的妹妹啊!岑隐身后的小內侍见了,目瞪口呆,心想:大概除了皇上,也只有督主的妹妹敢让督主干等一炷香了。
“不妨事。”着一袭湖蓝锦袍的岑隐微微一笑,金色的朝晖下,他绝美的脸庞上泛着柔和的笑容,不止为何,小內侍竟然从中看出一抹慈祥的味道,暗道:莫非督主是把四姑娘当女儿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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