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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炎一边喝茶,一边继续往下说:“不仅是晋州南部,晋州中部也乱了。去岁冬季,晋州中部就有雪灾,当地官府瞒下了,当时就匪乱四起,不过那时候那些山匪还不成气候。”
“今夏的干旱比当地官府上报的还要严重。朝廷不仅没能拨赈灾银两下去,而且半点没减赋税,当地官员为了政绩,让官兵强征赋税。晋州民风本就彪悍,那些百姓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是逃,就是反,现在晋州有些村落几乎快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
“多数流亡的百姓只能落草为寇,晋州一带多山,那些山匪流窜在山林间,本来也不好剿灭,更何况,现在晋州卫又人手不足。”
“如今晋州那边山匪为患,除了一些仅数十人的小山寨外,还形成了两伙上万人的山匪,各自占地为王,已经成了些气候,颇有雄踞一方的架势。这两伙山匪,一伙叫金家寨,一伙叫泰初寨。金家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倒是泰初寨行事颇有几分侠风,劫富济贫,也没有滥杀之举。”
岑隐见封炎身上染着风尘,话锋一转:“阿炎,你这一路辛苦了,我让人给你下碗面?”
“不必不必,我吃过了。”封炎美滋滋地甩了甩手,眉飞色舞地说道,“方才我在端木家吃过了。蓁蓁和姐姐还特意留了我用晚膳呢!”
封炎说的姐姐当然是指端木纭。
夭夭。岑隐的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了那张明艳的脸庞,眸底氤氲起一片朦胧的涟漪,心中随之一荡。
“大哥?”封炎发现岑隐的神情有点恍惚,挑了挑眉。他很少看到岑隐如此。
封炎这一唤让岑隐一下子回过神来,眸子也平静下来,又恢复成一汪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深潭,如镜面般,再不见一丝波动。
岑隐微挑唇角,用略带调侃的口吻笑道:“小丫头的嫁妆都抢回来了?”
对于封炎去晋州所为何事,岑隐当然也是清楚的,听封炎说他去了一趟端木府,就知道嫁妆的事定是办妥了。
“那是自然!”封炎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凤眸凌厉,神色间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不羁与狂傲。
他灌完了一杯茶,觉得嘴里寡淡得很,笑嘻嘻地问道:“大哥,有酒吗?”
方才在端木府他虽然是吃饱了,可是在未来祖父、大舅兄和大姐跟前,他自然是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的,要多乖有多乖,完全没敢喝酒。
岑隐扬了扬唇,击掌三下,没一会儿,小蝎就捧着放了酒壶和酒杯的托盘进来了,从头到尾,目不斜视,仿佛封炎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事。
岑隐又挥了挥手,小蝎就退下了。
封炎亲自给两人都斟了酒,一股淡淡的如莲花般的清新香味钻入鼻尖,封炎鼻尖动了动,一下子就闻了出来。
“莲花白。”封炎笑了,蓁蓁很喜欢这酒呢,“大哥,你这里还有‘莲花白’吗?我想给蓁蓁送两坛。”
“有。我明早让人给你送公主府去。”岑隐的眸底又微微荡漾了一下,他上次送去端木府的那两坛“莲花白”,她……们应该喝完了吧。
岑隐执起酒杯,借着饮酒掩饰自己的表情,随口问道:“这一趟去晋州可顺利?”
封炎理了理思绪,就说起了他此行的一些细节。
在端木绯、端木纭他们面前,他只报喜,对着岑隐,他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说得要比之前与端木绯说得要详细多了。
封炎此行是带了五十火铳营的精英去的晋州,劫走嫁妆的山寨名叫黑风寨,黑风寨共有三百左右的山匪,不过在火铳队的精锐跟前,黑风寨根本不堪一击,封炎一行人不仅当场解决了在山谷伏击的山匪,还顺藤摸瓜地去了黑风寨,当夜就把黑风寨一锅端了。
反抗者一律杀无赦,只留下了寨子里数十个降者视罪行轻重另行处置,或流放或收编或扣押。
这些琐事自有人处置,他就先回来了。
岑隐沉吟着道:“黑风寨不足为惧,如今麻烦的还是金家寨和泰初寨。”
这上万人的山寨要是继续坐大,以后怕是要自立为王,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更不好剿灭了。
封炎也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道:“大哥,晋州实在太乱,百姓艰难,不止要拨款赈灾,还得派人去主持大局。”
就算如今朝廷还没有余力在短时间里剿匪平乱,但只要有人坐镇,山匪就会收敛许多。
问题是派谁去晋州好呢?!
两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大哥,你觉得让津门卫的伍总兵去晋州怎么样?”封炎笑吟吟地提议道。
津门卫的伍延平。
岑隐动了动眉梢,眼底浮出一抹兴味。
这伍延平很有几分意思,军饷不够,就背着皇帝暗地里跑去冀州、辽州边境剿匪,用剿匪所得养兵。他擅剿匪,秉性正,为人又很是机变,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只伍延平一个恐怕还不够。
岑隐思忖了片刻,又道:“也可让章文澈一同去晋州。”
“章文澈?”封炎略略垂眸,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岑隐想起封炎才刚刚回京,也许还不知道白天发生在蕙兰苑的事,就随口提了两句:“今天在蕙兰苑,章家表明了立场,章家女不会为妾……”
岑隐并不知道画考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从下属的禀告中知道了大概的结果。
先前章家主动把漕运的三分利分给了自己,是示好;这一次,章家又断然“拒绝”了皇后,表明了态度,章家也算是拎得清的人家了。
近年来,章家渐渐势弱,自打章老太爷致仕后,章家子弟们在朝中多只任一些闲差。
本来继承家业的是章大老爷,但是章大老爷能力平平,颇为中庸求稳。
而章二老爷章文澈走的是科举之路,现在在翰林院里任侍读学士。
岑隐与章文澈打过几次交道,对章文澈的印象也还不错,现在他们能用的人不多,章家既然识时务、懂分寸,那倒是可以提拔一二,正好借着这次晋州的事,看看章文澈和伍延平到底得不得用。
封炎眸光一闪,心思又忍不住转到了自家蓁蓁身上。章岚是她的表妹,蓁蓁知道这件事肯定高兴。
“嗯,那就让章文澈和伍延平一起去晋州。”封炎仰首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刚回京,还有一些事要做。
商量完了正事,他也没久留,喝完这杯酒水,就离开了。
他是从窗口进来的,也是从窗口出去的,几个兔起鹘落,他修长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岑隐慢慢地饮着酒水,眼神恍恍地看着窗口的方向,窗边放着一盏灯,烛火在灯罩里微微跳跃着。
他的眼前又浮现那张令他揪心的脸庞。
他知道他不应该去想,他知道他应该避开她的,但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她,一句话、一杯酒……甚至是画中的一朵大红牡丹都会让他想起她。
想起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一回眸……
夜静悄悄的,静谧安详。
对于岑隐而言,这注定是一个辗转反侧的无眠之夜。
岑隐大半夜没睡,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时才稍稍睡了一会儿,等次日一早岑隐出门的时候,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一如往常般。
不能再这样了。
他必须与她保持距离……
然而,他每一次信誓旦旦的下了决心,却总是会又见到她。
而每一次见到她时,他所有的决心都会轻而易举地瓦解。
夭夭。
岑隐望着前方蕙兰苑门口那道熟悉的倩影,忍不住就缓下了马速。
“岑公子!”
端木纭听到马蹄声就往旁边看了一眼,谁想就看到了策马而来的岑隐,笑了,笑容明媚。
端木绯也在,蔫蔫地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端木绯心里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觉得自己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她干嘛非为了一幅画,把自己的懒觉给耽误了呢,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红颜”祸水,她那时候是被鬼迷了心窍吧!
岑隐策马来到了姐妹俩身旁,翻身下了马,与姐妹俩颔首打了招呼。
“岑公子,真巧。”端木纭笑盈盈地朝岑隐走近了一步,“我送蓁蓁来上课。”
岑隐当然也看到了她身旁的端木绯。看着小姑娘垂头丧气、苦着脸的样子,岑隐忍不住笑了,昳丽的脸庞随着这微微一笑变得和煦如春风,丰神俊朗。
端木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角翘得更高。
岑隐被她看得几乎无法与她直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端木绯噘着小嘴,看看姐姐,又看看岑隐,委屈巴巴,莫名地觉得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
大家真是没同情心,姐姐和岑公子是这样,祖父是这样,大嫂是这样,大哥也是……
尤其是大哥更过份,居然还亲自来“押送”她!
端木绯默默地朝隔壁国子监的方向望了一眼,前方早就不见端木珩的身影了。
对了,反正大哥都进去了,不如……
“姐姐。”
端木绯一脸期待地看向了端木纭。
知妹莫若姐,端木纭一看妹妹那个祈求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想跑,果断地给了妹妹两个字:“不行。”
她笑容爽朗而又带着几分狡黠。
岑隐见她笑,唇角的笑意也更深了,眸底如深潭般汹涌地浮动了两下,心亦然。
端木绯的小嘴噘得更高了,垂首绞着自己白皙柔嫩的手指。
姐姐太没同情心了……要是阿炎在这里,一定会同情自己的!
哎,阿炎不在。
端木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了岑隐,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巴巴的。
岑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朝端木纭看了一眼,意思是,这里你姐姐做主。
端木绯的肩膀顿时就垮了下去,岑隐忍俊不禁地闷笑起来,只是看着这小丫头,他就觉得心情变得飞扬起来。
他要是有个妹妹,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各有心事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七八丈外停着一辆华盖马车,马车一侧的窗帘被一只保养得当的红酥手微微挑起一角,一道复杂的目光从马车里远远地望着蕙兰苑大门外的三人。
目光的主人直直地盯着岑隐片刻,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然后,慢慢地放下了窗帘。
“没想到啊,”承恩公夫人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有些感慨地低语道,“端木四姑娘来女学上课还劳岑隐相送。”
早听闻岑隐对这个义妹十分重视,没想到居然重视到了这个地步,这哪里是当妹妹,简直是当女儿养了吧?
“大伯母。”谢向菱听承恩公夫人提起端木绯,心里越发不舒服,沉声道,“我们到底还去不去蕙兰苑?”
说话间,谢向菱的脸色更难看了,如同笼罩了一层阴云般,双手用力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昨天在蕙兰苑丢了脸,本来不想来的,偏偏大伯父非要她来,还让大伯母亲自带她来蕙兰苑。
谢向菱的不甘不愿根本没有掩藏,承恩公夫人自然是看出来了,也不高兴了。
难道她愿意拉下这张老脸来这里求人吗?!
还不是谢向菱没事瞎折腾,被驱逐出了考场,连女学都没考上。
她可是未来的皇后,若是连考女学都上不了,那也太打谢家的脸了。承恩公夫人只好亲自带谢向菱来,想向女学“施压”。
一家人尽心尽力地为她考虑,她还不知道好,也不知道这副冷脸是摆给谁看的!
承恩公夫人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痛快,哼,若非是自己没有适龄的女儿,哪里会把这种好事让给谢向菱!
“再等等。”承恩公夫人也懒得管教隔房的侄女,丢下这三个字后,再次挑开窗帘,往窗外蕙兰苑的方向望去。
端木绯正挥手与端木纭、岑隐挥别,眸子晶亮,“姐姐,岑公子,那我进去了。”
她拎着裙裾,眉开眼笑地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端木纭和岑隐站在原处,目送端木绯的背影走远,很快就消失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木之间。
端木纭目光温和如水,直到看不到妹妹的身影才收回目光,抬眼看向了身侧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岑隐。
两人四目对视,岑隐含笑道:“一会儿我让人把那个音乐盒送过去。”
端木纭勾了勾唇,“嗯”了一声,然后叹道:“蓁蓁啊,就是小孩子脾气。”语气中满是宠溺之色。
方才端木绯软磨硬泡地不想去上课,端木纭差一点就要心软了,还是岑隐用一个会跳舞的西洋音乐盒哄得端木绯乖乖地进去了。
岑公子还真是会哄人!
端木纭的眼神更柔和了,眸底漾着异常明亮的光彩。
端木纭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指尖微微泛红,有些紧张又一脸期盼地说道:“岑公子,你可不可以送送我?我要去前面明德街的金玉斋。”
岑隐看着她笑靥生花的面庞,一时怔怔,周围的声音离他远去,这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的眼底只剩下了她。
“好。”
等这个字出口,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明明已经决定了的。
他心头的滋味更复杂了,有些后悔,有些懊恼……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端木纭见他应了,喜上眉梢,对着后方的马夫吩咐道:“长青,明德街人多,你把车赶去福安街那边等我吧。”
马夫自然是唯唯应诺,赶着马车沿着鸣贤街往西而去,端木纭则和牵着马的岑隐慢悠悠地往东走去。
“铛!”身后国子监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撞钟声,嘹亮有力,庄重浑厚,这是国子监开始上早课的钟声。
监生们已经都去上课了,鸣贤街空荡荡的,静谧祥和,与昨日的喧闹迥然不同。
端木纭一边走,一边与岑隐闲聊:“岑公子,你送的‘莲花白’,我……和蓁蓁都很喜欢。”
她喜欢就好。岑隐的唇角浅浅一弯,顺口道:“阿炎又问我讨了两坛。”
乍一听,岑隐这句话有些答非所问的感觉,不过,端木纭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挑眉道:“给蓁蓁的?”
“想来你们今明就会收到酒了。”岑隐含笑着点头。
端木纭心里暗道:封炎对蓁蓁真是有心了……
想着封炎这两年为妹妹做过的点点滴滴,端木纭的神色更柔和,以后有了他照顾妹妹,她也可以放心了。
她就可以……
可以……
和他……
端木纭勾唇笑了,又转头朝身旁与她并行的青年看去,青年的侧脸棱角分明,轮廓漂亮得不可思议,比他的正面看来多了一分凌厉与飞扬。
嗯,从哪个角度看,都好看!
端木纭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跟着就发现身旁的人也慢了下来。
他是在配合自己的脚步吗?
端木纭唇角一弯,仿佛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般,心口像是有一只展翅的小鸟在扑腾着……
两人齐肩并行,闲庭信步。
“啪嗒,啪嗒。”
拐弯走到隔壁的明德街时,细细的雨丝忽然穿过两边那浓密的树冠落了下来,滴在两人的脸颊上。
端木纭将视线缓缓上移,扬起下巴望着天,就见那略显阴沉的天空飘起了缕缕雨丝,冰冰凉凉。
下雨了。
端木纭的双眼微微睁大,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她这才想起,妹妹一早出门前就跟她说过,今天会下雨,她也带了伞出来的,但是伞在马车上,方才马车又被她自己给打发了。
“……”端木纭望着天空呆了半晌。
岑隐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把马绳暂时交到端木纭手里,道:“你到路边避避雨,我去对面买把伞。”
端木纭这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牵着马儿乖顺地走到了路边的檐下避雨,眼神游移了一下,有种莫名的心虚。
顷刻间,雨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如千万道箭一般从空中砸了下来,形成一道道密集的雨帘,水汽朦胧。
街上就像炸开了锅似的乱了起来,喧喧嚷嚷,有的人跑到路边避雨,有的人狼狈地冒雨奔跑着,也有的人如岑隐这般干脆去买了把油纸伞。
路边檐下那个原本无人问津的小摊位一下子生意好了不少,乐得那个小贩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只后悔自己没带更多的伞来。
又送走了一个买伞的客人,小贩乐呵呵地招呼岑隐:“这位公子,你运气真好,我这里还有最后一把伞,五钱。卖完这把,我就收摊回家了。”
小贩一手比了个“五”,一手指着箩筐里最后一把油绿色的纸伞。
岑隐随手从荷包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了那小贩,目光落在对方手里的另一把油纸伞上,“你这里不是还有两把吗?”
“公子,这把伞不卖的,这是我婆娘给我亲手扎的伞,再多银子也不卖!”小贩神采飞扬地笑了,连连摆手,“反正就这一把,公子您要不要?”
寥寥数语间,街上的雨又大了一些,暴雨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要。”
岑隐拿了伞,那个小贩就撑开自己的伞背着空箩筐飞似的跑了。
油纸伞撑开后,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啪嗒啪嗒”,落雨声变得更响亮了。
街对面的端木纭笑盈盈地看着岑隐撑着伞自雨幕中朝她走来。
说句实话,这把油绿底画着大红牡丹的雨伞与岑隐这一身清雅得好似谪仙般的月白锦袍实在不太般配,不过,怎么说呢,就仿佛谪仙下凡,沾染了尘世间的烟火与尘埃,这样……也挺好的!
让她觉得他并没有那么遥远,触手可及。
当岑隐走到端木纭身旁时,就看到她笑得无比愉悦的样子。
岑隐清清嗓子,解释道:“只剩这最后一把伞了,将就一下吧。”
如此正好。端木纭笑得更愉悦了,又往前面指了指,“金玉斋就在前面了。”
岑隐又接过了马绳,一手牵马,一手撑伞,说道:“走吧。”
雨水沿着伞面哗哗地往下流,像了断线的珠子似的,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岑隐小心翼翼地把雨伞往端木纭那边靠了靠,他的左肩露在了伞外,雨水淋湿了他的肩膀。
岑隐却是浑然不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侧的端木纭上,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幽幽的莲香,夹着周围的水汽,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岑隐浑身绷紧,只觉那股莲香萦绕在鼻尖。
金玉斋就在前面百来丈外,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目的地,屋檐挡住了雨水,岑隐收起了油纸伞。
端木纭立刻注意到岑隐的左肩湿了一大块,把手里那方丁香色帕子递向他,指了指他的左肩,“快擦擦。”
岑隐接过了帕子,立刻就闻到帕子上传来一股熟悉的莲香,这香味与她身上的气味一样。
岑隐心中微微一荡,捏着那帕子的手下意识地微微使力。
他停顿了一瞬,才用帕子擦了擦肩头,同时把手里的油纸伞递向她,“这把伞你收着吧,我……”该走了。
他后半句还没出口,就被接过伞的端木纭打断了:“岑公子,你没伞,不如到里面避一会儿雨。”
她一边说,一边把油纸伞收了起来,“蓁蓁说,这雨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停。”
说话间,金玉斋的伙计从里面出来了,招呼两人道:“这不是端木姑娘吗?里边请,掌柜正在等您呢。”
“这位公子小心淋到雨,里头坐,伞和马交给小的就是了。”
伙计殷勤地接过了那把还在滴水的油纸伞,连着马一起交给另一个伙计处理,半推半就地就把两人都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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