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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晋皇的使者来意很简单,就是为了宣布册封楚凌为郡主的诏书。郡主不同于公主或者后妃,不需要册封大典,只需要在朝堂上公布,受封的人接了诏书,次日再入宫谢恩就完了。
北晋皇为了表示对拓跋兴业的看重,特意为楚凌选了一个颇有意思的封号……武安郡主。
楚凌听到这个封号的时候不由挑了下眉,觉得这位北晋皇帝陛下估计还是念过不少中原的历史书的。武安二字自古以来都是武将毕生的梦想和最高的追求。拓跋兴业未必有这个追求,但是或许是因为拓跋兴业太无欲无求了,才让北晋皇将这个封号补偿到了她的身上。毕竟,臣子忠心不贪婪是好事,但是如果太无欲无求了的话,就会让君王有些不安了。拓跋兴业大约也明白了北晋皇的心思,所以才同意册封她为郡主的。
送走了传旨的使者,君无欢和桓毓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桓毓满脸的坏笑,“恭喜哦,武安郡主……”故意拉长的声音怪腔怪调,让人一听就觉得他不怀好意。楚凌翻了个白眼,随手将圣旨和郡主的印信金册放到一边的桌上道:“恭喜?空手白口的算什么恭喜?礼物呢?”
桓毓抽了抽嘴角,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犹豫半晌只得一脸肉痛地将自己手里的折扇递了过去。楚凌接过来一看,不以为然地道:“一把破扇子拿来干嘛?这都要入冬了。”
“一把、破扇子!”桓毓险些气得喷血,“君无欢,你看看这没见识的臭丫头!”
君无欢不以为然的从楚凌手里拿过扇子看了看,“是一把破扇子啊。”又随手还给了楚凌,道:“笙笙不喜欢就收着吧,回头卖给那些上京那些中原权贵,也能卖个万八千两的。”
“嗯?”楚凌有些惊讶,“一把小扇子这么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君无欢笑道:“没什么特别,最多就是扇面算是一个不错的古画,你知道的,这年头附庸风雅的人多。”即便是乱世依然有人醉生梦死附庸风雅。
楚凌点点头将折扇收了起来,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桓毓捂着腮帮子怒瞪着楚凌,楚凌不解地看着他,“玉小六,你捂着脸干什么?”
桓毓咬牙,“我、牙疼!”
楚凌被册封为武安郡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原本没什么访客的府邸开始变得门庭若市。愁得雅朵好几天没去店里天天蹲在家里帮楚凌接待客人了。这些客人中,中原人和貊族人都不少。原本这两年楚凌很少在外面走动,上京那些原本的天启官员和后来加入北晋朝堂的天启人虽然知道有楚凌这个人却也没怎么来凑热闹。虽然是拓跋兴业的徒弟,但是毕竟拓跋兴业是武将跟他们那些文官不是一路的。又不知道北晋人是怎么想的,自然也不敢随意跟楚凌套近乎。
如今北晋皇为了楚凌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贬到漠北去和亲去了,还册封了楚凌为武安郡主,这些人精哪里还会不知道北晋皇的意思,自然纷纷上门来了。
而其中更有不少是想要向楚凌求亲的。若是自家的子弟能娶了武安郡主为妻…不仅在大将军面前有了身份,就是在貊族人中间也能更上一层楼。怀着这样心思的人当真是不少,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人将注意打到了雅朵身上。雅朵是武安郡主的养姐又是表姐,人也聪明能干,虽然是个貊族人但是如今也不是讲究血统的时候,更有不少人恨不得娶个貊族人。这门亲事自然也是十分划算的。弄得根本无意成婚的雅朵烦不胜烦。干脆和楚凌一起直接躲进了旁边的大将军府这才消停下来。
大将军府后院的墙角下,楚凌和拓跋赞一人一边蹲在墙边发呆。
拓跋赞偷瞄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揪着地上草根的楚凌,道:“笙笙,你怎么啦?”
楚凌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无聊啊。”
拓跋赞眼睛一亮,“我也觉得!咱们出去玩儿吧。”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师父说敢出门一步就打断你的腿。”拓跋赞一呆,“不对!你出门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腿?!我可是皇子。”楚凌对他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道:“放心,师父接骨的手艺还是过关的,所以你不用担心真的让你断腿。”
拓跋赞不满,“为什么啊!师傅偏心!”
楚凌呵呵一笑,咬牙道:“你还敢说!师父说要十天之内你要是还接不了他十招的话,咱俩一起倒霉。”
拓跋赞闻言肩膀一垮,有些郁闷地道:“师父干嘛突然关心起我来了?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么。”
楚凌耸耸肩,笑眯眯地道:“大概是师父突然发现小师弟你其实才是被埋没了的绝世奇才吧。乖,去练功吧。”
“不练。”拓跋赞道。
楚凌微微眯眼,偏着头打量了他片刻站起身来开始活动自己的双手。
拓跋赞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楚凌道:“我忘了告诉你,不是只有师父才会打断你的双腿,我也会。”
“你敢,我是皇子!”拓跋赞大叫,站起身来想要溜,却被楚凌从后面一把拽住。楚凌悠然道:“我真的敢,前两天我入宫谢恩的时候,陛下诚挚的请我好好照顾小师弟。陛下说…只要四肢健全,留口气就行了。”
“……”父皇,我是你亲生的啊!
楚凌当然并没有如她忽悠拓跋赞那样乖乖地待在将军府里哪儿也不去。修理了拓跋赞一顿之后楚凌便悠闲的出门去了,一路上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片刻后从另一个方向走了一个穿着灰扑扑袍子的少年出来。
上京毕竟是貊族人掌控力最强的地方,即便是楚凌也轻易不敢在城里作妖。今天这样做也是因为真的有事。
楚凌熟门熟路的一路来到了城西一个看起来像是贫民区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住着各色人种。中原人,貊族人,外族人什么样的东西。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都很穷,是这个皇城里混迹在最底层的一群人了。
一走进去,楚凌就能感觉到路面无数盯着自己的目光,有贪婪的恶意,也有警惕的试探还有单纯的畏惧和怜悯。楚凌扫了一眼那些蹲在街边衣衫褴褛许多还缺胳膊断腿的人,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刀银光在她掌心闪现,轻薄的匕首在时她手上挽起几个耀眼的刀花,原本那些目光立刻就收回去了大半。
楚凌一路往深处走去,绕过了两个巷子,里面变得越发的阴暗起来。
楚凌在一处破败的小门前停了下来,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谁啊?”
楚凌推开门,乱七八糟的小院子里几乎没有人落脚的地方,散发着一股比外面还要难闻的恶臭。院子的角落里,屋檐下坐着一个仿佛有五六十岁的消瘦老者,他是貊族人的模样,但是看起来却骨瘦如柴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仿佛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将他吓得胆战心惊一般。楚凌看着他一边僵硬的显然不能动弹的肩膀和少了一只的腿皱眉。她得到的消息这人应该才三十出头,难道找错了人?
“你…你是什么人?!”男子惊恐的问道。
楚凌挑眉道:“你是牟奇?”
“你…我、我不是!”男人惊呼道,看起来像是想要往院子里那一堆废材里面钻,只是他少了一条腿行动不便,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挪动位置。楚凌笑了笑道:“我既然找到这里,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身份么?”
“你…你是四皇子的人?!”男子惊恐地道。
楚凌走到他身边蹲下,“看来虽然你运气好逃过了一死,四皇子还是把你给吓坏了。你这个模样,可不像是貊族人。”
男子连连摇头,“四皇子饶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只是一个守门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楚凌轻哼一声,道:“行了,我有事情问你。你老实说,我可以考虑不将你的下落告诉四皇子府。你应该知道吧,当初…浣衣苑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你运气好逃过一劫,多活了两年也算是占了便宜了。”
“你想问什么?”男子惊恐地道。
楚凌道:“三年前,那位灵犀公主的尸骨是怎么处理的?”
男子惊愕地抬起头来,突然道:“你…你不是四皇子的人?!”楚凌手中的匕首架到了他脖子上,“我确实不是四皇子府的人,不过我也会杀人。这种地方,就算有人被杀了也没人管吧?”
男子颤抖了一下,楚凌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个金锭子道:“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然后你就可以拿着这个找个好点的地方好好过完你的下半辈子了。”
男子有些贪婪地看着她手里的金锭,环境和时间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三年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看守着浣衣苑那些天启贵女的貊族守卫,三年后他却已经和这片地方的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区别了。
男子犹豫了一下,方才道:“浣衣苑外面有个天坑,死了的人都被丢在里面,每过一个月会……”
“看来你还是不太老实。”楚凌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每过一个月就会处理那些尸体,但是灵犀公主的尸体在她死后的当天就被人从天坑里抬出来了,所以根本就不在那里。”
男子抖了抖,道:“公子既然知道……”
楚凌道:“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走了,不要想跟我讨价还价。浣衣苑里确实没有活人了,但是我也未必只有这一条路。”
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那位…的尸体,因为死了两个守卫还有个小丫头也不知去向了,所以便被报了上去。上面的人没查出什么,本来说要将她挫骨扬灰,不过在那之前…四皇子突然回来了。然后…然后就……”说到这里,男子说不下去了。显然是后面的事情太过可怕了。他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恐惧之色,脸上的肌肉也开始颤抖起来。
楚凌垂眸,“这么说,灵犀公主的尸骨现在在四皇子手中?”
男子点头,“是,是四皇子亲自将灵犀公主带走的。”
楚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随手将金锭抛在他身边。那人连忙扑过去抓了起来抱在怀里,楚凌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好好活着吧。”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惨。
走出了那阴暗杂乱的小院,楚凌抬头看了一眼有些阴暗的天空,伸手拉起了颈后的兜帽将自己隐藏在了披风下面才漫步走了出去。
走出了小巷,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乞丐蹲在地上玩泥巴,楚凌走过去将一个碎银子抛在了他们跟前,道:“我要见你们老大。”其中一个小乞丐抬起头来阴森森地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了那宽大兜帽下面一双冷淡的眼眸,不知怎么的偏过了头去。
小乞丐拿起碎银站起身来对楚凌道:“跟我来。”
楚凌点点头,跟着那小乞丐在破败的小巷子里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院子外面停了下来。这个院子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那个院子好多了,至少周围都很宽敞开阔,若不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破败灰暗了,甚至称得上是个不错的宅邸。
小乞丐敲了敲门就自己推开门进去了,楚凌沉吟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走进大厅里面却十分的干净。陈设说不上多么典雅名贵,却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做成的,只是略显陈旧了一些。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大厅里等着她们。楚凌当然明白之前那小乞丐故意带着她绕圈子,必然早有人抄近路来报过信了,倒也不在意。只是对对方点了点头道:“黄老大,幸会。”
中年男子示意那小乞丐退下,方才打量着楚凌道:“你认识我?”
楚凌摇头,“不认识,一个朋友介绍的。”
中年男子轻哼一声道:“既然是朋友介绍的,藏头露尾是什么意思?”
楚凌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少年的面容。中年男子不由一愣,只听楚凌的声音他也猜到了这人年纪绝对不会大,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子眯眼道:“不知是哪位朋友介绍小公子过来的?”
楚凌对他一笑,道:“我朋友姓玉,他说当年在上京的时候跟黄老大有几分交情。说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来请你帮忙。”
“玉?”中年男子皱眉,“原来是他。”沉吟了片刻,男子抬起头来看着楚凌道:“交情归交情,找我办事,不知道公子付不付得起价钱?”楚凌轻笑一声,抬手将一个袋子抛到了黄老大身边的桌上。袋子落下桌子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声,黄老大并没有去看那袋子,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公子果然爽快,有什么事情请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楚凌笑道:“黄老大也是个爽快人,如此在下就多谢了。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事,我想请黄老大帮我查一些消息,这京城里…比你消息灵通的人,只怕也不多了。”
黄老大笑道:“不错,别的本事咱们或许没有,但是若说打探消息的话,在下确实可以替公子效劳几分的。就算你要宫里的消息,也未必没有办法。”
楚凌点头,“佩服,如此便多谢了。事后需要多少银两黄老大尽管开口,只要消息有用。”
黄老大挑眉,“公子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楚凌摇头,“我相信玉公子不会给我介绍这样的人。做生意,公道才是长久之计,不是么?”
“不错。”
等到楚凌从贫民区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找了个地方换回了衣服这才悠然的行走在大街上,竟然有一种刚刚从极寒的阴暗地回到阳光下的感觉。一边走着,楚凌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路边的小乞丐小摊贩还有形形色色来往的人们。貊族人终究还是太少了,想要完全由貊族人掌握住一座皇城太难。即便是明面上由他们掌握了,暗地里谁又知道还有一些什么人呢。
“笙笙。”一个让楚凌头皮发麻地声音传来,楚凌抬头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
楚凌翻了一下眼皮,决定当成没看见。淡定地转了个身换一条路走。
“笙笙。”背后风声轻动,那声音已经到了耳边。
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国师大人,您这样到处乱走会吓到无辜百姓的。”可怜京城的普通百姓大约不知道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是怎么样一头猛兽。还有不少过往的貊族少女纷纷对他投来娇羞的眼神。
“我帮了笙笙大忙,笙笙也不谢我。”南宫御月声音平淡,楚凌却总觉得听出了几分幽怨。
楚凌抬眼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我帮笙笙报仇了啊。九公主要被送到漠北和亲了,笙笙不高兴?”南宫御月理所当然地道。
楚凌无语半晌,“国师,我怎么听说,九公主得罪过你啊。”
南宫御月点头道:“是啊,她得罪了我,又得罪了笙笙。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你想多了,她不是我的仇人。虽然她稍微得罪了我一下,但是我只想抽她一顿,算不上仇人。”南宫御月摇头,“笙笙,你太心软了这样是不行的。以后会吃亏的。”
“不然?”楚凌问道。
南宫御月道:“她的嘴巴总是不干不净的,笙笙就应该拿针把她的嘴巴一针一针的缝起来。她狗眼看人低看不起笙笙,笙笙就该把她的眼睛挖出来。她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笙笙可以把她的膝盖骨挖掉,让她以后一辈子都只能跪在你面前。”
“……”我特么真的遇到了一个反人类的蛇精病了啊。
楚凌叹了口气,道:“国师,问你个问题。”
“笙笙问。”南宫御月道。
“你会笑么?”楚凌好奇的问道。
南宫御月眼睛微动了一下,道:“会。”
“笑一个。”
南宫御月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可惜眼睛里毫无笑意,除了嘴角脸上的所有肌肉都仿佛是铁铸的一般,一丝一毫都舍不得移动。
“……”
楚凌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南宫御月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见楚凌越走越远立刻又追了上去。
“笙笙。”
楚凌侧首看着追上来的南宫御月,诚恳地道:“国师,咱们不熟。”
南宫御月道:“你拜我为师,就熟了啊。”
楚凌道:“我师父是拓跋兴业。”
“我不介意。”南宫御月大度地道。楚凌微笑道:“我介意,我师父也介意。”
南宫御月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楚凌微微眯眼警惕地看着他。那杀气一闪而死,南宫御月轻声道:“别怕,我不会杀你的。”楚凌无语,有些无力地道:“多谢啊。”
楚凌偏着头打量着南宫御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国师,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
南宫御月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是很无聊。”
楚凌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
楚凌道:“比如练武功啊,你刚输给君无欢,又打不过我师父。说不定还打不过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不是应该关在家里好好练功吗?你要是天下第一高手了,想收谁当徒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南宫御月沉默了良久,点头道:“你说得对。”
楚凌满意地点头道:“那你回去练功,我回家了?”
南宫御月不答,楚凌朝他挥挥手表示再见,转身飞快地走了。
南宫御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直到楚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那双淡漠的眼眸方才动了动。
“笙笙骗我。”南宫御月慢条斯理地道,“等我能打赢拓跋兴业的时候,笙笙早就跑了。还是…先杀了君无欢吧。”
长离公子此时并不知道有一个蛇精病正在暗搓搓地谋划要他的命。一向清冷的君府书房里此时几乎要坐满了人。君无欢坐在主位上脸色有些苍白地靠着椅子,虽然在室内他却依然披着一件大氅,看起来有几分羸弱之感。也让座下的众人忍不住有些担心。
“公子,您没事吧?”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
君无欢摇头道:“无妨。”
另一个人也道:“可是前几日公子受了伤还没好?公子身体不好,这……”君无欢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本公子心里有数,今天招你等前来所谓何事,你们想必也清楚。”
书房里一片沉默,君无欢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方才继续开口道:“这几年我身体一直不好,事情也多,许多事情倒是没太注意。以至于最近才发现,手底下竟然混进来了不少杂鱼。前段时间,大皇子府的事情你们想必都知道。”
众人纷纷点头,只是有些不解,“公子,大皇子府遇刺的事情,难不成还与咱们商行有些什么联系?”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有人改了大皇子府附近一带的消息罢了。”
闻言,众人不由哗然。
也就是说,有人提前知道了有人要对大皇子府动手,却没有报上来而是擅自修改了消息隐瞒了下来。难道果然如公子所说,商行里混进来了不知道哪一路的细作?
君无欢道:“若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毕竟…哪一家手底下没有别家的几个眼线。发现的晚了也是自己倒霉,认了便罢了。但是……”从旁边桌上拿起了一本账册,君无欢问道:“魏停,璐州兖州明州,少了的二十万两白银去哪儿了?”
被交到名字的人连忙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禀…禀公子,此事属下禀告过…那一批银子被……被……”
君无欢道:“被山贼给抢了。”苍白俊美地脸上露出一个冷冽的笑意,“我倒是想知道,山贼有几个胆子,敢抢我凌霄商行的银子?”
魏停腿一软,整个人都跪倒在了地上簌簌发抖,“公子明鉴,属下…属下不敢欺骗公子,真的是、真的是山贼……”
君无欢轻哼一声,道:“那些山贼不到一个月就被朝廷的兵马剿灭了,你是觉得死无对证本公子就找不到线索了,是么?”
魏停额头上冷汗直流,讪讪不敢言语。
君无欢却没有再继续逼问他,而是拿起了另一本账册,问道:“这是谁的?自己站出来。”
书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君无欢轻笑了一声,低沉地笑容在书房里响起却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本帐做得不错,二十六处商会分行,每处每月少了不到一千两,而且还都写明了用处。我一贯是用人不疑的甚少特意去查这些细账。我只问一句话,这批银两去哪儿了?”
扑通!
一个瘦小的老者跪了下来,“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是属下,是属下挪用了银两!”
君无欢冷声道:“我是问你,银子去哪儿了。”
老者颤声道:“是小的…小的花掉了。”
“怎么花的?”
老者道:“属下…属下,好赌…输掉了。”
君无欢双眸淡漠地盯着跪在跟前的老者,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很好骗?”
“属下…属下不敢,真的是属下……”老者趴在地上哀求。
“文虎。”
片刻后,文虎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少女。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那少女扔在了老者身边,老者失声叫道:“蓉儿?!”那少女有些艰难地从地上拍起来,畏惧地藏进了老者怀中,“爹!”
父女俩抱头痛哭,旁边坐着的掌柜们也忍不住露出了不忍之色。他们都是凌霄商行的管事,彼此自然也都认识了许多年了。这老者一向忠厚老实与人为善,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模样自然心生不忍。
一个有些微胖的管事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君无欢抬手阻止了。
君无欢目光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父女俩,道:“你爹说,那些银子都被他输了掉。你怎么说?”
少女惊恐地依偎在父亲的怀中,楚楚可怜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可惜在君无欢眼中,这惹人怜爱的少女和满脸皱纹的老头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道:“既然你没有话说,那我便信了钱都是他赌掉了。从三年前开始,他前后从凌霄商行挪用了三十八万六千五百两银子,吴明,按规矩应当如何处置?”
坐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分儒雅的味道。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跟他身上的气质半点也不相合,“回公子,按规矩,贪墨银两超过十万两者,断其双手。超过二十万两,拒不归还者,死。”
君无欢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地老者,“你跟了我也有十多年了,把挪走的银两补回来,我饶你一命。”
老者不语,只是不停的流泪。
旁边那微胖管事忍不住劝道:“老李,你怎么这么糊涂!公子网开一面,你赶快应下来啊。若是手里银两不凑手,我手里还有一些……”他也猜到了那些银子应该不是赌没了,老李根本不沾赌博。但是既然公子愿意网开一面,却是天大的好事还不应下是不想要命了么?
老者有些绝望的摇了摇头,君无欢冷笑一声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漠,“也罢,带下去吧。”
“爹!”那叫蓉儿的少女抓着老者不肯放手,却被人拽开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拖了下去。只能放声大哭,“爹!爹!”
书房里只有少女低低地哭声,君无欢看着她的目光却越发冷漠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道:“再过半刻钟,你爹就要死了,你要不要去送一送他?”
少女不答,只是低着头哭泣。
君无欢失望地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你依然不肯开口?”
少女猛然抬起头,惊愕地望着座上的君无欢。君无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银子被你拿到哪儿去了。”花厅里的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想到真正挪用了那么多银子的竟然是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少女。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蓉儿颤抖着道。
君无欢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气,漫声道:“好一个不知道,好一个孝顺女儿。李淦倒是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好女儿,宁愿看着自己的亲爹死,你也不肯招,是么?”
少女慌乱地道:“我、我没有…不是…你冤枉我…”
君无欢似乎终于失去了耐性,“文虎,去请南宫国师来一趟。就说…我请他看一场戏。他要是不来,你就问问他,拿了我那么多银子,不该亲自上门来谢我么?”
“是,公子。”
听到南宫国师四个字,那少女眼底的慌乱更盛了。畏惧地看着坐上苍白的青年男子,仿佛他是什么妖怪变得。
君无欢对其他人道:“吴明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李淦和魏停的事情先由你等共同处理,晚一些我会再指派人接手。”
“是,公子。”听到这里,众人也明白了这次的事情只怕不仅仅是挪用了一些银子那么简单了。除了在心里暗叹老李养了个孽女也没有别的好想了,纷纷恭敬地退了下去。
书房里很快便只剩下四个人了,那少女依然低低地哭泣着,那叫魏停的管事趴在地上也不敢说话。汗水一颗一颗地滴落在地上,打湿了跟前的地板。
君无欢不再理会众人,拿起了桌上一本书看了起来。
文虎去得很快,回来得也快。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确实一身白衣飘然的南宫御月。南宫御月踏入书房,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淡然道:“君无欢,这就是你要我看的戏?”
君无欢放下书卷道:“怎么?不好看?”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无聊、低级,哪里有笙笙有趣。”
嗖!君无欢手边的茶杯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一杯水直接泼向了南宫御月。南宫御月一挥袖,茶水还没有沾上他的衣服就被卷向了另一个方向落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君无欢盯着他打量了半晌,突然笑道:“缺钱就说一声,就凭你我的关系,拿几十万两给你应应急也没什么。就那几两银子,值得你花费那么多心机和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么?”
“啪!”南宫御月神色阴冷地盯着君无欢,左手在身边的扶手上一拍,上好的檀木做成的椅子竟然被他生生拍掉了一边扶手,“君无欢,本座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君无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也不在乎那点微不足道的关系,“没关系…你就可以偷我的钱用么?”
“偷?”南宫御月不屑地道。
君无欢想了想,更正道:“错了,是骗。牺牲美色让个不懂事的丫头去替你偷钱,南宫我建议你不要接近笙笙。”
“凭什么?”南宫御月道:“本公子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君无欢慢条斯理地道:“我是为了你好,在笙笙眼里,你这种骗女人的人渣就该被阉了然后下地狱十八回最好下辈子也做一个被人渣骗的女人。”这倒不是君无欢忽悠南宫御月,这是阿凌姑娘的原话。不过说话的对象是风流倜傥的桓毓公子。
南宫御月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扭曲了一下,扫了一眼地上的少女道:“本座跟她没有关系,你敢在笙笙面前乱说本座就弄死你。”
“没关系?”君无欢诧异地看了那少女一眼,道:“没关系她拿我三十多万两给你花?我还以为你缺钱缺得需要吃软饭了。正打算看在……的面子上,接济你一下呢。”
“君无欢,你去死!”南宫御月终于不再忍耐,直接一掌拍了过去。
所以说,上京的绝顶高手那么多,南宫国师唯独心心念念想要弄死君无欢,真的不只是因为他长得更好看。
“公子?!”
君无欢站起身来,不闪不避地迎了南宫御月的这一掌。两人交手的同时君无欢还不忘挥袖将书房里的四个人送到了外面。转眼间,好好地一个书房就被两人打成了一片废墟。
吴明焦急地看着里面打的天翻地覆地两个人,“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文虎倒是见怪不怪了,“没事,打一会儿就停了。”南宫御月和公子要是不打起来才奇怪了呢。吴明忍不住皱眉道:“这位国师到底跟咱们公子什么仇什么怨啊。”外人以为南宫御月就三年前和公子交手过一次,还有就是前几天。但是他身为公子的心腹,至少见过这两人动手四五回了。
文虎翻了个白眼,“深仇大恨。”
“……”难不成是公子的杀父杀母仇人?不对,看起来反过来比较像,但是南宫御月的爹还活着娘是病死的那时候公子还是个孩子呢。或者是夺爱之恨?公子没喜欢过哪个姑娘啊,曲姑娘不算,这是比较后来的事情了。
扫了一眼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忘记了哭泣的李蓉儿,吴明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老李生了这种女儿,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竟然为了一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爹没命一句话都没有,就现在那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南宫御月呢。也不想想,人家国师看得上你么?
眼看着书房里两人越打越烈,毁了书房还不够直接冲上了房顶,一时间院子里碎瓦乱飞,文虎连忙一左一右抓起两个阶下之囚躲开。吴明也跟着抱着脑袋逃窜,“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一块溅起的碎瓦片向着吴明的脑门射了过来。文虎连忙扔开手里的人想要去拉他却已经来不及。
“闪开!”
一个身影从跟前一闪而过,吴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纤细美丽的少女已经站在了他跟前,手里还捏着一片碎瓦。
“曲姑娘?!”
楚凌有些诧异地看着房顶上的两人,不解地道:“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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