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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只有一个大章了

“魏氏的领土地方虽小,但也有二十个县,城邑田舍密集,人口众多不下数十万。车马奔驰,徒卒三军,军力也相当于一个千乘之国,足以与赵无恤分庭抗礼。可惜魏氏自从侯马之盟以来,就一直看着赵氏的脸色行事,被所谓的君命指派得团团转,我私下为魏氏感到羞耻。”

这场和谈陈恒名为斡旋者,可实际上,从一开始,便成了他极力说服秦、魏入伙的演讲。

“然而魏氏甘居赵无恤之下,便能制止他的野心了?只怕不能,因为地势所决定,河东东连上党,西界大河,南通河外,北阻太原,可谓是表里河山之地。如今晋国只剩下三卿,赵魏韩的关系譬若人有腹心之疾,若非三家均势,那就是赵氏独大,吞并魏韩。赵氏已经从晋国内部包围了魏氏,无时无刻不想夺取这片河山之固,刺杀魏卿,正是出于这种打算,这之后赵无恤是不是乘着魏氏丧期,派兵进入河东,打着赈济的名义开始接收魏氏领地了?”

历史上成功奠定陈氏代齐基础的陈成子,纵然此生一直被赵无恤压了一头,但年已三旬的他足以担当起家族的顶梁柱。作为长期以来的对手,陈恒对赵无恤是很了解的,这次,竟被他言中了。

见魏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便再接再厉地劝说道:“如今摆在子腾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忘记杀父之仇,向赵无恤俯首,但从卫、莒、邾的教训里可知,魏氏一旦示弱,赵无恤必然会变本加厉,土地有限,赵卿的*无限,魏氏离灭亡之日就不远了,子最终只能做一个没权势也没有地位的傀儡卿士,甘心?”

魏驹当然不甘心,但反抗赵氏的危险,似乎更大,两项抉择是十分困难的。

陈恒却已经转换了目标,对秦国大庶长子蒲说道:“且如此一来,将导致严重恶果,赵无恤一定会打着晋侯的名义,孜孜不倦地将魏氏领地化为他自己的郡县。然后再以河东为基地,向四面扩张。赵氏切断轵道,韩氏便断为两截,任其差遣;赵氏攻占孟津,天子也要随着他的心意行事;加上已经附庸于赵的卫国、鲁国、宋国,赵氏随时可以在中原建立霸权,而这之后,一定会发兵攻击秦国。”

“若能得到河西,隔着大河,秦国并不畏惧赵氏。”子蒲不甘示弱。

陈恒摇头道:“赵氏之所以不敢发兵直接攻打秦国,是因为魏氏挡在中间,魏氏可以算秦国东边的屏障了,一旦魏氏被赵氏吞并,借助龙门、蒲坂发步卒渡河,再从上郡征召蛮夷车骑直插秦国腹地,以秦军之能,可否阻止十万赵卒?赵氏大可以象蚕吃桑叶一般逐渐侵占秦地,直到逼近雍都为止,这也是小子替大庶长忧虑的原因。”

然而纵然陈恒舌灿莲花,也没法无视掉秦魏交兵的原因:河西。

子蒲不为所动,再次审视魏驹的面孔,依旧一点笑意也无。

“从穆公之世开始,河西便属于秦国,否认这点的都是秦的敌人。”

秦人的固执倔强,可见一斑。

陈恒深感头疼,对子蒲拱了拱手,又目视魏驹,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秦魏两嬴。”

在降雪后,秦人一鼓作气攻下河西的打算便落空了,子蒲反正也得班师回去,索性让陈恒发挥,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魏氏进退维谷,河西被秦人逼迫,河东被赵氏逼迫,一时间无计可施,实际上只能指望陈恒说服秦人退走,让他们能喘口气。

所以子蒲与魏驹都需要陈恒的斡旋,便一起看着陈恒,问他:“那陈子有何妙计,可解此死结?”

陈恒挑了最好的时机介入,因为齐国的身量和秦魏双方都结交的盟友或准盟友,便获得了较重的建议之权。

陈恒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魏氏带着河西、河东脱晋入秦,为秦国之卿,则可两嬴!”

……

“魏国……脱晋入秦……”

魏驹瞪大了眼睛,为这个疯狂的想法而震惊,子蒲的面色却变得有趣起来。

陈恒主动问道:“魏氏曾对秦国多有得罪,不知秦国愿不愿意接纳。”

却见子蒲沉吟思索片刻后,将冷脸变为微笑:”说起来魏氏与秦也有一番渊源,百余年前,晋国为了招回已降秦国的士会,乃使魏寿余假装以魏邑叛晋投秦,晋人故意捉拿了他的妻子儿女,让寿余只身逃脱。寿余逃至秦国,提出愿将魏邑献秦,得到了先君秦康公的信任,魏寿余于是暗中联络士会,最终逃归晋国……“

“每每想到此事,我便十分遗憾,魏氏人才辈出,魏寿余若能归秦,秦国在与晋国交锋中岂会落于下风?若魏卿愿意带河东河西并入秦国,寡君定然会喜出望外,正如秦穆公之得由余、百里奚,阖闾之得伍子胥、孙武,愿意虚左庶长的席位以待。”

在秦国,左庶长就相当于晋国次卿,这份条件可比秦国接纳知氏时给知果的待遇要强多了。

子蒲之所以对陈恒的这个建议意动,是因为他们上次见识到了魏武卒的战斗力,如今天下诸侯纷纷效仿赵氏的战法和兵种,其中魏氏是走在最前沿的,若是秦国骑兵与魏武卒一起,说不定能与赵氏精锐对抗。

更何况,如此一来,秦穆公也没有实现的东进之愿,就能轻易实现,秦军也能兵抵太行西麓,想想都亢奋不已。

为此,他甚至愿意对魏氏做出一定让步。

“至于河西……魏氏可以保留一些沿河城邑,与河东沟通。”

魏驹已经从震惊里冷静下来了,他凝神苦思,计较这其中的利害。

陈恒不失时机地说道:“我私下为二位卿士考虑,相攻则两败俱伤,相和则能避免被赵氏各个击破。以我之见,入秦之事可以从长计议,在此之前,不如放下干戈,使秦、齐、魏、郑四方结盟,连众弱以敌一强,对抗赵氏!”

在陈恒的计划里,从少海到西歧,秦齐郑魏四方东西万里横向联合,共同对抗赵氏,故谓之为“连横”!

继晋国诸卿和齐国的赵氏包围网后,这将是第二次反赵同盟的开始。

但魏驹并不是被所谓家仇和前景一激就上头的人,在一番天人交战后,他选择了拒绝。

……

“《周书》有言:绵绵不绝,蔓蔓奈何?豪釐不伐,将用斧柯。这意思是事前不考虑清楚,后必有大患。如今我考虑的,除了保全宗族外,无非是让百姓渡过饥荒,无须卷入大战中去。使百姓安定的根本,在于选择邦交,邦交选择得当,魏氏之民就安定;邦交选择不得当,魏氏之民就终身不安,死于沟壑。”

魏驹不糊涂,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将意味着魏氏的命运,一旦同意叛晋归秦,无疑将在晋国内部重新点燃战火,一场比六卿之乱更大,蔓延到整个天下的战火……

这不是魏氏能承受得起的,纵然最后所谓的“连横”取得成功,得利的也只会是秦齐,魏氏的河东到那时只怕已变成战火下的废墟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大受损失,他宁可彻底彻底向赵氏低头,只求保全六卿之乱前魏氏的一隅之地。

桃园结义,侯马之盟仍在,赵无恤不会悍然将魏氏赶尽杀绝,他仍然存在一丝幻想。

“多谢陈子的斡旋和大庶长的好意,但魏氏家主新丧,毛羽已折,不可以高飞,今日的话,就当魏驹没有听到。”

他不顾子蒲阴沉得发黑的脸色,准备让人调转马车,回到少梁,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回河东,与赵无恤好好谈一谈……

“子腾留步!”陈恒却让人驾车追了上来,双手高举,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还有几句机密之言,要对子腾说,可否让我蹬车?”

陈恒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并不能对人高马大的魏驹构成威胁,魏驹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让戎右下去,换陈恒上车。

“事到如今,子常还要对我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陈恒贴了过来,他的脸靠的很近很近,魏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腥咸的汗水味道,以及沉重的呼吸,他突然觉得不妙,一个激灵,拳头猛地打出。

但陈恒动作之快超出他的想象,魏驹的拳头却打空了,还不等他拔剑,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魏驹大惊失色,却见陈恒先前的文弱君子模样已不知所踪,他手脚灵活地迅速换到魏驹身后,防止魏氏的御者冒死救助,陈豹、陈庄也开弓搭箭,瞄准了要拼命的戎右。

“放下武器,休要动弹!”

“吾中计了!”魏驹大呼上当,再看陈恒,却见他得手后露出了笑容:“现在,魏卿可否下令魏氏弃晋归秦?”

……

那还是六十年前,晋国发生了震惊世人的栾盈之乱:栾氏虽然被放逐,但是国内的家族势力依然存在。而且栾、魏两家是世交,栾盈与魏舒的私交更是亲密。因此,栾盈在齐庄公的帮助下冒险回国复仇,他一方面纠集家族党羽,一方面秘密联系魏舒,而魏舒对栾氏愿意两肋插刀,他欣然允诺,同意作为内应,一起发动兵变。

然而,在乱起当日,这边的魏舒也已将家族人马召集起来,准备与栾盈并肩战斗,却来了个不速之客。范鞅直奔魏家,骗得蹬车后,突然亮出匕首胁迫了魏舒,要他命令魏军倒戈,结果孤军作战的栾盈终于失败……

这是一段魏氏子孙提及就愤愤不平的历史,然而魏驹却没料到,当年的这一幕却在河西重演了。

劫持,这是魏驹先前没有料到的事情,看上去文弱的陈恒其实是个剑术高手。劫持了他后,魏氏备下的兵卒还在百步之外,秦人的伏兵便已一涌而出,按照与陈恒”若魏氏不从,便以武力胁迫“的约定,将魏氏三人团团围住。

魏人投鼠忌器,于是魏驹便被带回了秦军大营,名为客人,实为囚犯,彻底丧失了讨价还价的本钱。

先前魏驹推脱了陈恒与秦国大庶长的计划,可现在他却不得不让人回少梁通报执行了。

老家主被刺杀,新家主又被劫持,不出数日,少梁、王官的魏军无计可施,只能敞开城门,放秦人入内。

在陈恒的劝说下,子蒲倒也理智,没有大肆报复魏氏乘着秦国国丧讨伐,并杀伤大量秦人的仇恨。他知道,若是秦国想要守住河西,甚至继续往上郡、河东进取,那就必须依靠魏氏,依靠这些可靠的魏武卒。

于是魏驹被允许在秦军营帐中自由走动,在商谈时,他也作为三方代表之一参加,子蒲对劫持他一事再三表示歉意,并请他坐到了上席。

陈恒已经为这个同盟设计好了未来:“秦、齐、郑、魏四方在新郑洹水之上聚会,相互沟通故有的嫌隙,杀白马歃血盟誓,彼此约定。假如赵氏继续逼迫魏氏,那么齐秦就从东西牵制赵氏,郑国则切断赵氏与其盟友的联系。假如赵氏攻打齐、郑,秦魏也要牵制住赵军。吾等还可以寻求燕、中山等对赵氏面服心不服者,再说服楚国或吴国加入,到时候集结天下的力量讨伐赵氏,那么赵无恤一定不敢从冀州侵犯诸侯了……”

他对子蒲长拜说道:“当然,盟主暂时还请大庶长担当。”

楚国和吴国的态度未定,陈氏为了恭维秦国,让秦人牵制赵氏,一个虚有其名的盟主,“横长”之位自然不会舍不得,子蒲也不敢受此任,推脱后将这名义给了秦国年轻的国君。

太大意被劫持后郁郁不乐,整个人瘦了一圈的魏驹当然不会有反对意见。现在是寒冬腊月,没法大肆动兵,这点连赵氏也不例外。陈恒和子蒲催促他赶快命令河东魏军据城固守,等待开春后,秦军将踏上河东,帮魏氏抵抗赵氏。

“吾会效仿泛舟之役,从秦国发粮船救济河东,不能让赵无恤专美于前,收尽河东民心。”子蒲还保证了粮草的供应。

“一切都随大庶长定夺……”魏驹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他深深感到,在发出命令后,他已经成了宗族的千古罪人,魏氏,或许要毁在他手里了。

直到冬至日那天,河东传来的消息才让他精神一振,大笑不止。

“叔祖父,真乃魏氏的主梁啊……”

首先说服秦国人,一言不合就冒险劫持魏驹,再提出“连横”。

陈恒计划好了一切,环环相扣,但他唯一没料到的是,魏驹这疯狂而孤注一掷的命令与平日谨慎的他大相径庭,故而被驻守河东的老魏戌认为这是“乱命”,他拒绝执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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