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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都有流矢和不小心撞上来的东胡人,但率领着这支重骑兵的邮成却对这些无关痛痒的骚扰毫不理会。
骑兵作战离合无常,指挥官没有步营指挥官的优待,他们必须在前排位置就近指挥,亲自参与冲击,与敌人交锋,所以常常会有伤亡。
然而邮成并不畏惧,他深信身上沉重的札甲和他的坐骑一样可靠。他一边催马跑动一边左右观察着自己的阵列,跟在邮成身侧的旗手稳稳地持着旗帜,一千名重骑兵都在慢跑,数年艰苦训练的成果体现出来,阵列没有被环境影响而引发混乱。
邮成很清楚战役里重骑兵的作用,综合性价比,重甲骑兵甚至不如轻骑兵,草原上的单兵追逐,重骑会被轻骑远远甩在身后。可是在特定的情况下,重骑兵的突击能力却是轻骑兵不能比拟的,尤其是拥有马镫和高桥马鞍后。
而在战术上,重骑兵也远不是闭着眼睛胡冲一气那么简单。赵军一般是这样:轻骑兵用阵型牵扯敌人,隐藏在后阵的重骑兵集群则要寻找对方薄弱的位置,进行集中突击,在由轻骑兵围起来的狭小地域里,发挥骑兵冲击的最大威力,进而引起敌阵全体崩溃!
邮成的眼睛如同草原上的鹰一般犀利,他很快就发现了东胡人最为混乱的位置。
行云流水一般,金色兽首含咬的环首刀被他从腰间拔了出来,锋利的刀尖斜斜地指向前方的位置。
“冲锋!”
“冲锋!”
邮成身侧的旗手也将旗帜指向目标,一千重骑兵开始缓缓转向,朝敌人冲去。
重骑兵们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快,气势却越来越盛,每个人都进入了临战状态,身披重甲,手持长矛,脚踩马镫,瞪大了眼睛,战意盎然。有了马鞍的保护和马镫的支撑,他们可以松开缰绳,长矛夹在胳肢窝里,身体微伏,做好了突击的准备。
他们就这样紧紧的跟着邮成,如一把锋利的尖矛,刺向东胡骑阵的柔软后腰!
……
在赵国轻骑兵的包围和袭扰下,东胡人已经开始显出慌乱,而最为混乱的地方,现在更要承受重骑兵轰鸣冲来的压力!
虽然重骑兵速度不如轻骑,但移动起来却当拥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不容小觑。那些马儿开始迈动脚步时,整个战场北面都响起了哗啦哗啦的甲衣碰撞声响,而大地也开始微微颤抖……
面对那些中速冲击的铁甲大山,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长矛,休说东胡牧民大惊失色,连他们的坐骑也不顾骑手的控制开始乱跑,想要躲避危险,场面更加混乱。更糟糕的消息是,东胡人连像样的对冲反击都没有组织起来,此时此刻,面对轰鸣而至的重甲怪兽,他们已经丧失了草原男儿的勇气,只能绝望地开弓射击。
轻骑兵纷纷往两侧避让,重骑兵的速度更快了,他们已经形成了冲击的队形,一些东胡人的轻箭嗖嗖飞来,前排的数十人被击中,其中就有邮成,但那骨簇只是在他的幕面上留下了一声叮当脆响,以及一个小小的凹槽,同排的两百余重骑兵里,也仅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因马匹受伤而坠下。
这时候,哪怕是万箭齐发,也无法阻止全速冲击的重骑兵了!
“杀!!”十步之外,赵军重骑兵们同时爆发出嘶声力竭的吼叫。
“轰!”下一瞬间,沉重的钢铁洪流猛地撞到了混乱无比的东胡骑兵身上,一时间人仰马翻,矛戟的折断声和巨物的碰撞声连绵不绝。
邮成的手上也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他虎口一麻,矛尖应声折断,矛身也从胳肢窝下飞脱。而被他刺中的那名东胡首领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身影仰天朝后翻去,落到马下,被无数赵骑的铁蹄踏成碎肉。
他连忙纵马离开了前列,放目望去,却见许多避让不及的东胡马匹被披甲的同类撞得骨头碎裂,甚至被巨大的加速度撞得飞起,一些则带着骑手倒地,在地上拼命翻滚。
无数染血的矛尖从东胡人身上穿透而过,环首刀的刀刃也溅起了一大片血花,而东胡人的青铜窄刃剑与赵军铠甲摩擦的声音虽然让人牙根发酸,却很难伤及赵人。
赵军重骑兵的密集阵型和优秀的甲胄武器占据了优势,在这场对撞里嬴得了胜利,这才是前排两百人的第一次冲击,东胡人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而赵骑仅有十余人受伤。
冲击远未结束,后方还有四次冲击接踵而至,冲完之后,他们也不恋战,而是在轻骑兵的掩护下迅速撤离,调整阵型再冲一次……
不到一刻时间,在邮成的率领下,这一千余匹披甲战马如同一口锋利的弯刀,划出一道弧线,将东胡人的阵线撕开了个血淋淋的伤口,留下一片血腥和哀嚎……
等柳河得知消息时,北面战线上,多达五千人的东胡骑兵已经被完全截断成两个部分,在轻重骑兵的围歼下,已经丧失了再战的勇气。
还不等他捶胸顿足,南方的赵军,也开始行动了……
“只要能逮到东胡人,赵军的军备、纪律,都能胜过这些松散的胡虏,但孙武子曾经对吾等说过,哪怕胜券在握,作战中也要善于运用计谋和策略,减低自己的损失,增加了敌人伤亡。”
胥渠已经看到了北方战线上发生的事情,在羡慕邮成功成之余,也对这大半年里对这次远征出谋划策的孙武子佩服不已。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他们可不是来这里围观重骑兵异域扬威的。
“武刚车和方阵为铁砧,重骑兵为铁锤,而轻骑兵,则是将东胡人按到铁砧上的手……这一战,车、步、轻骑、重骑,都缺一不可。”
他扔掉了鼓椎,拔出剑刃,命令南线的武刚车阵加快速度,与北线的友军完成合围!
“今日,东胡人常言饶乐水是养育了他们部落的父亲,今日,吾等便要在这位父亲面前,亲手将他的孩子扼死!为虞将军复仇!”
……
当夜幕降临时,战役终于步入尾声,鲜绿的草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血色的漆,死人死马满地都是。
东胡人的主力勇则勇矣,但战术、装备都落后了赵军一个时代,更别说整个部落刚刚被捏合起来没多久,顺风仗还好,逆风仗却打得一塌糊涂。
当南北两线都大败后,许多部落便开始星散而逃,柳河的命令彻底不管用了。一场大战下来,万余东胡伤亡近半,柳河本部更是几乎全军覆没,他自己也死于乱军之中,那颗头颅被一直觊觎他首领位置的人砍下,拎着辫子,连带染血的金色头环一起,献给赵军三位统帅。
胥渠和邮成看着柳河血淋淋,眼中充满了不甘的头颅,都十分欣喜,这大半年的准备,以及一个多月的深入草原总算没有白费功夫,这头狡猾的胡狼,终于还是被赵国猎人们围死了。
谁料还没高兴多会,新稚狗便来告知了他们一个消息。
“二子,柳河虽死,但其长子及数百部众,乘着入夜时分强渡饶乐水,渡河而去,我虽派人去追逐,但彼辈狡猾,绕了一圈后,往东边逃去。”
新稚狗听哨骑回报后,将此事告知胥渠、邮成,并咨询他们的意见,是否还要继续追击。
“数百人?彼辈大概会逃到哪去?”
“必是赤山!”新稚狗一口咬定,这是东胡人世代供奉的圣山,他们常常把饶乐水比作父神,而赤山比作母神,那些彷徨无措的东胡溃部,必然是往赤山去了。
“赤山,可在此地东面两百里外,山岭隔绝,草原茫茫啊……”
胥渠孰视柳河的头颅,心里计较开了。如今东胡主力已经被歼灭,连驻牧地达来诺尔也落入赵军掌中,将缴获的十多万头牛羊,连带两三万东胡的俘虏押回去,这次远征便能得全功。凭借这次的功劳,足够让他的军爵从官大夫一路提到执圭了。
若是在这时候继续深追,重蹈了虞喜的覆辙,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啊?
谨慎起见,胥渠心生退意,沉吟良久后说道:“孙武子在兵法里曾言,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君侯也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勿使沽名学宋襄!”
一个晴朗的声音从外侧传来,却是一位身披白袍的女将军,正是赵佳。
赵佳负责看押俘虏,以及邮成军辎重后队,这时候才姗姗赶来,所以错过了这场惨烈的大战。
但她却不想错过完成兄长夙愿的机会。
赵佳向三位统帅施礼道:“佳在拷问东胡俘虏时听其扬言,只要赤山一日不倒,东胡人就会在山下重新聚集。此时若不穷追,十年、二十年后,或许在赤山附近,又会有一个东胡首领带着胡虏遗孽,追溯柳河的遗愿,统合诸部,西进危害赵国疆土。佳敢请三位元戎予我轻骑三千,向东追杀残敌,直至赤山,拔其黄罴旗帜、毁其女神祭坛,犁庭扫穴,不留遗种,此方为灭东胡,得全功之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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