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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无处不在的规则。
唐奕曾不止一次说过,汉人是靠“规矩”里的智慧从而屹立不倒的。
可谁又能想到,终有一天,他自己也到了不打破规矩就无法立身的地步了。
可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在唐奕身上寄托了太多东西,太多血泪,让他不得不逆流而上,撼天动地。
......
看着文圣石上那刀劈斧凿的四句,唐奕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
仁德无双的赵祯;
勇冠三军的申屠鸣良;
埋身罗马的祁雪峰;
葬于花下的柳七公;
以身救世的赵德刚;
大呼“值得”的杜师父;
还有抬棺北上的周四海;
至今不能回家的潘越;
阎王营!
王则海......
每一个为大宋淬尽心血,死而后已的汉人,还有千千万万个满怀希望、憧憬生活的大宋百姓。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不说前功尽弃,也是辜负逝者。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则二十余年沥血之功尽成飞灰。
唐奕不能退,退一步......
他就不是唐疯子!
......
“我要赢!”唐奕看着文圣石,从心底里发出一声低吼。
“我一定要赢!“
不疯魔,不成活!
“怎么赢?”
范仲淹心知这个弟子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性子,可还是想不出唐奕要怎么扭转人心,与大道为敌。
“够了....”许是真的老了,范仲淹的心境也不同了。
“真的够了,你为大宋做的已经够了!”
“先帝在天有灵,亦当含笑九泉矣!!”
“不够。”唐奕很少呛着老师说话。
“师父今天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什么?”
“人心不变,世道再变......”唐奕扶着范仲淹慢慢走上山路。
“也终究是一时之变啊!”
......
————————————
唐奕突然记起,在后世,黑格尔曾经这样评价满清时代的中国,他说:那是一个“停滞的帝国”。
无独有偶,世界历史学泰斗汤国比也曾这样评价中国,他说,中国几千年都处在“僵化状态”。
当然,这种僵化和停滞不是指文化和科技,而是,精神状态。
从前,唐奕一直认为满清的格格不入是体制问题,更是儒学走上了歪路。可是,他忽略了这些只是上层问题,真正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人民。
在于......
民族性!
直到今天,直到看似无关紧要却几乎可以扳倒他,改变一个国家命运的规矩,唐奕才猛的意识到什么是民族性,什么是汉人的病根所在。
顺民,还有专制艺术,二者相辅相成,这才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真正成因。
“顺民”,唐奕想不出还有哪个民族、哪个国家能造出这样一个词汇。
只看字面就知道,这代表着顺从,代表着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任何权力、暴力和不公面前低头。
所以,太祖只用了一个潘美,到后周的朝堂上三言两句就夺得了天下。
所以,金兵南下,徽宗宁可去抢妓女的钱,也不敢动用大军与之一战。
所以,满清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一杀就可以威慑下天,只凭十几万人就掌控了亿万民众的中原。
所以,日军入侵......
可以让汉人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顺从、隐忍,已经烙印在了骨子里,试问这样的百姓何以迸发能量,号令天下?
唐奕猛的意识到,这里是大宋,不是破后而立的新中国。
狼性、铁血,并不是他鼓吹几个英雄,创造一个繁花似锦,就可以埋下种子的。
也许......
也许,在燕云复宋,阎王营保家卫国,还有大宋蒸蒸日上这些事实的影响下,百姓心里会点燃一撮火焰......
可是,哪朝哪代中兴之时不是如此呢?
等到国家蒙难,面临逆境之时,那些百姓又将变回顺民,任由屠刀架在脖子上,然后......
落下来!!
......
——————————
那么话说回来,是什么造就了“顺民”这个词?“顺民”这个思维呢?
当然就是汉人所有智慧的结晶,比四大发明还有分量,还有高明百倍的——
专制制度!
即使唐奕身为统治者,他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感叹,汉人的统治智慧实在太高明了。
有高深的理论,有精密的设计,有庞大的体系,还有无数以读书人自居的追随者。
正是这种从秦汉兴起,演变千年,不断完善的专制体系,不但把暴民变成了顺民,甚至能把草原狼变成看门狗。
不得不说,这种顺从帮助统治者管理了这个庞大的国家。可是从更长远的、高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这种顺从,包括从中演变而出的各种规矩,真的都是好的吗?就没有糟粕吗?
显然,唐奕并不认同。
也许,这正是赵祯嘴里那个千年王朝所需要的,可绝不是唐奕心中的那个千年王朝——
一个顺从的、停滞的、僵化的千年王朝。
“老夫倒真想看看,你要怎么赢。”
范仲淹还是想不通,唐奕哪有任何的胜算。
“彻底打破吗?再立新规?”
唐奕摇头,“好的留下,坏的......改过来就是。”
没好气地斜了一眼师尊,“您的弟子可不是莽夫。”
“呵呵....”范仲淹被唐奕逗乐了。“可不那么好改。”
“你倒说说,要怎么个改法?”
唐奕一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
“但总会知道的。”
“那你就说说,这当下要如何破局吧?”
唐奕又是揶揄,“破什么局啊,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对了....”说到这儿倒是提醒了唐奕。
“师父知道今天谁站在赵宗球身边吗?”
“谁啊?”
“韩嘉彦,韩琦的儿子!”
“呵呵”
范仲淹闻言,似有深意地干笑两声,随之无奈摇头。
“韩稚圭果然不是凡人,这个时机选的还真是好啊!”
“哦??”
唐奕一挑眉头,看老师这反应,好像早有准备啊?
“师父,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哪成想,范仲淹眼珠子一立,“老夫意外什么?”
探手入怀,“信,两天前就到了,还有什么可意外的?”
“......”
唐奕看着信封上“弟,韩琦敬上”几个大字,顿时彻底无语了,韩琦这老货是真他妈不要脸啊,这也叫得出口?
埋怨地露出一丝嗔怪,“我就说嘛......”
“您老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派,刚才怎么那么神,把我唬的一愣一愣的。”
“还以为宝刀未老呢....”
“原来......”
“原来是早就有准备啊!”
“去!”范仲淹一甩手。“你个小混蛋,怎么和你老师说话呢?”
“嘿嘿....”唐奕陪笑。“不小了,都快四十了。”
“是啊....”范仲淹被唐奕勾起了回忆。
“当年,你在唐记对着老夫吹牛皮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儿大......”
“这一转眼,都快四十了。”
“时间....真快啊!”
挣脱唐奕的搀扶,“忙你的去吧,老夫自己能回去。”
说着,似有深意,“这段时间,有得你忙了。”
唐奕不依,上去继续搀扶着。
“放心,曹国舅他们还得一会儿才能到呢。”
“嗯?”范仲淹一歪头。“有安排?”
“能没有吗?”唐奕淡笑。
“还没出城就已经派人去叫曹佾、潘丰等人来观澜了。”
“你要动商合?”范仲淹更是疑惑。
“曹潘几家可是好几年没在朝堂上露面了,现在出来合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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